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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轻轻把衬衣领拨弄好,直到今天,方敬弋才明白,这份水火不容,是他自己单方面的水火不容。而严鸣游,更像是无所谓。对他来说,结婚是必然会发生的事,在他的人生中早就设定好了,至于方敬弋,如果婚后能和和美美那再好不过,但如果方敬弋不愿意,那水火不容也不是不能接受。严鸣游根本不在乎这些,他深知自己也是这桩婚姻的受害者,但他对受害者这个身份从不拒绝,就那样平淡的接受了。人生,到底为什么是这样的呢?方敬弋歪着头想。他活了26年就抵抗了26年,人人说他桀骜不驯,从不肯安静的接受一切事物,方敬弋习惯去争取,去主动,但严鸣游的人生似乎过得顺风顺水,或者说,是他主动地顺风顺水,命运塞给他的不堪和不公平,他都坦然接受了,他永远是被动的。人生为什么是这样的呢?把两个截然不同的人塞进婚姻的枷锁里。更令人难受的是,在这个枷锁里,只有方敬弋不甘和痛苦,另一个人早已坐实了那个受害者的身份,从不肯抗争。方敬弋拿过手边的查房表,拖着步子向外走。军人从来不肯真正的睡熟,他们永远保持一份警惕。所以严鸣游在方敬弋推门进来的时候就已经睁开了眼睛,他看着方敬弋走近,认真观察他的点滴速率,主动坐起身来让让方敬弋看腺体伤口。方敬弋在工作的时候真的很认真,他会轻轻把查房表放在一边,然后站在严鸣游的身后,戴上手套,在腺体上按压,连语气也不自觉的温柔下来,时不时地开口询问“这样疼吗”,然后歪头听严鸣游的回答,一笔一划的在查房表上记录症状,最后是观察点滴速率,嘴里会嘀嘀咕咕地念叨着以免自己忘记。严鸣游垂着眼睛听他小声念叨,又慢慢拆掉手套。“垃圾桶满了的话,”方敬弋转了转笔,看着垃圾桶里满满的卫生纸,皱着眉头说话,“可以叫护士帮忙倒掉。”严鸣游迅速看了一眼垃圾桶,又收回了目光,有些不自在地转了转脖子:“…不太方便,我明天会自己倒的。”“有什么不方便的?”方敬弋疑惑地看了一眼低着头的严鸣游,叹了口气,“我帮你吧,免得病房里细菌滋生。”说着就要蹲下去,手指已经把垃圾袋的边缘提起了,方敬弋敏锐地吸了吸鼻子,捕捉到一股冷杉味,大脑还在缓慢地转动,然后猛地反应过来,红着脸跳起来,像被火烧着手似的缩回了手。严鸣游也难见地红了耳朵,还有些委屈地辩解:“说了不太方便…”“你变态啊你!”方敬弋又炸毛了,红着脸喊,“谁知道你会在病房里…”自慰。后面那两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方敬弋觉得憋屈死了,严鸣游是什么发情A吗,住院的这几天都忍不了,还得在病房里自慰…他看到垃圾桶里那堆卫生纸就觉得烦,咬咬牙齿忍着暴躁就想走。“是因为你的信息素啊,”严鸣游在方敬弋背后开口,语气认真,“信息素,太好闻了。”是海洋味的,严鸣游没闻过几种信息素,但他直觉就觉得没有人的信息素会比这股海洋味更好闻了。方敬弋听到这句话,停下了脚步。就那么站在那儿,没有动作,有那么一瞬间,严鸣游以为世界静止了。对一个人说你的信息素好闻意味着什么?信息素是这个世界里最具有性魅力的一样东西,它能够轻易地挑起人的情动和性欲,可信息素能挑起性欲是一回事,觉得信息素好闻又是另一回事了。就好像约炮和zuoai的区别,约炮只有做,zuoai除了做还有爱。你的信息素好闻,我想和你zuoai,不是约炮,是zuoai。方敬弋已经离开病房快半个小时了。哪里出错了呢?严鸣游想,是自己哪一句话激怒了方敬弋?是那一句你的信息素很好闻吗?好像也不是。因为方敬弋把它否定了。“严鸣游,你是不是从来不知道你有多自私?”方敬弋是咬牙切齿说这句话的,他的眼睛通红,握着查房表的手指因为过于用力而发白。严鸣游不懂,他是很认真的在问:“是我说信息素让你不高兴了吗?”“原来你还会想我会不会不高兴。”“我不高兴。因为你对什么事情都无所谓,你对你的职业、人生、婚姻毫无想法,你毫不关心,可为什么要突然对我关心起来?我分明有告诉过你,我不喜欢你,我不需要你爱我,但你到现在为止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我很不习惯,不需要,你听明白了吗?我不需要你这种对我的生活造成巨大影响的喜欢和爱,你只要继续对什么都无所谓就行了。”严鸣游有认真思考这些话。他开始把自己将近三十年乏善可陈的人生从头到尾捋一遍。进部队去当兵,父亲希望,那就去当兵吧;结婚,部队和家里都在催,那就结吧;和方敬弋结婚,家里觉得方敬弋合适,那也行。当所有的事情,都变成“也不是不行”,那些被人称为重大人生抉择的事情,也就这样匆忙慌乱的决定了,严鸣游甚至从来都不去细究,所以他的人生里,从来没有过什么十字路口和高光时刻,从来都是“可以去做”,就变成了“那就这样做”。方敬弋在怪他从被动突然变成主动,怪他这样随便的打乱自己的生活,怪他从来不问自己想不想要,他想给,于是就给了。可是,这是严鸣游到目前为止的人生中,做过的最主动的事情。严鸣游一把拔掉手上的针头,掀开被子,手背开始渗血。他推开方敬弋办公室的门的时候,方敬弋正站在窗前,背对着门,肩膀有些抖。方敬弋很烦这样的自己,他这一段时间以来,哭的次数太多了,每次都是在严鸣游面前。“我可以给你爱情。”严坐在车驾驶位上,认真地给出承诺。方敬弋一开始以为那只是会随着时间推移而飘散在风里的随口一说,但他变得不正常,分心去担心严鸣游,而严鸣游开始履行那个诺言,他笨手笨脚安慰手术过后低落的自己,紧紧地拥抱自己,甚至在闻到信息素之后想着他自慰。所以那句话是真的,严鸣游没有在闹着玩,也没有随口一说,他是真的在笨拙而努力的爱上自己。方敬弋愤怒又害怕,他愤怒严鸣游对爱情和婚姻的随心所欲,又害怕那个变得在意和依赖严鸣游的自己。“方敬弋。”严鸣游握了握门把手,稳步走进,把门关上。方敬弋擦了擦眼睛,情绪明显已经平复了很多,他哑着嗓子回话:“干嘛。”“你说得对。”严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