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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三年都去哪里了?怎么过活呢?”子蓠道:“父亲还记得热河行宫那次袭击案么?说是天山的一个盗马帮做的,其实那个盗马帮是准噶尔汗帐下的。”“准噶尔?”康熙帝一惊,十几年前他击败过他们。子蓠点头接着道:“在热河他们损失惨重,第二年便来寻仇。他们在城外截住女儿,要我给准噶尔汗做王妃。”子蓠说到此笑道,“他们可小瞧了我,我岂恋生而使家国受辱?”康熙帝赞道:“好孩子!有骨气!朕的孩儿,都不会屈服!”赞罢又关切地问:“后来怎么样?”子蓠道:“额驸得到消息赶出城来,我们逃到一个村庄里。”“之后怎么不回来?朕必将这些人找出来为你出气。”子蓠摇头道:“只要他们还自在,我便不回京城。他们两番与我为难,我绝不饶过他们。况且我若就这样回来,难保他们没有第三次。”康熙听罢暗想,这孩子性子好硬。子蓠其实全是为了圆谎才如此说,她从没有过这样的想法。康熙帝问:“你怎么办?”子蓠道:“我请了人去准噶尔寻他们,务必将那头头抓回来。”康熙帝起初还半信半疑,现在却知她是在说假话,但也当真的问:“那是抓回来了?”子蓠以为自己说得天衣无缝,点头道:“这便是今日送给皇父的礼物。除了那小头头,还有准噶尔汗的世子,也一并带来了京城。”康熙帝大惊:“准噶尔汗的世子?”子蓠点头道:“既是他汗父派人来对付我,我请他来便无不可。”康熙帝听罢不禁哈哈大笑起来,说道:“丫头!只可惜你是个女儿身,否则朕必封你做个大将军!”子蓠亦笑:“礼尚往来,来而不往非礼也。”康熙帝笑道:“你这份礼物朕收下了,可朕还要将他还给准噶尔。”子蓠佯问:“这是为何?”康熙帝道:“一个世子留在这里没用,朕还得白供他吃喝。准噶尔要来,迟早是要来的,当年吴应熊不是留在京城做人质么?吴三桂照样反了!朕不怕他来,他来朕就打!敌人只有尝过弓箭大炮才会信服,光靠口说人质是不管用的。”子蓠微笑道:“既皇父不愿他吃白食,便放了他又怎地?不过阶下之囚耳。”康熙帝又大笑起来,说道:“丫头,你有这气度,皇父很高兴。将来那世子若做了准噶尔汗,那便是个给我大清公主俘虏过的准噶尔汗!”父女俩说得起兴,乾清宫外头的魏光安哈森却已等了一会。康熙帝问:“朕的外孙好吗?怎么没带他一起来看朕?”子蓠道:“好。”皇帝问:“是个哥儿还是丫头?”子蓠答:“哥儿。”子蓠却不说头胎已经流产的事。“你的公主府朕让人看着,你们回来便可住进去,也不用等收拾了。下回进宫,记得把朕的外孙带来。”子蓠不答话,面色有些为难。康熙帝看出端倪,问道:“有甚么不好吗?”子蓠微微摇摇头,好一会才为难地说道:“女儿有一事要求皇父恩准。”康熙帝心中一紧,似猜到了她要说的话,刚才还高兴的脸一下淡了下来。子蓠虽然看见,但还是说了,“恳请皇父准许子蓠回归民间。”康熙帝沉吟不语,失望的表情显在脸上。子蓠见状,亦不说话,她也没料到这话竟如此难以出口。良久,康熙帝抬头问道:“当真不留下来?”子蓠点了点头。康熙帝长叹一声,靠在椅背上,子蓠只觉得自己刚才那话,好似一把刀子。“朕答应你。”康熙帝无可奈何说道。子蓠想说些宽慰的话,却一句也讲不出来。康熙帝靠在椅子上,缓缓说道:“朕老了,总希望能多见见你们,跟你们说说话。唉,可皇子们都长大了,一个个忙得很,皇女们也都嫁得远远的,纵是近的,也是素来拘谨的。好容易有一个能说话,又……又性情爱好像朕的。唉!朕原以为你回来便不再走了,还想着告诉你热河行宫都建好,以后你再想出塞便更方便了……”康熙帝果然老了,说话有些絮叨。子蓠只怕自己听了要改主意,便低着头不去在意,可那话就在耳边,又全给听进去了。她只得勉强笑道:“将来会回来看望您的。”康熙帝摸摸自己越发稀疏的头发,自嘲道:“你们都还年轻力富,可老头儿没多少日子啦!”子蓠忙道:“才不会!皇父定可长命百岁的。”她原觉得对皇帝说“长命百岁”这四字是恭维奉承,可今天她自己说时却只感到发自内心的真诚。虽没有人可以长命不死,但还是望他能够健康百岁。康熙帝笑道:“这话很多人说过,可都不及你说得真切。丫头,你要走,朕不留你,只要你活得好。朕给你自由之身,这是朕这辈子再也不能得的。”子蓠起身叩头道:“谢皇父恩典。”康熙帝道:“起来再坐会。”“是。”子蓠起身复坐。康熙帝道:“朕有这么多儿子女儿,到头来还不如寻常百姓家热闹,贵为天子,千般好,一般不好,看得清点,千般好抵不了一般不好。大清国地广人众,有千家万家,都是爱新觉罗家的,可爱新觉罗玄烨,却没一个好家。我有时望着这空荡荡的大殿,竟不知我是谁,为何到了这里?做个好皇帝,虽然活着只有几十年,却可以在青史中再活千年万年。可一个活人,为甚么要为死后的未知而自甘受苦?”康熙帝自顾自说了这好些,子蓠听得半懂不懂,她毕竟还年轻。康熙帝长叹一口气,忽然看着她道:“我临死前,还能再见你否?”康熙帝后来不再用“朕”自称。子蓠听罢,心酸不已,答道:“丫头答应父亲,一定会回来探望您的。”康熙帝问:“你要去哪?”子蓠答:“浙江萧山。”“司马氏的祖宅吗?”“嗯。”“好,我知道了。你回去好好教你的儿子,教他算术天文,将来我要问他的。”子蓠含泪点头。从乾清宫出来,一阵秋风拂面,子蓠得了自由,乾清宫中的老人却没这样幸运了。她缓步下阶,魏光安迎了上来,声音颤抖道:“奴才给十公主请安。”子蓠若有所思道:“你好啊。”魏光安一时惊诧。子蓠抬头向远看去,才发现哈森近在咫尺,她一下愣住。哈森已知她在乾清宫里,也猜到他们会撞上,但却怎么想也不知道头一句话该跟她说甚么。子蓠在木兰围场时便对哈森的心意有所察觉,后来嫁人后慢慢又明白了更多,因此见到哈森便有些不好意思。哈森以前不知她是公主,子蓠也不知哈森心意,那时两人都还无所顾忌,现在倒觉拘谨别扭起来。魏光安见他们既不问礼也不说话,暗暗着急。哈森想问她现在过得好不好,有孩子了吗,但却问不出口。过了好一会,子蓠先道:“请贝勒爷金安。”哈森好久才说了一个“好”字。两人似是没有话再说,却又都不走,魏光安干眼看着。子蓠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