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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沧嘴角的笑意仍在。他修道,善度人,但是顾益气运阴损已经有了人命孽债的影子。作为一个有正义感的道士,他没有采用把顾益倒吊在城楼上示众三天暴晒的方法驱除污秽之气,已经是他仁至义尽。若沧收起桃木剑,感叹道:“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还是一个稍稍走了歪路的好人。”铺天盖地的营销,不择手段的上位,夜晚耗费精力讨好某些有权有势的人。看起来可悲可怜,也不过是利益驱使,没有伤及人命。若沧觉得他能救,可救,只要斩断一身烂宿孽债,早晚能够回归正途。现在,一切不一样了。若沧拿过案台上的毛笔与朱砂碟盏,垂眸便能想起那时候的顾益。意气风发,前途坎坷却有生机。有人真心实意的追捧喜爱,也有人为他恪尽职守的规划未来。可惜,沾了血,借了运,毁了别人的机缘命势,那就得原原本本的还回来!若沧曾经因为许满辉干净如稚子的灵魂,发誓再也不在活人身上落符。如今看来,誓言总是拿来打破的,干干净净做人,总比污糟肮脏害人更好。他扬声说道:“有因,诵经。”一句话指挥起到场数位弟子拨弦敲鼓,声声阵阵吵闹不堪,奏响了道教独特的音律。杜先生浑厚的声音唱诵道:“大道无为,清净一真。六道众生,皆因妄成——”整个道场仿佛运转起了巨大的仪式,比顾益躲在摄制棚听到的音乐,看到的舞蹈更叫他心生害怕。周围燃烧起来的崖柏香气味,瞬间把他拉回了恐怖的敦煌舞梦境。以至于若沧拿着毛笔伸到他眼前时,顾益声音的轻微颤抖。“你、你做什么?!”若沧持着笔,笑容阴森,“做你最害怕的事,最愧疚的事,最无奈的事,最伤感的事。”一点冰凉黏腻朱砂墨,散发着清香,压下了顾益所有挣扎惶恐与愤怒。他瞪着眼睛,失去了声音,无法控制四肢,只能感受到毛笔在脸上划过痕迹,听到耳边高昂激扬的诵经声和锣鼓弦乐响。顾益眼前沉入黑暗,又深觉这黑暗满是暗红血色。一切诵经和乐器声都远离了他的灵魂。唯独躯壳传来了振聋发聩的一句话——“然后,你会拨乱反正,改过自新。”若沧在杜先生的吟唱与弟子们的锣鼓拨弦里写符。他以顾益身体为纸,落下的那些赤红的纹路,混杂着崖柏清香,没由来的让欧执名觉得无比熟悉。这是他笔下的一幕分镜……不!这是他的一个梦境!在狭窄的房间里,一个眉目俊朗,举止不羁的道士,在恶鬼附体的病患身上恣意挥符,招来天地正气,驱散恶鬼!梦境重现,欧执名远远看着都心绪巨震。困惑与震惊交织在一起,如果不是周围庄严肃穆的外人,他必然想冲上去拉住若沧问个清楚。他眼里的若沧,已经是他朝思暮想的关度无疑。唯一的遗憾,恐怕是若沧半长头发湿润,没有得偿他愿的扎起道士发髻。本该因为若沧入梦感到惶恐的欧执名,想着想着,思绪飞到了电影上。这布景、这配乐、这伴唱,完美的展现了他对道教法事的一切想象。而且,亲手落符的若沧,正是他满意的男主角!法事时间不长,若沧用赤红秘篆写满顾益那张大脸,都要不了一篇经文的时间。他持笔背手,站在原地,亲眼见到顾益气运里的污秽色泽,融入了符箓之中。若沧写的不是用在许满辉身上驱邪除祟的符。而是杜先生吟诵的阴律善书。这样的符箓落在顾益身上,不仅会和许满辉一样坦白自己犯下的恶行,还会说出自己最害怕的下场。不起心念,便无业相。自取灭亡,方得功德圆满,法事结束,若沧捏了捏发尖微润的水痕。他走到欧执名身边,拿起吹风机。欧执名看了看从脸到手全是血红一片的顾益,不禁问道:“他会怎么样?”若沧瞥了顾益一眼,心里生不起半点同情。“坦白恶行,从此以后想尽一切办法弥补罪孽,自己行善,劝人向善。然后,挑选他最害怕最畏惧的方式,寥度残生。”欧执名举例子,“第二个许满辉?”“比许满辉还可怕。”若沧视线平静无波,“如果他真的染上了人命,罪可致死,那么他是真的会弥补全部过错,自我了断。”说完,若沧拿起吹风往外走,“我吹个头。”许满辉有多可怕,欧执名见识过。那个**、混世二少,至今还在孜孜不倦的做善事,像个永动机,似乎不会停下来。比许满辉还可怕,欧执名想象不到。他跟着若沧走出道场,见若沧随地找了个插口,就开始呜呜呜的冲得短毛乱飞。若沧吹头发的样子,太不讲究了。欧执名伸手就过去,帮他把飞起来的短发压住,教育他,“有点明星自觉好不好?”“怎么不自觉了?”若沧在吹风呜呜呜的巨响里,反驳得理直气壮,“吹干再梳不是一样的吗!”当然不一样。欧执名给他压住短毛,手指梳理。一人吹风,一人帮忙,终于没让若沧一头柔顺的头发炸成黑毛狮王。吹得柔顺干燥的半长头发,让欧执名充满了成就感。他甚至找弟子要根木簪子,要给若沧挽上。只可惜,木簪长,头发短。若沧的头发还没有成功长到杜先生那种优势长度,一挽木簪就能扎起来。欧执名深表遗憾,若沧嫌嫌弃弃。“怎么你像没见过道士似的。”欧执名说:“道士我见得多了,但是我还是第一次见你穿道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