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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萧朔伸出手,按上云琅手臂,眼底至深处轻轻一搅。云琅叫他一牵,扯回心神,朝萧小王爷笑了笑“这话不说给你,我若投井,化成怨鬼,天天在你榻下睡觉。”萧朔看着云琅,眸底映着他,沉静清明。云琅叫他看得微虚,心道就不该多嘴帮忙,飞快扯开视线看了看呆若两只木鸡的开封尹与商恪,右手摸了颗飞蝗石,见机行事瞄准了轻轻一弹。卫准膝弯一麻,腿上瞬间没了力气,一头险些栽倒,被商恪抬手仓促扶住。卫准是文人,不明就里,只当自己没能站稳,匆匆借力站直“多谢商兄……”臂间力道仍在,没有要顺势松手的意思,卫准怔了片刻,迟疑抬头。商恪静垂着视线,一只手扶着他的手臂,眼底看不出半分神色,骨节绷得泛白。参知政事找了半晌,没看见半只茶杯,只得接了萧朔倒的一碗茶,抿过两口,叹一声搁在了桌边。……云琅仁至义尽,不再多管,向背后拢着的手臂靠了靠,又瞄了一眼萧小王爷。多说多错,今日怕是来戳小王爷心的。云琅咳了下,握住萧朔的手,挨个手指慢慢捏遍,在他手心慢慢写着个“鬼”字。萧朔垂眸,将他那只手拢在掌心,温声道“求之不得。”云琅不想让他知道的事,他都可以不知道。少将军将这一片心留给他,他珍之重之,不受无益之事纠缠烦搅。不化清风,不慕明月。云琅愿意化作冤魂,那也很好。做个厉鬼朝夕相伴,少将军想吓唬谁,便一起将脑袋藏了,扯出舌头浑身是血地倒挂在人家的门口。“大理寺之事,我意已决。”萧朔握着云琅微凉的手,看向参知政事“我二人临走前,会将大理寺明暗枝蔓铲除干净,至于后来人,劳大人师徒费心。”参知政事看着他,眼底一瞬复杂,没有立时应声。襄王兵败当晚,大理寺卿便已被侍卫司暗兵营处置干净,再掀不起风浪。可这些年来,大理寺仗着皇上纵容,官员吏衙盘根错节,与朝中勾连无数,人人徇私个个舞弊,亟待处置的又岂止一个替襄王卖命多年的大理寺卿。琰王如今有力挽狂澜、平叛定国的大功,在朝中没有亲故,不受掣肘。要剿净乌烟瘴气连根烂透的大理寺,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只是……雷霆手段,两面皆是透血利刃。“要剿除大理寺枝蔓勾连,大半个朝堂都要动荡,树敌无数。”参知政事握了茶碗,看向萧朔“今日一问,你果真无意――”“无意。”萧朔道,“整肃朝堂,清明社稷,我会做完再去卖酒。”参知政事已经听了一遍云琅的宏愿,眼看如今琰王竟也能将这些东西坦然混在一起说,一阵头疼,按了按额角“……罢了。”变法定规,裁撤冗政,云琅与商恪说得已很清楚。倘若能叫朝堂秩序完备、律法周全,由上至下自会运转,治不听君,民不从官,处处依法而行,不需代代明君。“老夫原本只想换个干净些的朝堂,没有结党营私、乌烟瘴气。”参知政事苦笑“你们两个……弄出来了多大个差事。”“是难些,为后世计,相爷与商兄只管放手施为。”云琅笑了笑“山河社稷,我们两个来镇。”参知政事心底一震,迎上云琅眼底朗净明彻,终归无话。当年与先帝君臣对饮,席间酒酣处,蔡补之拍案眉飞,兴致勃勃说起自己的两个学生。可定家国,可镇河山。参知政事压下无数念头,起身一礼,扯着学生与送上门的开封尹匆匆出门,离了酒楼,一路备车回了相府。云琅送人出门,呼了口气,扯扯嘴角,心力松下来。今日事大,他始终凝神应对,此时一口气松了,才察觉到体内压不住泛上来的倦意。腕间骨节仍隐隐酸疼,却已比起初好了太多,不必再费心强忍。云琅叮叮当当晃了晃铁链,总算有了闲暇,同萧朔翻旧账“琰王妃?”萧朔一顿,伸手去解他腕间铁铐。云琅扬起两只手,不叫他打岔“玉牒是怎么回事,辈分怎么差出来的?”“先帝那时唬我,说我是先皇后养子,竟还说得有鼻子有眼!”云琅想起当时情形,便觉来气“朔方军营校往上的将领,都知道你是我大侄子!如今平白降了一辈,回去怎么分说……”“先帝说。”萧朔听这几个字便头痛,握住云琅手臂,引着他放下来“你我心中都清明,不会叫这件事困死,早晚――”云琅听到一半,见他忽然不往下说,忍不住追问“早晚什么?”萧朔细想了方才听见的话“朔方军营校往上的将领,都知道我是你的侄子。”云琅“……”萧朔“营校向下呢?”云琅“……”营校向下,景谏回北疆坐镇时,曾带了刀疤等人群策群力凑尽所有字拼成的一封信。如今只怕……十之**都知道,萧小王爷与他是父子之情,难舍难分了。萧朔静坐一刻,自榻前起身。云琅一急“你干什么去?”“去找参知政事变法。”萧朔“你去北疆,我在城楼相望迎候。”云琅一阵头疼“我去解释!定然解释清楚!”萧朔摇摇头“传谣易,辟谣难。”云琅愁得不行“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一个一个解释,拉着他们说到信为止……”“逐个解释,他们更觉你受我胁迫。”萧朔道“到时我不仅乱了辈分,还涉嫌强媒硬保、巧取豪夺。”云琅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呆坐半晌,竟觉十分有可能,一阵骇然。萧朔看他一刻,解了被云琅扯着的外袍,覆在即将出征的云少将军身上,朝外便走。走出两步,听见身后铁链咣当作响,劲风自背后袭过来。萧朔早有防备,堪堪回身抬臂,却仍晚了一步。云少将军身法利落,掠过他腕间相错回揽,冰冷铁链绕过萧朔胸膛,横在身前。萧朔立在原地,察觉到身后几乎没能收住的力道,微微蹙了下眉。他并非当真不陪云琅去北疆,只是有意气少将军几句,管一管云琅这没事非要同他父王拜把子的毛病。此时云琅几乎不能自控的力道,却叫他忽然醒悟,这玩笑绝不该开。他的少将军,一个人在北疆打了那么多场仗,金戈的冷气寒进骨子里,将命往沙场上活祭一般地填。此时终于有人共赴,过命的情分,绵延百年,该勒刻在最后一座被收复的城池界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