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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他从湖边空棺回来,没要顾三少的血,只问了一句话:“如果一个人同时有血虫病、掌中目、王蜥毒,有可能三生相克,变回正常人吗?”顾晏廷愣了一下,点头道:“有,但只有在刚得病的时候才可能有用。”“那么,如果一个得了很长时间的血虫病,这时候再以毒攻毒,会怎么样?”“会立刻死亡。”顾晏廷眉头微皱,“只有在这个人刚与血虫共生,身体机能还没完全被摧毁改造时,以毒攻毒才有用。身体一旦被摧毁,就完全在依赖蛊虫苟活,这时候再以毒攻毒,纯属取人性命。”“是这样啊,果然是这样……谢谢你。”顾晏廷觉得楚行云的样子有些奇怪,似乎,有些寂寥。不过这与他无关,只要顾家能平安出去就行,回去,马上就能见到哥哥了。每个人心中都有期盼的归宿,他们注视着海面,眼里闪着回家的光,楚行云看着他们,想了想自己,不知心中是盼,还是怕。海风吹拂,漩涡如期而至,将他们抛回外边的世间。楚行云睁开眼时,看到的还是一样无垠的蓝,同秘境里并无二致,只不过在远处有了点点渔村,人烟袅袅,窄小的扁舟在弄浪捕鱼,网撒下去,带着点水珠,在熠熠的光下像捞了珍珠。劫后余生,每个人都欣喜若狂,韩清漪与她复刻出来的亡夫紧紧相拥,赵斌死死抱着王蜥毒——楚行云不再需要了又送还给他。顾家满载而归,打包了好几个箱子。唯独薛家因领头肖虹之死,一无所获,那几个人既庆幸捡回条命,又发愁怎么与薛王爷交代。船停了,几家人上了岸。大道朝天,各走一边,很快就四散而去。顾二少在这渔村里等了不知多少时日,很快带着过来迎接他三弟。楚行云还留在船上,静静地凝望着海面,身后是别人的相逢欢聚,与他无关。“走吧。”楚行云扶着楚燕和王宣史下船。“哥哥,我们……回临水城吗?”“不,先去找两个人。”这两人也很好找,佛门大弟子寂缘,与百鬼手萧砚冰。一个红衣金裟,一个绿衣美人,一个不说话,一个说脏话。楚行云找到他们的时候,萧砚冰正在辱骂一颗树。骂到一半,树上打坐念经的寂缘忽然一跃而下,朝树林里一躬身:“施主请出来吧。”楚行云只好走出,行了一礼,开门见山道:“我想打听一把黑刀的来历。”历经千帆,回到最初的疑团,李家灭门案。李家有一把祖传的刀,名叫冰蝶刀,浑身雪白,但若用此刀伤人,刀身会永远留下红色的血痕,不复纯白,故名刀中圣女,而被此刀砍到的人,身上会永远留下一只蝴蝶纹。当日在李府后山,天阴溪,发现了两把刀,一把是冰蝶刀,另一把则是黑长刀。那时冰蝶刀的刀身上出现鲜红,说明已见过血,伤过人。楚行云怀疑,李家主在死前用冰蝶刀砍伤过凶手,而那把黑长刀,很可能是凶器。凶手也知道冰蝶刀的缘由,他带着此刀和凶器一同出逃,想处理掉,不让人知道自己身上被迫留下了蝴蝶纹。可逃到天阴溪,或许出了什么意外,他只好直接丢弃。后来展连夜查天阴溪,但赶到时,溪里已经没有这把黑长刀了,只留下冰蝶刀。不过,那天夜里展连在天阴溪里遇到了血虫。天阴溪自然没有这种生物,此为局中特有。结合后来人头窟的经历,楚行云猜想,那一段时间,有不少局中人在山上活动,比如顾三少就带着他的无脸人黑面怪天天搅事。那天夜里,凶手很可能发现了有局中人在附近出没的迹象,出于谨慎,立刻弃刀逃走。再往后,他和谢流水灵魂同体,在上山途中与寂缘、萧砚冰交手,那时萧砚冰用无影丝cao纵着一把刀,正是一把天阴溪里失踪的黑色长刀。寂缘听了来龙去脉,还了一礼,恭敬道:“这把黑长刀,是前朝军刀,饮血太多,极凶极煞,一直镇压在佛门清寺。然而前些年失窃了,那日我初到临水城,听有人说在溪边看到黑色的刀,就顺便去看一看,没想到真的是,便收回来了。”楚行云觉得奇怪:“你是从哪儿听说溪里有黑刀的?”寂缘神秘地微笑,答:“楚侠客是从哪听的,我便也是从哪听的。”楚行云一愣,寂缘忽然双手合十,欠身一礼:“万事随缘,不必强求。楚侠客好自珍重,告辞了。”寂缘携萧砚冰飘然离去,楚行云怔怔地站在原地,脑中千转百回,寂缘这是在暗示,他是被叫去回收这把黑刀的,然而寂缘无法直接告诉他这个人是谁。一路舟车颠簸,楚行云总是睡不好,自从谢流水走后,他就没有睡好的一天,梦里反反复复都是一些杂音,是谢流水的声音,但分明又没在他记忆里出现过,小谢的嘴巴一张一合,唤他:“小行云……”是另一面的记忆。有一回,梦里听见一声:“咻——砰!”楚行云发现自己坐在一处桥前,仰望夜空,烟花绚烂,很漂亮,像跌落的星星……“喂,喂,客官,醒一醒,到了!”“哥哥!我们到临水城啦!”楚燕很高兴,他们终于回家了,回家后,哥哥应该就能慢慢好起来……“哥哥?”她发现楚行云的神情非常奇怪,像暴风雨前阴沉沉的天,他盯着远处河面上的桥出神,手越握越紧,最后捏得死死的,脸色发黑,宛如泼了墨的乌云。“哥哥……”“呃,怎么了?”“我们……我们到家了。”楚行云猛地回过神,看到一脸担忧的楚燕,心中生愧,他走过来抱了抱她:“别担心、真的,放心,哥哥没有事,不会有事的,只是……有一件事需要去确认一下,可能需要个两三天,不,可能……”楚燕忽然回抱住他:“没关系,哥哥去吧,我,我先回家,三天之后哥哥还不能回来,记得给我写信就好了,我会一直一直在家里等你。”说完,她就跳下船,带着失忆的王宣史先回清林居。楚行云捏了捏眉心,他撩了一把水泼醒自己,脑中思路一条一条,像棺材,放好了尸体,放好了祭品,一切就位,棺材板也推得差不多了,就剩一条缝,只差临门一脚,“啪”地一声,严丝合缝地合上棺木,让他确定自己的怀疑。他既想,又怕。“船夫,再往前开一点,我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