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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羊芷一时脱不开身,谁知听见冬青说:“公子刚侍寝回来起不得身,为免先生焦急,所以才叫了我先来和先生报信。”侍寝?海棠像听见什么天降噩耗一般,脸上的笑容霎时僵住,迟疑着问:“你说什么?”冬青拍手一笑,道:“先生你不在,恰好错过了今早的好事儿。公子昨夜侍寝,今早回来的时候还起不来身,赏了我们这些服侍的好些银钱。如今公子真成了宫里的主子,连带着我们服侍的人也跟着沾光。侍寝过后,少不得要晋一晋位份,便是能荣登妃位也未可知。公子熬了这么多年,如今总算是熬出了头,便是我们这些奴才,也替公子高兴。”冬青说完还抿嘴一笑,一派天真可爱,凭他的心性,永远也不知道自己此刻嘴里吐出的是怎样一段伤人的话。海棠若是还有几分神智,便知这番有识见的话不会从冬青这么一个稚嫩的童子口中说出,一定是有心人教他这么说的。可是一来她乍一听闻此事,受了太大的刺激;二来,冬青年纪小,浪漫天真,又一向贴身服侍羊芷,海棠是知道的。三来,海棠太聪明,从来只有她骗人,哪有人骗她的?这些年宫中平静,她年纪轻,历事又少,岂会时时警惕?是以她先信了几分,如今怎么会质疑后头的话?海棠听了此话,仍旧满目不可置信,痴痴地自言自语:“我不信,怎会如此?”我走的时候,分明好好的。好好的。冬青见海棠犹自迷茫不信,解释道:“先生不知道,自先生下狱后第二天,家中便传来消息说老爷得罪了人,下了狱。公子前去侍寝,一是为了自身的前程,二也是为了搭救老爷。”原来是这样。海棠踉踉跄跄地退了几步,转过身去双手撑在墙上不看来人,心里想:虽然是为了救爹娘,可你爬上龙床,可有想过我心里怎样想?怎样想!我们说好的你不去争宠,我便永远陪在这里等你,原来都做不得数?都做不得数!冬青将奶爹交代的话一一说了,自忖没有落下一句,他少年心性,完成了奶爹交代的事,心中不免颇为自得。至于为什么张先生听见自己说的话脸色大变,他却是不明白。正懵懂间,冬青突然看见一向自持的海棠先生悲愤得以头抢地,双手撑在墙上疯了似地一拳一拳往墙上砸,砸得头、手出血而不自知,嘴里发出还类似野兽嘶鸣似的怒吼:“啊!啊!为什么?为什么!”冬青吓一大跳,连忙后退了几步。动静太大招来了劳役,呵斥道:“发什么疯?这是你随意撒野的地方吗?天王老子也得给我闭嘴。”海棠面向着墙,低着头,没有人看见她此刻的眼睛。冬青若是年长几岁便会知道:就像有年纪的老爹爹说的一样,女人这种生物冲动易怒,情热的时候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独占欲太强,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自己的男人和别的女人……更何况是卖身求荣?☆、决断(十三)羊芷侍寝的第二天午时便有旨意,封昭阳殿静贵人为昭仪,位同丞相,爵比诸侯。昭仪乃后宫宫侍之首,仅在皇后之下。后位空悬,贵人之上是婕妤,没有哪个宫侍像羊芷一样,一侍寝便连跳两级。此举不免被有心人猜出帝纪恐有立后之意,后宫岂有不透风的墙?自羊芷决心远离后宫争斗,昭阳殿便一直门可罗雀,如今不过三两天的功夫,便门庭若市。前朝同日收到密旨:羊御史即日释放,官复原职。御史台的同僚听闻都是因为有子入宫才能免了羊御史此番祸事,不免唏嘘,因她有贵人随侍君上,自此不敢小视。羊母经此一事,三缄其口,一时欣慰,一时忧心不提。羊芷在床上昏睡了一日,还未缓过来,听从宫人梳了个流云髻,只是仍旧懒懒的没有精神。前朝的事很快便传了进来,羊芷得知母父全家安康,便放下了心,只是脸上仍旧愁眉紧锁,不知是为的什么。先前只是贵人的位份,自然住在偏殿。昭阳殿一向是我朝最受宠爱宫侍的住处,如今晋封昭仪,也有旨意下来着羊昭仪搬入昭阳主殿居住。虽然东西不多,这么些年积攒,也搬了好几天,自然折腾得人仰马翻,不在话下。晋封昭仪过后,宫中又无皇后,后宫那几个位份低的宫侍理应来昭阳殿请安。羊芷年岁不大,却早在这几年将人情冷暖看透,便将请安的帖子一一推了。过了几日,王婕妤登门拜访,羊芷想着王家哥哥一向对我很好,这几年我不理世事,他却未将我忘记,处处照拂,如今我侥幸得了意,岂有不走动的理,于是请他进来说话。正碰上海棠从监牢中放出,未及梳洗,被带来向羊昭仪谢恩。王婕妤少不得要说几句“哥哥大喜”的话,被羊芷一一推了。他二人同一年入宫,羊芷的位份在王氏之上,细较起来两人还是同年,只王氏要大上几个月。两人一直“哥哥弟弟”的叫,也没个准数。王婕妤说:“如今哥哥的好日子到了,做弟弟的也为哥哥高兴。”他听闻羊氏承恩吓了好大一跳,赶着来查探虚实,见羊芷面上着实看不出高兴的模样,又听闻这次是因为羊家入狱的事才教这个不理世事的人在狩猎场上碰见帝纪,心中唏嘘,却不好直言相问。羊芷苦笑道:“哥哥净取笑我。”让人给王婕妤添了茶水。王婕妤眼尖,见到羊芷身上佩了一块玉饰,看款式不像宫中之物,往常来从不见他带的,难道是帝纪给的定情信物?正想出言调笑,不料宫人来禀,说是海棠今日出狱,如今正等着谢恩。羊芷脱口而出:“快请。”一时看见王婕妤杵在此处,又不好撇下他去见人,左右为难。王婕妤见他听见“海棠”两个字顿时两眼放出光彩,一扫之前萎靡不振的神情,知道这是那位他心上的人,起了看热闹的心,于是笑着说:“听闻昭阳殿的海棠是哥哥手底下第一得意的人。”若是寻常,左右早就将海棠入狱此事详详尽尽地说给他听,可海棠这次惹上的是宫侍借种的丑事,如何能说与外人知道?羊芷只得讷讷地说:“不过是个下人。”海棠进来的时候,刚好听见这句,“不过是个下人。”领海棠进来的宫人见她直挺挺地跪着,却一句话也没有,恐怕惹贵人发怒牵累自己,于是替她回禀道:“昭阳殿宫人海棠,特来谢羊昭仪恩典。”海棠低着头跪着,从王婕妤的角度看不清她的神情,只知道底下那个女子,形容狼狈,跪姿笔直,看起来是个百折不屈的人物。又见羊芷自海棠进来的那一刻便不复之前焦急的神色,反而颇为镇定,眼也不朝那个方向看上一眼,慢慢地说:“先生受了几日无妄的牢狱之苦,快带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