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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层层涌出泪水,浸透虹膜,凝结在眼眶,直到睫毛承受不住坠落下来,连绵成水帘雨线。许泽恩只觉得脑海里轰一声响,心脏都要被轰击万千碎片,靳尧被他从身边赶走的时候没有哭,靳尧的眼睛失明没有哭,靳尧得知身世与他决裂时没有哭,靳尧意识到自己重生与他相认没有哭,许泽恩都记不得靳尧有多少年没有真正哭过……安静的,悲凉的,哀伤的,心痛的,一颗颗滚圆的眼泪,似是在无声地控诉着。“靳尧……”许泽恩想开口,但是靳尧紧紧压迫着他,许泽恩只能不断后仰,脑袋甚至抵到了身后的镜子上,靳尧始终紧抱着他,以从未有过的暴虐的强硬和肆虐的疯狂,两个人之间没有一丝一毫的缝隙,许泽恩甚至觉得胸腔里的空气都被挤压殆尽。这样用力到绝望的拥抱让许泽恩蓦然明白到了什么,他放松身体,环抱住靳尧,那一刻心软心酸心疼心怜的情绪盖过了失而复得的狂喜。许泽恩捧着靳尧的脸,用力地回吻他,驱逐他的焦躁,手指梳理着他的发丝,安抚他的不安。极尽温柔的吻,绵长入骨,像他这个人,像他写下的这一出华丽大戏的剧本,情节丰沛,感情真挚,草灰蛇线,伏地千里,不到底牌揭开,不知他情深如许。他这个人,他的吻,他的感情,是一张绵绵密密无懈可击无孔不入的网,每一根丝都把靳尧牢牢绑缚,用他的心血浇灌,用他的筋骨铸就,缠绕你一生一世,生生世世。靳尧的苦难是浮于海面上的波浪,每一个浪花都能让人看得清清楚楚。许泽恩的委屈都深埋于海下,出身非他所愿,他所有的选择都别无选择,命运的推手给了他重生的机会,却没有赐予他翻云覆雨的能力。靳尧之前想过自己所有的悲苦都是来自于许泽恩,但是他直到此刻才能够换位意识到,许泽恩的苦难也是来自于他靳尧啊。如果他们不在一起,靳尧固然可以轻松行走人世间,但许泽恩原本也有一条等待他按部就班走完的前程啊。在这条路上,从来不是靳尧一个人在付出。爱情本来就是两个人相互扶持,靳尧自问对许泽恩倾尽一切心血,可许泽恩为了他,何尝不是付出了更惨烈的代价?他们两个人都苦成这样,不过是因为许泽恩死不放手,其罪何辜?靳尧渐渐平静下来,眼睛里的血红如退潮般散去,两人之间炽/热的温度也缓缓降下,只是他的呼吸依然沉重滞涩,贴着许泽恩的嘴唇怎么都不愿分开。“嘘——”许泽恩轻轻哄:“没事了,什么都过去了,我在这里,你也在这里,我们都还好好的。”靳尧把脸埋在许泽恩的脖颈里,喉咙里像是扎着一排刺,让他发不出任何声音。许泽恩抬手给靳尧擦眼泪,手背上一串黑色的斑点十分扎眼,那是输液留下的针孔,浮在最明显的那根青筋上,竟数不清究竟有多少,因他的皮肤苍白而更显得更加刺目。还有他掌心密密匝匝的伤痕,靳尧已经知道它们的来处……靳尧握住许泽恩的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他终于知道许泽恩为什么每一次见他都有流不尽的泪水,他终于知道许泽恩为什么总是一副欲语还休百口难辩的模样,这个人为自己所做过的一切都被深藏,被掩埋,被误解,被伤害。源源不断的痛楚和痛悔涌入他的四肢百骸,洪水一般没顶而来。“我什么都想起来了……”“你应该都告诉我,我这样笨,你应该什么都告诉我……”“你怎么能这样……”“许泽恩……你他妈……”靳尧控诉到最后竟是咬牙切齿,他箍着许泽恩的手臂又一点点收紧,他能听到这个男人嶙峋的骨骼发出的声响,意识到这一点后,靳尧只觉得那每一根骨节都像是刺进了自己的身体里,挖筋拔脉,剥皮剜心一般的痛。从来自诩情深,自以为受害的人,到头来发现所有的怨怼憎恨都错了,难过悲伤心痛种种情绪在体内横冲直撞,最后沉淀下来的还有深深的委屈。他一直耿耿于怀的,不过是许泽恩的薄情,可这世间,有什么样的情谊能重得过同生共死。“许泽恩……”靳尧哽咽,“别折腾了,我们……都过点好日子吧……”许泽恩紧紧地抱住他,一直强忍的泪水终于冲破瞳膜的禁锢,潸然而下。他始终安抚地轻拍着靳尧,不停地“嘘——嘘——”,像是把他当成一个在噩梦中刚刚惊醒的孩子那样哄着。水流哗哗,靳尧把头埋到水槽里,一场痛哭让他疲惫又赧然,他在水中埋了许久,久到许泽恩在一旁都怕他淹着了,硬把他的脑袋给掰了出来。一切像是回到了小时候,许泽恩拿着毛巾给靳尧擦拭脸上滴答流淌的水珠,他们相偎着,说话的声音很小,嘴唇贴在对方的耳廓上,喁喁细语,耳鬓厮磨。“把所有的事情都说给我听,”靳尧摸着许泽恩的脸,“虽然我都记得了,但我想听你完整告诉我。”“好,”许泽恩温柔地看着他,轻轻地笑,无限情意流转在眉目间,“让我想想,从哪里说好呢?”“第一次发现重生的时候,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你十五岁就死在我的怀里,那时候我就发誓,如果有来生一定让你顺风顺水,永远开心天真地活,可后来我才知道那样的想法有多幼稚,那样的年纪,别说和姜书鸿母子斗争,我们根本毫无自保的能力。随之发生的事情就更糟糕,我发现一旦我试图去扭转前世的轨迹,最后都会招致更严重的后果,四岁的时候父亲问我喜欢什么,我没敢说出你的名字,你逃过了一巴掌,却因为等在书房外被许承仕扔进了水缸里……还有许延钦的狗,原本他养的根本不是杜高,而是一只很小的泰迪,你喜欢那只小狗,成天寻机会去逗弄它,结果它有一天死了,许延钦非说是你乱喂东西才害死了他的狗,无端端把你打了一顿,我想给你避开这件事,才给你养了小京巴,谁知许延钦这一次居然养了杜高……而我的身世,原本也是十岁那年我无意中偷听来的,却因为你被杜高咬伤提前了四年被许延钦泄露给我,我才发现我们的处境比前世还要艰难……”一直极力控制的情绪终于开始崩塌,许泽恩的身躯隐隐发抖:“……我慢慢摸索出与命运对抗的方法,那就是不要阻止前世必定会发生的事,比如姜书鸿诬陷你是小偷,我不能去阻止这个下作的局,但我可以逼迫你自己承认,那样至少你不会被打得遍体鳞伤。可那都不够……你必须拥有自保的能力,而那个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