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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珍身子一转,上楼请示老板去了,诺普一个人坐在轮椅上闲不住,慢悠悠地转着轮子在大客厅里兜圈。白公馆的陈设是清一色的法式装潢,头顶勾着石膏线的浮雕天花板,脚下踏的是大理石的波纹地面,一条羊皮底的长沙发横跨屋子中央,上面并排了两只花色一致的海绵靠垫。诺普转着轮椅从挂在墙上的名画下面路过,目光一扫有序放置葡萄酒的玻璃柜,不可置否地啧了啧嘴,觉得这位中国老爹有些过于显摆。而他确实想的不错,白范达是个很有情调的人,并且乐于享受,故而在这上面总能做到尽善尽美。轮椅经过拐角的时候,不小心颠了一下,诺普紧着这一颠,无意识地抬起头,看到立柜上面摆了个大相框。画面的两位先生亲亲热热地靠在一起,左边那位是白范达,右边那位年轻人勾着他的肩膀,与白范达的面部轮廓极为相似,正是白家那位命途多舛的大公子白明琛。诺普凝神打量了一会儿,多少能猜出点对方的身份,他对白家的事情知之甚少,只清楚白大公子因事故英年早逝,白范达痛失爱子思虑再三,才漂洋过海把自己给弄来了中国。而在来中国之前,诺普心里也清楚,白范达收容自己并不是出于“后继无人”的考虑,他这样的人,身家丰厚,名利双收,就算没有子嗣,也会有个好晚年。诺普别开脸准备滚着轮椅离开,角度一偏,眼角睃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吊灯的亮照下微微泛光。他手下一停,察觉到摆在相框后面的好像是一枚螺丝零件,眼睛微微一眯,只不知道此物事摆在这里是什么意思。是时,楼上传来了动静,诺普听到脚步声,忙把视线从立柜上收了回来,手里麻溜转着轮椅往客厅中间走。片刻之后,白范达裹着睡袍走到楼下,手里托着一只嵌了玉嘴的磨砂烟斗,眼皮一抬,并未开口过问诺普的惨样子,反倒踱着步子坐上沙发,率先闷出了一口浓白烟雾。诺普在这呛人的烟味里咳嗽了两声,并未感到心寒。他冷眼旁观,发现白范达今天的精神很不好,远看看不出什么,往近了瞧,不光眼下布着一层青晕,就连嘴唇也是煞白的,衬得面孔显出了几分阴鸷,坐在人前全靠烟草提神。“老板。”落后下楼的苏玛珍,手里端着瓷杯走了过来,白范达接过来,艰难地咽了一口下去,重又把瓷杯推到了苏玛珍的手里。诺普偷眼一瞧,发现冒白汽的杯子里,热腾腾地翻滚着黑色的汤汁,看样子并不是咖啡之类的热饮,也不知道苏玛珍到底往里头装了什么东西。白范达摩挲着心口缓了两分钟,待缓出一点子精神气后,方才耐心审视起这个法国过来的便宜儿子。他对诺普尚未存在一个清醒的认识,本来打算过些日子再加试验,如今看他整天无所事事地瞎闹腾,有心给诺普出个绊子挫一挫性子。“你来这里也有大半年了,熟悉环境之后该找点正事做一做了。”白范达面无表情地咳嗽了两声,目光定定地聚在诺普的脸上,继续补充道,“近来我的身体时好时差,情况很反复,需要有人出面把白家的字号扛起来。”这句话倒是没有作假,白范达手里的流动资产十分庞大,明面上的入股投资只是一小部分,私下也做不见光的生意,不过为了保密起见,向来只有姓白的人才能过去接手。可惜,诺普没有在商场上翻云覆雨的远大抱负,听了这话反应淡淡的,迎着白范达的目光,态度敷衍地“嗯”了一声,内心不为所动。“那好,等你身体养好了,我拨两间铺子给你练练手。”白范达眯着眼睛点了点头,把烟斗递到嘴边吸了一口,接在后面说道,“早上百货商场那事,你闹得太大,我已派人过去把事情打点好了。”诺普听到这话,垂下睫毛拉了拉膝盖上的薄毯,对他说了一声“谢谢”。“还有,原先那家德国医院不必再去,人多嘈杂,不利于调养,我会叫苏秘书另给你换家诊所。”诺普眉头一皱,含糊着点了点头。就换医院这事,白范达美名其曰清净调养,实则不然。诺普心中清楚的很,白范达并非关切心起,只是纯粹为了提防自己跑路,变相把人**起来而已,他高兴不起来。此时,指针已过了十点,整时必报的老铜花钟在客厅里当当敲响。白范达没打算留诺普在家休息,话说完后把人晾在轮椅上,自己闷在沙发上吞云吐雾。苏玛珍察言观色,悄悄到外面吩咐保镖给人备车。诺普突然地来,又匆忙地去,一伤筋动骨的大个子,搁轮椅里颓得浑身上下都酸痛了起来,可白范达还是理所当然地膈应人。诺普心里憋了气,没等人进来招呼他,自己转着轮椅往外走,俩轮子滑到拐角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立柜,哐当一震,摆在上面的相框啪嗒一声,直接倒扣在了柜面上。就这一下子,诺普人还没反应过来,白范达的眉头已经绞在了一起,目光不悦地从他脸上擦过去,好像诺普把祖传的大件儿给砸了。诺普莫名其妙地受了他一瞪,人愣在轮椅上没说话,苏玛珍走进来看到这父子俩又面面相觑僵一块儿了,想要出面当和事佬。诺普不受这气,脖子一梗,吊着一膀子绷带,哧溜溜地转着轮椅往外走。苏玛珍没办法,向跟进来的保镖使了个眼色,把烂摊子一交,步子拐到立柜旁边,抬起袖子擦了擦相框的边沿,把东西端端正正地摆回了原位。“这小子白留了老子的种,从头到脚没一样叫人中意的。”白范达气得一把撂开手里的烟斗,对这便宜儿子嫌不过来。“要我说呢,您也没指望他做个家里人,得过且过也就罢了,别把自己气坏了。”苏玛珍走到后面替他顺了顺气,一低头,看到白范达的鬓边又多了两根白发。“以后阿琛的照片别摆外面,把他留下的其他东西也好好收起来,一起送到我的卧室里去。”白范达撑着额头,表情很疲惫。“总共阿琛也没留下点什么,这现有的东西遇上了磕碰,叫我心里怎么过意得去。”苏玛珍看了他这副模样,在旁默默叹气,白范达对白明琛的爱是近乎偏执的拗,人在的时候他管着儿子的腿,现在人走了,他也就只剩下了这一点子睹物思人的念想。一旦上了头,脾气就跟他健康反复的身体一样,好一阵,差一阵,真是不够消停的。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月色如浅唱_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4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