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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越山,不过山匪都喜欢往大里夸自己,而雁荡山也没别家山寨,是以老百姓们一直叫他们雁荡山匪。启越山并不高,确实易守难攻,半山腰的路陡峭难行,往上走却呈平缓的丘陵之势。鸣春江从这里湍流而过,带来了甘甜的活水。连绵不绝的梯田里空空荡荡,田垄上的草棚里堆着育好的稻苗,只等天气回暖就开始插秧。这样粗粗一看,这片山上至少有四五十亩地的稻田,确实很是壮观。颜青画难得有些震惊,问:“这些都是你们开垦出来的?”荣桀很骄傲,他朗声道:“是,早些年我们上山,发现一直靠抢粮食是不行的,便选了几个耕种好手开垦梯田,这两年收成稳定,寨子里的粮食是够吃的。”一个土匪山寨能有这样眼光实属不易,颜青画回头看了他一眼,脸上的笑意一直没有消下去。两个人说话的功夫,矮脚马勤勤恳恳走到山寨门口,颜青画刚一回头,就瞧见老老少少百十来号人躲在山寨大门里面,不约而同张望她。那一双双眼睛里除了好奇和打量,再无其他。颜青画顿了顿,没说什么。倒是荣桀皱眉看了一眼站在一边书生模样的年轻男子,翻身下马。那男子似乎也是山寨里有头有脸的人物,被大当家的这么瞧一眼,立即就把百姓们劝走了:“大嫂来都来了,以后有的是机会看,别把人吓跑。”颜青画:“……”那书生快步上前,打开大门,冲颜青画拱手行礼。“大嫂安好,小生姓叶名向北,是寨子里的师爷。”他面容清俊,一身打扮也很利落,只是山上晒得有些黑,书生气并不重。颜青画低头看着小心扶她下马的荣桀:“你们还有师爷?”就这百来号人,倒是齐全。荣桀先把她扶下马,叫小兄弟把矮脚马牵走,这才领着颜青画进山寨。“除了师爷,还有管家。”颜青画:小看你们了,确实很厉害。叶向北笑眯眯跟在一边,瞧着一点都不像个山匪,他道:“二当家刚已经吩咐过了,我也看过黄历,今日是宜嫁娶的好日子,酒菜都是现成,只是吉服没有新的了。”确实,这一会儿的功夫,吉服是赶不出来的。颜青画垂下眼眸,轻声细语道:“无妨的。”虽说没期待过,到头来真的没有,她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失落。明明跟荣桀只刚认识这一会儿,这个亲成的仿佛闹剧,可心底里,她还是有些许不切实际的念想。一辈子也就这一回了。荣桀微微皱起眉头,他低头看了一眼颜青画,不知道为何莫名就不想随便弄身吉服凑活。只是山寨里就这么些人,大多都是些大小伙子,颜青画这个年纪的姑娘家还真没几个。荣桀想了想,突然想起一个人来。他问叶向北:“去年……翠婶是不是赶了身吉服出来?”叶向北一愣,他犹豫片刻,还是道:“确实是,只是二灰没了,春妮也跟着走了,那身吉服便叫翠婶收起来了。”说来也可怜,山寨上人少,一年到头也办不了几次喜事,去岁好不容易二灰跟春妮要成亲,山寨里还提早给他们做了新房子。只是冬日里天冷,二灰跟着大家伙出去“办事”,身上不小心叫生锈了铁刀划了口子,回寨子里没多久人就没了。他一走,本就心思细腻的春妮更是熬不住,缠绵病榻一整个冬日,最后也只留下寡母翠婶,撒手人寰。那两身吉服,就这么被收了起来,再没人敢在翠婶面前提。荣桀瞧了瞧颜青画:“春妮身量比你高些,那衣裳应当是能穿的。”颜青画却摇了摇头。“你若是觉得晦气,那便借燕嫂子的那一身穿,那一身绣的漂亮。”荣桀缓声道。荣桀长得五大三粗,却心细如发,颜青画认真看着他,知道他是为着自己才这般打算,心里那点遗憾也消了去,竟隐约有些期待。这一个春雨细密的好日子,偏叫她遇见了他。她微微皱起眉头,眉心朱砂显得更是红艳:“不是晦气,只是觉得再去拿这事打搅翠婶,实在不妥。”女儿女婿都没了,寡母只剩自己一人,怎好再去戳人心伤。荣桀顿了顿,认真道:“没事,这事我去办。”他扭头对叶向北道:“一会儿叫小顾陪她熟悉熟悉山寨,认认人。”待叶向北应允下来,他又回过头来对颜青画说:“寨子里的人都很直爽,希望你不要太往心里去,小顾跟你差不多大,你跟着她在寨子里玩玩,我先去准备婚礼。”说起婚礼这两个字,他眼睛一闪,耳根又莫名红了。颜青画定定看着他,见他目光清澈深邃,一双漆黑的眼眸仿佛会说话,教人都不想错开眼去。“好,你去忙吧。”她轻声笑笑。三月里风凉,少女清灵的笑声仿佛染着桃花香,沁人心脾。荣桀只觉得心跳又快了几分,若不是大庭广众之下,都想跳起来跑两圈了。叶向北冲他挤眉弄眼,领着颜青画往荣桀的竹屋里去。荣桀深吸口气,则是去了寨子最边上。翠婶早年领着女儿逃难过来,上了山就再没下去,她一手厨艺了得,人也爽朗大方,隐隐成了寨子里女儿家的领头人。只是命……不太好。荣桀心里想了许多事,还是想去问问翠婶。已经过去这么久,春妮和二灰的相继离世的阴云还是笼罩着她,把她身上的精气神都打散了,再也不复往日的开朗乐观。她是长辈,荣桀不好多说什么,却想借这一次机会叫她走出来。晚上有婚宴,她正在处理几只肥硕的山鸡。这山鸡养了两个月,各个肥嫩,是时候让寨子里的百姓们换换口了。翠婶今年也不过三十几许的年纪,她梳着一头整齐的云髻,衣裳干干净净,瞧着就是利落人。见荣桀来了,她先是笑,这才叫人瞧见她鬓边的那几缕斑白的头发。“恭喜大当家了。”她道。荣桀冲她拱手:“有劳翠婶,今日您有的忙了。”他难得这样有板有眼,翠婶愣了一下,随即敛了敛笑容,轻声问他:“是来借吉服的吧?”荣桀冲她深深鞠了一躬。他沉声道:“是,还请翠婶成全。”翠婶擦干净手上的鸡毛,伸手指了指堂屋的竹桌:“大当家见外了,衣裳已经拾掇好了。”荣桀猛地抬起头,沉沉看向她。翠婶没看他,眼神往远处飘,不知道看向什么地方。“一辈子就一回,难为你跟新娘子都不嫌晦气,也算是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