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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一个大概三十多岁的男的摇下车窗问我需不需要搭便车。那个人西装笔挺,还蛮帅的,我想说也好啊,男生搭便车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对不对?上车就闲聊啊,我也没注意他好像在绕远路。我跟他说我住外面的学生套房,他就问我一个月多少钱,然后跟我说很贵,他家空房间很多,可以租给我,打八折。平常他经常出差不在家,所以等于我一个人住四十坪④,他也希望有人看家比较安心。我想就去看看吧,搞不好还真给我碰上这种好运——”和弦早已不成调了。是姚这样乡下出来的男生不懂得防人?还是像我这样的台北小孩太过警觉世故?突然不希望对方再讲下去,同时却又非常想知道后来发生的事。“到了他家,他又说太晚了。要不就干脆睡他那里。他家在内湖嗳,我已经累了,就想说别再跑来跑去了。他家只有一张床,不过两个男生,有什么好怕的,对不对?我先洗完澡就睡下去了,过一会儿醒来发现他躺在我旁边,用手在摸我那边。干!我跳起来,教他不要这样,很变态ㄝ⑤!我实在很困,但是他就不让我睡,一直摸我,我最后受不了了,跟他说我要回去了。”“那他……那个人就开车送你回去了?”“当然没有。我跟他说我要坐计程车,给我五百块。离开的时候已经早上快五点了。我最后是走去总站等第一班公车。”想象中共租的小房间里已经没有音乐了。姚说,没想到给他赚到了五百块。开始感觉到晕眩。上下学通勤的公车上,我也碰过类似这种教人不舒服的事。沙丁鱼罐的空间里,有人在后面顶。不是偶然的擦撞,而是有规律地,持续地,朝着身上同一个部位。根本连旋身回头都不可能的车厢人堆里,碰到这种事只能假装毫无反应,闭起眼默背着英文单字。从没跟任何同学问起,是否他们也碰过这种令人厌恶、又教人不知所措的经验,因为难以启齿。羞愧。为什么是挑中自己?震惊。那会是什么样的人如此胆大包天?下意识里某个看不见的警铃已经从那时候开始时时作响。如今回想起来,那种偷偷摸摸只敢在对方身后如动物般摩挲的低劣举动,已悄悄启动了我对自己身体突然产生的自觉意识。我已经发育得差不多快成年的男体。不敢向任何人提起公车事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我真正厌恶的是那种偷袭的行为,而非有人对我的身体有如此的兴趣。国中时跟比较要好的男同学牵手勾肩也是常有的,整个人趴伏在对方冒出闷湿体热的背上,有一种很安心的亲切感。但上了高中后,班上同学便很少再有类似昵玩的行为。为什么其他人就比我先明白了?明白大家现在拥有的已经是不一样的身体,不再是不分彼此。现在的这具以后将有不同的用途,十七岁的我不是不知道答案。但想到这具身体将成为生殖制造的器具,想到和女生裸裎相对,我的惊慌不亚于被陌生男人触撞。公车上的偷袭令我感觉到污秽,并非因为身体受到侵犯,而是被这样污秽的人挑中,成为猥亵对象。这似乎是在暗指,我与他们根本是同路货色。害怕自己身上或许已散发了某种不自知的yin贱气味,已被对方认出,正好借此恐吓:你的存在已经被发现了,莫想再继续伪装了,我们随时可以将你绑架,带你回到那个你本应该属于的世界,如果你敢不乖乖就范的话……但是这种事姚竟然在旁人面前说得如此坦然。那么现在该轮到我来说在公车上的遭遇吗?大家交换了这种秘密以后就算哥儿们了,是这样吗?我不安地避开姚的注视。也许不过是一则少男成长过程中探险的插曲,也或许是命运揭晓的前奏亦不可知。不敢惊动姚的若无其事,被一种无形的气压镇住,仿佛那当下,多做了任何反应都会引发生命中的山崩落石。姚试图对我微笑,暮色昏照中那家伙脸庞上的骨廓显得更加突出,石膏人头像似的。姚一直还在注视着我,仿佛期待我进一步做出什么回应。不敢再抬眼看姚的表情,目光落在他那双被不合校规的泛白卡其制服包得紧紧的大腿上。视神经不受自己意识指挥了,自动调到特写对焦。姚的胯间,鼓凸出一脊峰脉。某种抽象浮雕艺术,隐喻着原始的激昂。“你——赶快去写你的作文吧!”极力故作镇定,却仍听见自己声音里无法克制的颤抖。姚低头看了看他的胯间,又把眼光移回我的脸上。“你碰过‘那种人’吗?”他收起了笑意。我仿佛看见被班导训斥时的姚,让人分不清是诚心认错还是故作忏悔状的他,脸上那种无辜却又像置身事外的歉然表情。那种人。我永远记得姚的措词。印象中那是生平第一次,我从旁人口中证实了有关“那种人”的存在。一种变态的代名词,像是隐形的诅咒。我与姚立刻发出了厌恶的啐声,仿佛那样就可以擦去了“那种人”在我们四周留下的蹑手蹑脚的证据。教室里的光线更稀薄了,几乎要看不见彼此的脸。也许当时下意识里,我们在等待的就是这一刻日光彻底的消褪。只有在晦暗不明中,我们的不安,我们的好奇,我们的苦闷与寂寞,才不会留下影子,成为日后永远纠缠随行的记忆。我们才不会成为,那种人。★姚猛地从座椅上站起了身。那身形轮廓表情都成了灰蒙的一片,只剩下声音与气味。呼吸声浊重了起来,究竟是自己还是他的喘息?彼此身上还残留着游泳课后挥散不去的漂白水气味,凉凉地唤醒了身体在水中受压的记忆。姚突然握起我的手,一个猛劲往他腿间的鼓起拉去。我闭起眼,用力握住手掌下那轻微的跳动。那一瞬间,我想到也许自己正企图捏死一只活生生的小鼠。姚一手按住我,一手扯开自己的裤裆拉链。面对了暴胀的那柱赤裸,原本激动忐忑的情绪一下子转为了忧伤与失落。原来,我的身体里面住着一个无赖又无能、却对我颐指气使的叛徒。这只蠢蠢欲动的地底爬虫,嗅到了生命惊蛰的气味,已然与公车上那些猥亵的男人们开始分享起愉悦的秘密。我对抗不了这个叛徒。如同被这个叛徒绑架,当下脑中只有服从,让这事能够就此快快过去。那年头还没有霸凌这个说法。那年头对很多的事都没有说法。尤其对于那一刻我所经验的,感觉低级又情不自禁的那种身体与灵魂的冲突。纵使嫌脏,我还是伸出了舌头。在录影机还没发明的那个远古年代,A片尚未深入每个家庭担负起性教育的功能,十七岁曾有过的性幻想仅限于拥抱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