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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画像放回墙上,从画下的长案上掂过一个东西:“就在这里。”那是一只妆奁,外面镶着的云纹螺钿十分精细;它有两片锁叶,两个铜锁,分别扣在妆奁的上下两侧。宋沅取出一把银钥匙将上面的锁喀嚓一开,目视着薛默:“小九,你过来看。”他怎么不拿过来?薛默虽有心离那画像远点,也只得过去。妆奁里很黑,满室灯光竟无法照进这只木匣子,薛默瞪着眼看了许久都无法看清里面有什么。狐疑地抬起头,她望向宋沅:“师父,我什么都没看到。”“真的什么都没看到吗?”她迟疑片刻:“只看到了……黑暗?”话音刚落,妆奁中忽然出现了一点光,仿佛暗夜中星光一点。那光越来越亮,变作圆滚滚一个小球无限膨胀。小球越来越大,忽然砰的一下炸开,无数星辰在其中诞生;它们高速旋转,聚合又散开,星云星系依次形成。那些星星呼啸着碰撞远离,一个蓝色星球出现在雪白的云雾里。薛默只觉自己随着云落下去。淅淅沥沥的雨声响起来了,越来越大,竹叶被打得啪啪作响。她嗅到了泥土的芬芳,有什么东西拱破水面,以rou眼可见的姿态生长起来。那是一株笋子,可薛默觉得那似乎只是一只竹笋的壳。雨后春笋飞快生长,一片片脱下它光滑的笋衣、露出新玉似的嫩节。薛默注视着它,那竹节中有旺盛生机、似乎孕育着无数可能,却与整片竹林格格不入——就是它了!她伸手攀折。竹节应声而断,她的视线也瞬间回到了绿柳夫人的屋子里。墙上画轴中佳人迎风而立,满屋烛光水似流淌,一切都未改变,她仿佛刚刚做了一场幻梦。宋沅依然站在身侧,绿柳夫人的妆奁打开着;奁中竹林星光已不见了,那盒中一片幽深,仿佛把所有光都吞了进去。唯有一段竹节真切地在她手中,已是发黄干枯,显然已保存了很多年。少庄主目视着她,她迟疑片刻:“师父,这里面就是十二年前曾出现的蛊虫?”“你可以剖开来看。”宋沅递过来一把小刀。薛默接了把那竹节喀嚓一破,几只蛹顿时显露出来,旁边还有粉团花蜜和未孵化的卵。“竹蜂儿?”她轻声自语。虽然还是蛹的状态,她已能轻易辨出里面的虫儿是竹蜂一类。只是那里面的能量气息很是古怪,明显不是出于自己手笔。这些程序,来自设计过程中的另一套数据库……薛默抿了抿唇。盘古世界建立之初,项目组做了无数设定方案,反复修改,才最终成了现在模样。在这无数推翻与重建的过程中产生大量的冗余和错误程序,设计人员把它们全都封存起来、作为盘古世界的参照比对。这些程序对于盘古世界来说危害极高,一直是被严密监控的,怎会出现在盘古世界中呢?还有这只妆奁……薛默的心更一步地沉下去。这只妆奁不但能存储影像物件,还能根据注视者的思维来调整映像,这已经是管理员空间才有的功能了。这样一个东西为什么居然会出现在绿柳山庄?这成型的东西出现在盘古世界绝不会是数据的偶尔泄漏,只可能是————与这项目有关的某个人有意为之。类管理权限一旦被盘古世界中的人获得,无疑会影响这个世界的平衡和稳定。那个将类管理权限下放到盘古世界的人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与篡改超纲数据的可是同一个人?绿柳山庄是否能熟练使用这个妆奁、也就是运用类管理权限?而最重要的是:那个人,究竟是谁!心中闪过数个念头,薛默刀尖一转就要往那茧皮划去,宋沅一把按住她的手腕:“不可。它们还是活着的。”十二年前的虫子,至今仍在休眠。绿柳山庄的少庄主熟知这一点。果然。不动声色地放下刀子,薛默敛起眉目:“多谢师父提醒。弟子已有克制这种蛊虫的方子了。”“什么样的方子?快快写来。”少庄主急切地说。“是,师父。”宋沅拿来纸笔,薛默伏在灯下飞速写了出来。待她写好,少庄主拿起药方,不由有些迟疑:“小九,你列的这些药物虽然配伍起来有杀虫功效,但这东西不同于一般害虫且深藏地下,这些寻常药材能成么?”“自然不成。”薛默爽快回答:“这药方还需药引才可成功,而这药引不知师父愿不愿意帮着我配。”“哦?”宋沅不由失笑:“小九所需药引是何物?为师自然没有不帮你的。”“如此最好。”把狼毫在笔洗中涮了涮,薛默朝那妆奁一指:“我的药引——”“——就在师祖的妆奁之中!”☆、21神选者“哦?”少庄主扬起眉毛。他的神情很惊讶,但那夸张的神情却让薛默觉得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宋沅久久地注视着她,眼中是意味深长的笑。仿佛有风吹过,满室灯火在琉璃灯盏中轻轻一晃,少庄主修长的指节轻轻敲着长案,徐徐说道:“小九,你想要师父怎么帮你呢?”“我要师父助我进入这妆奁之中,回到它初到这世上的时刻。”她要看到那下放权限的人,并且获取那被泄漏的数据库的第一手材料;只要她判断出这些异常程序是从哪个数据库泄漏出来的,处理那些程序轻而易举。但这一切都必须得到妆奁拥有者的配合许可,否则她无法进入。“回到它初来这世上的时刻?”宋沅双手交握抵住自己的唇,良久才说道:“小九,我不能。”“哦……”薛默心中失望至极,耳听得宋沅又道:“这些年来我一直试图追溯这只妆奁的缘起,想知道究竟是谁、在哪里把它交给我娘亲的,但一直未能如愿——这一时刻在奁中被封存,就是我娘亲也无法开启。”“就连师祖也无法打开么?”薛默轻声应着。“是的。小九你说说看,世上有什么东西是不能被看到的?”一是太阳,二是人心?薛默抽抽嘴角,低下了头:“弟子不知。”“是神。”宋沅的手轻轻搭上那只妆奁,描金纹路在灯火下格外堂皇:“神不可捉摸。二十四年前娘亲在溟海中遇大风雨,于海眼中见到了神。”当时的绿柳夫人正当少年。她的船只在风暴中沉没了,她抓住一只小舢板漂在茫茫海上。没有岛屿,没有人烟,年轻的绿柳夫人靠着鱼虾和露水活命,在海上停留了整整十二天。“十二昼夜没有粮水,若换了常人早死了。”少庄主述说那段往事:“可娘亲出身海国,在海中如履平地。她观察日月星辰的方向,控制小船试图朝陆上划去,可一连十二天都只在那片海域打转。”星辰倒转,太阳与月亮同时出现在天上。大海被浓雾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