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虚怀惴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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颐殊 椎史! 千算万算,漏掉了椎史。在我问完黄栋安是否要谋反后,他进来将我和覃翡玉灭口。 这事和尹辗有联系,应该说是莫大的关联,我醒来之后想找谁问问当年的事,但大多数人提起逆臣黄栋安都是三缄其口,缄默不言。 我一打开房门,一个不认识的大哥立即好奇地回头张望,张望了一会儿之后确定我就是丑婆娘,没有美娇娘,才抱拳道:“哦,姑娘,有何吩咐?” 我说:“确定采花贼今晚来吗?” “收到消息,线报说差不多。” 什么时候尹辗袭击人还发个通知预告了。 我走回屋,想到今晚就别做梦回去了,没有什么有用信息带在身上,去了也白去,不是自杀就是被杀,这次还有个陪葬的。 抬头看着房屋顶上,有人的脚步声走来走去,牙错一直都在,他甚至刻意弄出声响。 等到黄花菜快凉的时候那贼来了,不过他好像被丢入豪猪圈的野鸡,顷刻间被穿成了大窟窿。可惜,到底有没有yin贼也抓不到了。 覃翡玉喝完酒回来,直接入了我房间,我惊异一刻后反应过来这是在蒋宅,他来去没有那么受限。我已经洗漱完快睡觉了,就坐在床边,他双手撑在我身侧两旁,把我圈在中间问道:“你有没有后悔过没入宫?你要是入宫,就不会有此等威胁了。” 我一直害怕这种事,尹辗一气之下把我丢入青楼受万人凌辱这种事。 他用这种手段威胁对付女子应是最常用、最好用的,他没对我用过,但我觉得他就是还未从装刑具的袋子里一样一样拿出来罢了。 “可我觉得荒yin皇帝老头的可怕程度比yin贼更甚。” 他笑了,凑过来亲我。我心里想你是真不怕死。 我很怕死,直白地告诉他,我一定会跑,如果哪一次,不管哪一次被发现了,我都会说我是被强迫的。你最好停下来,恢复正常的朋友关系,不要再出格。 他说你就是被强迫的,这不是一直在拒绝。“停下来?你第一次求我的时候是想达到什么目的,第二天消失是利用完了?是你先出格的,又呵斥我把脚收回去。” 我理亏,说不过他:“那是个错误,你不也知道这是在犯错?命搭进去值吗?” 他说:“将错就错,那就一错到底。” 这是什么心态啊,这是一种拖着我沉沦的大无畏精神啊。 我说:“覃翡玉,你那么克制冷静,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的一个人。” “美娇娘,媚声扬,声软脂柔媚骨香。”他呢喃着,“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你清醒清醒! 说什么不再谈论这种事,男人的话,狗都不信。 我不敢出声,中途蒋昭来过一次,他拍门叫我,像有急事。他竟敢还在缓慢地动,进得很深,弄得我连呼吸都不敢,憋得头昏脑胀。 “在房间吗?”说着就要推门试一试,我低头咬他后颈,他应该很疼也只能忍着。呼吸断断续续接不起来,大脑飞速运转,我锁门了吗?我没锁门吗? 门闩在那,他转身走了。覃翡玉在我耳边低语:“我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隔天晌午过后,侍女端来泡好的茶,蒋昭看了一眼,“水真多。”我后背一僵,他打不开腌菜坛子,捣鼓半天,“好紧。”我手一颤,汗流浃背,这两句话覃翡玉在床上经常说。 小匿在院子里叫,他稀奇道:“诶,这小东西叫声真好听。” 我站起来,走出去,蒋昭不明所以,“老覃,她怎么了?” 我要哭了,我承受不住这压力,覃翡玉来找我,他说我们很小心,不会被发现的。我说你以后别来找我,“我晚上都锁门,你想都别想!”他委屈极了。 对此我时常有一种恐惧,就是我俩在缠绵的时候,门突然打开,蒋昭宁诸严庭艾站在外面,看着我们。好想去死。 - 下午严庭艾来了,带着翟夏川和翟秋子,我没想到覃翡玉的反应如此之大,他立马提起药箱,说要出诊,就从蒋宅离开。 不知为何,我脑子里浮现出两个猜测,一是覃翡玉对不起她,无颜面对,心虚不敢相见,二是翟秋子很可怕,到了谈之色变的地步,否则为何不能坦坦荡荡坐下来吃顿饭? 男女之情最让我讨厌的无非是这一环,猜测,怀疑,妒忌,竞争,为一个男人。我曾发誓要把自己从这些混乱不堪的感情漩涡里摘出来,划清界限,干干净净,孑然一身,看身边的人爱恨纠葛看戏似的,还能抓把瓜子嗑。 “老覃如此匆忙,他的病人是那位南城来的上官小姐吗?”蒋昭道,“她父亲带她上玦寻医问药,治病来了,我跟老覃还去探望过,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他才叹完,翟秋子比较有文化,说道:“他乡故知,实属难得。” 我说:“我也想见!”我跟上官那是真的故知。 他说:“边儿去!老覃跟人家之前,刚有一点苗头就被掐死在摇篮里了,这宝贵的时间还不留给他们发展发展……”宁诸突然清嗓子,他才意识到翟秋子在这儿,“……当然,时过境迁,年轻气盛少年事,不如珍惜眼前人。” 好家伙,我惊到,看来我有希望把自己摘干净了。 虽然好像本来水也没泼到我这边,但我要溅起的水花飞不到我身上,连衣角都不沾湿。 我道,“这也没什么吧,上官小姐在我们南城是极受欢迎的,知书达理,善解人意,眉目如画,弱柳扶风……”“颐殊。”宁诸叫我一声,“上官小姐是他的患者。” 我顿了片刻:“她好些了吗,身体如何?” 翟夏川识大体地道:“希望上官姑娘一切顺利。覃公子重情重义,言则必信,承诺曲姑娘的父亲就照顾至此,对病人也是秉责在身,想必以后会是个好丈夫,好父亲。” 翟秋子微微一笑,“依我舅爷所言,以我的身份,其实属屈尊降贵,但我并没有这么想过,若上官姑娘真那么好,我们公平竞争。” 公平竞争,好恐怖的四个字。我蜷手缩脚,准备逃离此地,翟秋子没把我放在眼里,自信满满的神情好像在说,我和上官打起来时,你就蹲在角落。 告了辞正要走,翟秋子突然叫住我:“曲姑娘,不要妄自菲薄,崇任东不过乡绅富豪,你没有配不上他。若是我误会了,他欺负你,我定帮你讨回公道。” - 这会儿我才实有感触,覃翡玉可太爽了啊,朋友维护人品,外人眼里为人称道,身边围绕莺莺燕燕,争风吃醋。爬上我的床我第一个就否认主动隐瞒,让他不用落人口舌是非。也不必担责,付出代价,只要快活就完事儿。全无后顾之忧,连担惊受怕都只是我。 那个下午,我的rou体跟我的灵魂,我的心一起死了,被自己气死了。 为何不能强硬一点拒绝?不把事情做绝就像在半推半就。 但事情做绝了,朋友就没得做了,他可怜兮兮来道歉,带着内疚自责落寞受伤,怕我不理他的小心翼翼,我一心软还帮他开解。 气到在房里走来走去,蒋昭在敲门。为了避免让他们误会,误会我在吃醋,我说:“翟秋子都知道我被诬陷跟崇任东通jian之事,我还怎么出去见人嘛!”对不住了,崇大官人。 他说:“气归气,先吃饭,饿坏了身体可不好。” 覃翡玉出诊回来,放下药箱,蒋昭命人添一双筷子,他看起来很劳累,而且很饿,宁诸问了他情况如何,他随意答几句好转很多,不久就能离开玦城便坐下扒饭。 翟秋子坐他旁边,贴心给他夹菜盛汤,他看了她一眼,没理,意思是既不管她夹什么菜,也不拒绝她。俨然一副正宫模样。我心里想,上官你不能输,你要赶紧好起来,趁胜追击。 饭桌上其他人默认了他们的浓情蜜意,覃翡玉放下碗筷说吃好了,我说:“吃这么点儿,你在上官小姐那儿吃过了?” 他说:“没有,中午就没吃。” “她怎么午饭都不准备呢,是想留你吃晚饭吧?”我道,“再想让你留宿……” 翟秋子道:“曲姑娘不要凭白污人清白。” 蒋昭用一种“又来了又来了”的惊恐眼神四处找同仁,宁诸敲了敲我的碗边说“你不要看热闹不嫌事大。”我重复了她话里最后两个字,“清白?” “覃公子洁身自好,守节如玉,且不说那上官姑娘如何,我相信覃公子也不会做这种事,他尚未娶妻,自是干净,未及你所污言秽语之事。现下世道如此重视名节翩翩君子,岂容他人染灰?姑娘这样玷污,怕是自己失了清白,就无所谓认为可以随意调侃了吧?” 空气有些沉闷得窒息,我坐着半天没说话。 说不出来什么,有点震撼,有点无言,有点被她的语气镇住自惭形愧,羞愧难当。 覃翡玉想说什么,我抢在他之前开口,“对不起。”然后离开座位。 平复心情之后,我的第一反应还是,覃翡玉那里不能出岔子,让人察觉什么。一柱香之后,他没有跟过来,好极了,他果然不会出纰漏。 晚点他要走,来跟我打声招呼,小心到不敢开口。 但我必须把我的决定告诉他,因为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也不是故作轻松,就很平静。 “到此为止吧,不要再继续了。” - 覃隐 “有时天堂和地狱就在一瞬之间呐。” 蒋昭望着严庭艾远去的马车感叹。 “上午还在津津乐道二女相投,挑花了眼,转头就一得罪,得罪俩。你也是,叫你安慰两句,颐殊是被人嚼舌根,秋子是替你打抱不平,你倒好,一句无聊至极。这会儿好了吧?” 我说:“是啊,昨天还身在极乐天堂,今天就掉入寒渊地狱。” “地狱感觉如何?”说着边摇头边往里走。 我在台阶上坐下来,静静感受,夜凉如水。 八寒地狱,对有能力的人来说,想从深渊爬出来或许不是一件难事。 但是我早已,万劫不复。 - 严庭艾说她的夫人不舒服,请我来为她看诊,把完脉后我跟他说,“恭喜,你要当爹了。” 他很高兴,与翟夏川相视一笑,就兴致勃勃地要去翻诗词典籍,为孩子取名。此外还要十里八乡地通知亲戚,给家里捎信。真没想到,他居然是我们这群人里最先做父亲的。 我默默收拾药箱,翟夏川命管家留我吃饭,我说不了,还有病人。他说:“公子还是多歇着吧,碌碌忙忙,看着心神不宁的,当心开错了药方,闹出人命。” 说了感谢老伯提醒后我就离开了。我确实不打算出诊,下到地室,面对着一具尸体,盘腿坐下,陷入沉思,我该怎样达到那般高品质的要求呢?像是不可能的事。 约摸半个时辰后,我上去透透风,清亮抱着一篓书过来:“公子,我找到了!” 我随手拿起其中一本,《寒蜇夏虫录》,“收起来吧,暂时用不到了。” 他把手掌放在耳朵旁,微微侧身。 “公子你听,是什么碎掉的声音?” 不等回答,他接着道,“是心碎了。” 我把书卷起来敲他,笑着说:“一天到晚胡说八道。” 蒋昭过来吃饭,问我怎么都不到他那儿去了,不是说要等到冬天才闭关?我说改了,早点弄完早点了事。他若有所思:“避开一个是一个,这俩都不是省油的灯,还是上官了?” “什么还是上官,从来都不是。”我瞪他一眼,“今天早上随她父亲离玦了。” “这就回去啦?颐殊还一直说去找她呢,玦城也没好好逛逛,带她玩一玩不留遗憾。” “北方气候不比南方,北方干冷,南方温湿,与淮北不同,有些蚕丝淮南才产……” “行了行了,打住打住。”他道,“听闻崇任东与太子搭上了关系,他这人脉网撒得不是一般的大啊。” 太子晗不说遗传了老爹十成,至少继承了皇帝七分,两分放荡两分轻浮三分荒yin无道。他一张帅脸酒rou声色,都让人觉得可惜,迎娶太子妃东城孙氏后,得一献贡军伎,据说床上功夫了得,独宠这妖女,整日与其厮混在一起,看都不看太子妃一眼,孙氏终日郁郁寡欢。但就沉溺女人这一点,我没有什么资格说他。 谌晗这个人对政事不感兴趣,让人非常放心,这里的人自然是指尹辗张灵诲赵勐获一干执掌大权的人。他是天生的傀儡,从小没有安放骨头,不必有骨气,旁人说什么他都油盐不进,更别说劝谏向上好学之言。就我所知的魏大人,曹大人,严大人,并未将希望放在他身上,他们曾将希望寄托在另一件事上,可惜功败垂成。 我跟蒋昭说,“你该把异人阁的传统生意做起来。”他问什么,我说,“人妖。” - 司马滉在从张灵诲处回府的路上遭到刺杀,吓得他没掉半条命,在与尹辗逛花园时谈到这件事,他笑着问我,隐生,你觉得会是谁呢?我说我不知道。 每次叫我去见他,尹辗都让我抓点药,他带去给圣上,他说太医院的药性子太温,还是我的药管用。他拎着封好的药包,慢慢同我走着:“陛下身体不适,准备命太子监国。” 身体不适,难道是“cao劳”过度?我早前跟他说过,他可能患了一种病,我称之为性瘾。他问可有药医?我说没有,克制房事,调息养生。他说那就没有病。 看那太子谌晗也像有病的样子,脸色发黑,精神也不佳,我就说如有必要我为太子也抓副药,他说:“写张药方给我,我让太医院的人抓药。” 他从未上朝听政,又如何理政?我问尹辗:“辅佐太子之人,是张大人对吗?” 他答道:“不是,是陆均,陆大人。” 太子刚听政,是该有些恪尽职守,矜矜业业的人在旁,尹辗的想法没错,也在情理之中,但我总觉得不妙,太子犯的错,到底是疏于朝政,难以避免,还是陆均教导不力,惑乱朝纲? 我道:“陆大人太过直肠子,不懂转圜,应该是魏大人这样左右逢源的人接手较好呀。” “也不是没有考虑到,但太子对此事抵触,是大不韪,想找个人治治他。” “现在呢?”我问。是陆均治他还是他治陆均? 他笑笑,“与玦中新贵崇任东混在一起,这崇先生马球打得好。” 我心中一滞,太子若是不理朝政,与崇任东有莫大的联系。 崇任东还不知道我决意要杀他,他以为我会选有利大局那一方,但是他想错了,我从来不爱理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我做事全凭兴趣,帮不帮全看心情。 我约他出来喝酒,我以为我会讲点正事,结果我只是在喝酒,我喝得眼睛都花了,还在喝,而且我还逼他也喝,他说我们不该两个人出来喝酒,我说放你娘的狗屁,喝。 我喝多了,他把我送回家安置好,我说你把我绑起来,我怕我一会儿跑出去给人看病,他说你才有心病,最该治病的人是你,我说就你懂得多,你来,你来治。 第二天我问他我做了什么,他说,“就把手臂放在眼睛上,说你很难受。” “还有呢?” “你难受得快吐了,你难受得快死了。” “没别的了?” “有,说你好想吃蒜味的炸虫子,一本正经让我去买,我问去哪儿买,你说仙河瀑布长亭廊的人rou铺。我就出去转了转,回来看到你在哭……你不会真的吃过人rou吧?” 我捂脸,还好没说什么不该说的,他问:“你说尹辗让你像狗一样的看着她什么意思?” 在那一霎那,我的杀心尤甚。长达一刻的寂静里,他又问:“她是谁?” 我一直没有说话。 “美娇娘是她对吗?” 让他从沉默中得到答案还是就此永不能开口。 哪个好一些? “你要杀我?现在?就因为知道了这件事?” 他不可思议,感到好笑。 有吗。 有这么明显吗。 我移开视线,看向别处。 他说:“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是你。” “我从不近女色,他当然放心交给我看管。” “他若真要保险,为什么不找个太监看着她?” 我久久说不出话。 我曾经想过,太监才是万全之策,才更万无一失。 可我想,也许我比太监更像狗,更听话。 太监会放其他男人近她身,我不会。 但是为什么? “尹辗让太子玩物丧志,对你也是相同的手段。” 他笑了一声。 笑我的愚蠢至极。 “他圈养皇帝的方式,竟然用在你身上。 “你本该救死扶伤,可你术业荒疏;你本该专心致志,可你心猿意马。 “为什么?你问问你自己,这几个月以来,干了什么正事?” 我突感腹痛,崇任东要送我去就医,我摆摆手说不用,他扶我到床上休息。他说你不是皇帝,太子,赵勐获之流,这样的手段对付不了你。 我说:“你想让我怎么做?” 他说:“杀了她。” 这真是我今天听过最好笑的事情。 他说你会做出对的选择的。 “你信我?” 他点头。 “你为什么信我?” 他拍我的肩,俯下身。 说了一句话。 “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 说完便走了。 - 是我错了吗?我一直在自问。但就算我问一百遍,也没有答案。我站起来,在房里翻找一通,找出了一把匕首,我用它在手心划了一刀,血立即涌了出来。 意识到做了什么事后,我又慌乱地去找纱布,一头咬在嘴里,一头缠在手上,但是血还是很快渗出来把布染红了。应该先上药的。 我试着找一些止血的东西,但只找到一只手帕,紧紧打了个结在手上。 我看着手心,血好像不会再出来了,但是刹那之后,又漫延到了白色的手帕上,我慌到不行,捏住手腕不住颤抖,它好像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快要把我身体里的血流干了。 不会的,不会的。但是,就这样死了又如何呢? 我倒在床上,怎么选,我错了吗? 我错了吗? 我错了吗? 如果我错了就是错了呢? 我闭上眼睛,躺了一会儿,听见门轻轻地吱呀一声,有人走进房间里来。我说,清亮,不用打扫,晚一点收拾。他没有回应。 我睁开眼睛,曲颐殊长长的头发垂下来,她弯下腰,与我平视。 不是梦,也不是幻觉。我的心往下掉入了虚空。它在胸腔剧烈震动着,仿佛这场地震要把它震出身体,连带着我整个人都在震动起来。 没有任何一种词能形容我眼前的景象。 她低下头亲了我一下。 “你能不能告诉我,太傅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