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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26

    次他争着抢着要去星宿川……”方铭恍然大悟,“今晚我就派人解决他。”

李羿陵想了想,又道:“对了,还得麻烦铭公子找一具身量与我差不多的尸体,刮花面部,披好龙袍,封到棺椁中,送往京城。龙袍让李云取予你。”

方铭沉默片刻,叹了口气,“好。”

第26章炼狱甘冰

早已过了端午,凉疆侯府内仍弥漫着一股浓重艾蒿香气,方渡寒昏迷未醒,方伯认定自家主子身上染了高原上的邪祟,便不肯间断地熏蒲艾,洒雄黄。李羿陵白天与方铭一块儿安排了兵士军籍更变之事,日暮时分回到府中草草吃了口晚膳,便自行提灯来到方渡寒房中。

李云正为方渡寒头下浸着的红花丹参汤添着热水,听到李羿陵进来,放下了手中的铜壶:“主子,侯爷肩上伤口有点发炎,身上烫得很,下午已请安冉过来换药清理过了。”

李羿陵点头,“云子,辛苦了。去休息吧,今夜还是我来守他。”

“主子……若疲了一定吩咐奴才,奴才就在隔壁厢房候着。”李云心疼道。

“好,去吧。”

李云走后,李羿陵摘了帷幕下来,遮住了房内明亮烛火,他坐于方渡寒身侧,温柔看着床上之人,紫檀罗汉床侧板上的珐琅金瓷山水板画,在帐外朦胧折射下现出几团暗黄光影,正落在方渡寒脸上,那张硬朗俊逸的面容这些时日未经打理,已长出了胡须,可却不显邋遢颓靡,加之长发飘散在水中,反而有几分落拓不羁的男子气魄,只是眉头紧蹙,仿佛承受着莫大的痛苦。李羿陵怔怔望着,心口沉甸甸地疼,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这样的将帅之才,难不成就这样一辈子躺在这一方窄床之上?

再或者……他撑不到那时候……

李羿陵觉得自己此刻如汀上飘絮,如湍中浮萍……身处陡峭悬崖之上,却只能纵身一跃。京城已不能回,天下之大,他还能去哪里……就算躲到天涯海角,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却还在躺在这凉州侯府之中,生死未卜。

李羿陵叹了口气,他已不知自己是何时生出了这样的心思,将这个险些叛乱造反的侯爷放在了心上。

许是那夜被他揉搓摆布久了,自己也难免动情?李羿陵自己都觉得荒唐可笑,但他不得不承认,从第一眼看到方渡寒时起,他便对他颇有惺惺相惜之感,难起敌意;而肌肤之亲过后,再靠近他身侧、嗅到他身上气息,心里都会有一阵难以克制的悸动。

想到那夜星宿川之上的长吻,李羿陵情不自禁伸手触向方渡寒唇侧,手臂轻轻压在他胸膛之上,低声道:“明日我便要离开凉州,你若再不醒,你我恐怕再无相面可能……”

话毕,方渡寒竟双手握住了李羿陵的手臂,李羿陵一愣,还以为他醒了过来,再见他仍紧闭双目,身上又烫得可怕,一下明了。自己身上体温本就常较常人低一些,此刻方渡寒热得难耐,碰上了凉快物件儿,自然抱着不肯放手。李羿陵有心找一块湿锦替他擦擦身子,又怕他伤中受了风寒,思忖片刻,他抽回自己手臂,走出了卧房,吩咐侍女准备一缸冰水。

方渡寒这几日如同身处炼狱,他梦见战地血海尸山,地上的断肢rou体被秃鹫啄得溃烂,放眼望去,白骨森森,绿蝇乱飞,人肠挂树,百里之内,竟无一个同伴、一个敌军,寂寥得可怕,偏偏那阳光又媚得耀眼,暖烘烘得,照在心里瘆人沁骨之寒。方渡寒左肩受了伤,右手提刀踽踽行于黄沙之上,他爬上那几米高的尸山,极目远眺,似有一丝绿意,头中混沌不堪,他只能竭尽全力奔了这片绿洲而去。

行了几天几夜,那绿洲终于出现在眼前,还有一弯月牙泉静静卧在野草沙汀旁,方渡寒刚伏身欲饮,周遭便像蜃气吞吐的楼台城郭一般破灭,取而代之的是熊熊烈焰,热浪一股股地扑上来,身上铠甲如同炙热烙铁,紧紧烙在自己身上,连眼膜几乎要被烫化,他奋力奔走,却双膝酸软支撑不住,跪坐在黄沙之上。

烫,好烫,那黄沙尽数裂开,化为刺目岩浆,还未等方渡寒站起身来,滚滚岩浆便逐渐将他吞没……就在他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眼前出现了一块泛着冷气的冰条。

方渡寒一把攥住那块冰,便觉身下的岩浆被退却了一些,可那条冰也被他握得融化,消失不见。

他等了一会儿,身下岩浆又蠢蠢欲动地涌上来,咕嘟咕嘟冒着热烟,他闭了眼,等待岩浆的吞噬,却等来了身旁一大块沁凉甘甜的冰砖,几乎有他身量这么高。

方渡寒紧紧抱住这块冰砖,霎时间,可怖的炼狱灰飞烟灭,那片绿洲又浮现出来,身旁的冰缓缓融化,驱散了他梦境中的一切可怖的幻影……

天色大亮,方渡寒头脑终于渐渐恢复清明,睁开了眼,看到了自己房内熟悉的淡紫色帐帘,稍稍一动,左肩还是很痛,只是自己怀里躺着一个人,低头看了看,脸先红了起来。

李羿陵一夜几乎没睡,方渡寒每次一动,他便回身瞧一瞧,此刻他借着清晨明媚光线抬头看去,恰与方渡寒四目相对。

“醒了?”李羿陵揉揉眼,看到那人半起上身,险些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方渡寒看着李羿陵赤身裸体与自己躺在一起,喉结动了动,一时说不出话。

“可还认得我?”李羿陵见他发怔,不免心里担忧。

“自然……”方渡寒无奈地笑了笑,心尖儿上的人,怎会不记得。

“还行,脑子没坏。”离他如此之近,彼此气息相闻,李羿陵有些局促,扶方渡寒躺下,便迅速从塌上站起身,披上了衵衣。“你昏了十余天,可算是醒了。吐蕃战事已平,你尽管放心。”

“陛下怎么睡在……这儿?”话问出口,方渡寒的耳根又红了一层。

“昨夜你睡得不安稳,守了你一会儿。”李羿陵轻描淡写。

“陛下,王胤呢?”昏倒前的思绪陆续回到方渡寒脑海中,他心中忐忑,踌躇发问。

李羿陵系着衣带的手微微一顿,回身坐于榻上,轻声道:“爆炸时王胤用身子护了你,当场牺牲了……他无妻无子,只有一老母,一兄长,我已派人送去银子安抚……墓就在城南威戎军兵营之外,待伤好了,你去看看吧。”

方渡寒闻言眼眶酸涩肿胀,他想起与王胤在军营中一同相处的数年时光,再忍不住,侧过身来,眼泪顺着鬓角大颗滴落在枕上,将那丝绸枕套晕成了深金色。

方渡寒睫毛长而卷翘,每次眼中氤氲的时候,那睫上便会凝着小颗的晶莹泪珠,随他长睫扇动,看起来颇让人心疼,全然没有往日恣肆跋扈的模样。还未等李羿陵安慰,他自己便埋头在李羿陵膝间,轻轻抽泣,未干的长发将李羿陵的衵衣弄湿,脸贴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