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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星哲下完棋。当然,星哲输了,抿抿嘴,闷闷地离开小亭子。叶危笑一笑,他挥退随从,一个人坐在观雪亭中,慢慢地摆着黑白子。他想到曾在道渊阁跟施逍立过一个誓,忘记那是他第几百次输,少年叶危忿忿道:“你等着,我总有一天要赢你一次!”他说这句话,除了要赢,还有另一层用意。那时他隐隐感觉到施逍的有情道,道有玄机,有情,却又无法在心中留情,属于有中生无,这样一直修下去,恐怕会……连他的师尊都说:“那孩子,慧根太深,恐怕这世间,留不住他。”若要修到化神,就不能在世间留有任何因果,所以叶危向施逍立誓,誓必要赢他一次。这样因果还不算成,然而那时施逍,微微一笑,朝他一点头,随口应了一声:“好。”誓约已立,小小的因果,立在黑白棋子中。雪如絮雨纷飞,穿亭而过,落在玉子棋上,化成点点晶莹水珠。叶危捧着收好的棋盒,起身欲离开,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句熟悉的声音:“又赢到手软了?”叶危难以置信地慢慢转过头,看见了施逍。重回人间的施逍,又一次修道,并且又一次,飞升了!他一身雪山天湖的浅水绿纱,立在雪中,雪如人,人如雪,亦如当年。施逍一步步走来,轻的没有声音。他捻起最后一枚、叶危尚未收起的黑子,雪白的指尖,仿佛会融化。“来一局?”嗒、嗒、嗒。落棋无悔。黑子白子在棋盘上越占越多。“这么多年,你一共输给我几局?”施逍气定神闲地落子,轻松地不假思索,一边开口闲聊。“四百九十九次。”叶危没好气。施逍欠欠地一笑:“当年道渊阁见你,你光芒太盛,我便想去折一折你的锐气,不好意思啊,可能折的有点过了。”叶危:“……”“你也不用灰心,你我的棋艺毕竟不能同日而语,夏虫不可语冰。”叶危:“…………”[真想揍他。]这一局,如以前输过的四百九十九局一样,艰难险阻,如困兽穷斗。叶危拈棋不落,冥思凝想,施逍那边却如切瓜削土豆,拈棋便下,嘴上还能闲扯:“我们在道渊阁时,你曾经劝我修无情道。”叶危:“可我后来觉得修无情道太冷,恐怕会化神变天道,还是不修的好。”施逍:“其实,修无情道是不会化神的。这是我这些年悟出来的道理。你看,那些修无情道的,成天板着个死人脸,活它个成千上万年呢,反而是情深不寿。“无情道是无,化神还有无,无中生无,是化不了神的。有中还无,才是化神之道。“你养过天道石,自然明白,磨尽一切有情,才能归为空无大道。”叶危想起晏临,手中拈子一滞。心中的预感愈来愈烈。手中棋盘他被围追堵截,败局已成,只差最后一子,一锤定生死。叶危落下最后一枚白子,几乎已经认了自己又输了,然而就在最后时刻,施逍拈着黑子的指尖换了一个方向,落到了一处绝对不可能落的地方。“你……!”叶危猛地抬头。第五百次棋局,施逍放水,让他赢了。了却了他在世间最后的一点小小因果。施逍什么也没说,端起棋案旁的酒杯尝了一口:“酒不错,我走了,不用送。”这一刻终于来临。叶危没有起身,他看见施逍走出观雪亭,一步一步,走远、走远,远到看不见。仿佛初见时那般,整个人都宛如一段雪气,秀口一张,便飘袅而上,归为茫茫大道。施逍还是走到了他的尽头。在这世间无所爱之人,亦无所求之事,无可依恋亦无所归处,便超脱三界之外,跳出六道轮回,化神归为天地,从此,三千世界,无处不有我,三千世界,又无处有我。修有情道,比修无情道,更冷,尝遍情,比不尝,更苦。走到最后,是有情人,最先化了神。叶危坐不住了,他冲出观雪亭,顺着山坡往下找,看见一片清浅湖水绿,他追上去,喊名字:“施仙仙、“施仙儿、“施逍——!”只看到满山风雪,无人应答。白雪里,一片如雾如水的纱衣,飘飘渺渺,空空荡荡,施逍化神了。这一年,离他与施逍初见时,正好九十七年整。从那之后,下雪天,叶危便会摆上棋局,静坐一会,仿佛会有风雪提着酒来,笑着拈起几粒黑子。飘飘风雪,大道终孤。当时,叶危叶危正在领兵攻打二重天,三重天已在他掌控之中,仙门百家的家主逃了,但很多文卷秘宗没有带走,叶危派人进入施家,调出施逍的文卷,重新查当年跳天庭的真相。文卷上没有太多秘密,但却清楚着写着一句话:施逍,是水灵根。而且是天赋异禀、天纵奇才的水平。同时,施逍的法术能力并不是冰系,而是纯正的水系,登峰造极,炉火纯青。那一年,已然长大的叶危看着那一卷文宗,忽然间,想明白了当年很多事。为何能够飞升的施逍,在道渊阁留级三年。为何进木灵院,为何怎么都不肯与他比试。而不与他比试的施逍,却在他每一场比试,都到场,聚精会神地看他和别人比试。叶危想到当年他在道渊阁执行的那一次极危之地的任务,队里有两个人反水,差点害他回不来,那两人便是水灵根。水克火。但由于法术是冰系,火克冰,让他逃过一劫。如果,当时,挡在他面前的那个人,是施逍呢?是一位潜藏多年的水灵根天才,如果是这样,当年,他还能平安回来吗?那一次任务,就是施家对他的暗杀。准备将他除掉,为以后争帝位作准备。而施逍就是施家培养的棋子。施逍在道渊阁的留级三年,就是在等他出现。叶危想到了施逍给他的时间,九十七年,不禁一笑,原来那三年是扣在了这里。施逍按施家之令,假装进入木灵院,由于他本人并没有木灵根,平常都靠装,所以成天散漫,成绩很差,作业不做,比赛不去,不与任何人比试。但叶危的比赛每场必来,研究他的招式、习惯,为以后作准备。不过叶危相信,施逍本人从没在做那个准备,他那么不拘束缚的一个人,连生老病死都要跳脱出来,怎么可能会被一个仙门施家束住。施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