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

    交接好一切工作事务之后，许笙将手机关机，怔怔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看着天花板。

    又是一次昼夜颠倒。

    她的整个白天都在无尽的梦境中度过，极致的具象化，她早已分不清何是现实何是梦境，醒不来、挣不脱。

    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有梦到mama了。

    久到，mama的脸，在她记忆里都模糊了。起初她努力在睡梦中去记住她的脸，最后大梦初醒后，只有怅然若失。

    不知是被梦困住了，还是因为清醒后的时光更没什么好期盼的。明明什么都没做，只是躺在，就那样躺着，可还是好累。

    疲惫的熬了一夜后看着天泛起死白的亮色，窗外那些乌虫叽叽喳喳的叫起来，紧接着是此起彼伏的人声喧哗和往来车水的喧嚣。

    alpha听着外界一切聒噪的声音，有几分憧憬，又觉得烦不胜烦，他们是新生的、是充满希望的迎接这一天，而她不是。

    终于在梦里挣扎着清醒过来后，已到傍晚，窗外颜色灰沉沉雾蒙蒙，就像一张捕鱼的网一般劈头盖脸朝她丢过来，她无处可逃。

    她意识到这一天在众人眼里已是结束了，而她又是不合时宜的那个。在死寂中入睡又在惘然中清醒。

    她在一点点被消耗。可她无能为力，只能允许这一切发生，清醒的堕入地狱。

    她一遍遍抱着那条印花裙流泪。怕自己的眼泪会滴在上面弄脏它，又怕自己太用力把它揉皱了，最后仔细叠好放入真空塑料袋，又虔诚地放在床头柜上。

    她没有爸爸mama了。

    她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她只有她自己了。

    于是她开始看书，看好多好多书，看好多遍，看好多好多次那些小时候爸爸mama在她床边给她读过的那些书，那些故事，那些回忆。

    她读了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

    江瓷来了。说是陈欣告诉她地址的，拜托她来看看她。

    起初她并不想开门，更不想见她。怕自己这个样子会吓到她。

    她不想在任何人面前失态，更何况是她。

    “笙笙，求求你了，开门。”

    相识多年，她从未听过江瓷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

    一种几乎带着绝望的颤抖。

    她也莫名开始心悸起来，呼吸开始变得困难。

    沉默着低头看地，思索良久后，许笙还是开门了。

    她清楚地看到江瓷的眼中流转着久别重逢后的喜悦，惊讶，心疼，甚至带着一种莫名的后悔。

    许笙读不太明白，看着她的表情，又怀疑她下一秒就要哭了，可她现在没有一点力气去哄她了。

    alpha垂眸不语，不好意思地揉了揉头发，缓步挪到了床边，望着窗边的月开始发呆。

    沉默良久，江瓷努力敛下眸中的情绪，干涩地开口。

    “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叔叔的…离开。和林听顾总都没有关系。顾瑶掌股的公司是顾清晚底下的其中一个子公司，她想证明自己的能力，不择手段。其中和G&M的一个项目本来没有投标成功，她就查到你了…拿你威胁林听。”

    “林听觉得这是顾家的家事，就给顾清晚发了信息让她自己家的事情自己处理。”

    “可你知道的，顾总…她，处境比较难办。”

    “你不要怪她。”

    “我没有怪她，我没有怪任何人。我只是不明白她为什么不跟我说。”

    alpha偏偏头，半眯着眼看着她，淡淡地笑。

    江瓷的心像被撕扯般的疼痛，停顿数次，压下心中强烈想去抱她的想法，最后也只是努力挤出一个笑。

    “更不要怪自己。你没有做错任何事。”

    呼吸猛的一窒，许笙静静缓了片刻，缓缓转头笑着对她说好。

    这个笑总算带着几分熟悉的真诚和温柔，江瓷终于在她身上看到几分许笙原来的影子。

    没想到江瓷是最懂她的那个人。可是她，真的没有办法做到，不怪自己。

    自己太没用了，她自己都厌恶自己。厌恶自己的无能，恶心自己的无所事事。

    如果自己更努力点，再优秀点，是不是爸爸就不会死了。是不是就可以保护好mama了。

    可是，她已经没有了。

    感受到omega灼热而又担忧的目光，许笙又习惯性地试图用笑来回应她的好意。

    可等她张口才发现，她没有一点力气了，连一个笑都挤不出来了，都没有办法礼貌回应她了。

    “江瓷。对不起。”

    她很想回应她的，她不是一个冷漠忽略别人好意的人。江瓷能来看她，她很感激。

    真是抱歉，她连一个笑都没能给她。她好像没有什么东西能给她了，她现在，什么都没有。

    许笙低头看着手上的玉戒，又开始发呆。随之又感受到身边一股暖意不断靠近，到最后彻底跌进满是茉莉香气的怀抱。

    她突然开始莫名安心起来。

    “不许这么说自己，我们笙笙很棒的。”

    听到omega温柔如水的声音，许笙的身体止不住的发颤，她忍着心底密密麻麻的难过，哑着嗓子开口问：

    “江瓷，如果我说，我不是一个很优秀很好的人，更不是一个专情的人，甚至和很多omega发生过关系。你会不会觉得我很不好。”

    “会不会，觉得我脏。”

    omega微怔，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抱得更紧了。

    “不会。你很优秀。我们笙笙这么好这么温柔，多喜欢几个怎么了？和你睡吃亏的是谁还不知道呢。”

    “而且我知道的，你不是谁都能喜欢，谁都会喜欢的。”

    说到这一句，江瓷的语气又开始低落了下去，微微张唇想说些什么，最后却又只是摸了摸她的脑袋，淡淡地笑。

    许笙了然。

    她努力回握她的手，江瓷的手很温暖。然后又抬头，认真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温声回应说：“是，我喜欢过你。”

    只是，喜欢过吗？

    只是，只是喜欢过，也已经够了。

    也够了。

    夜色朦胧中，omega的眼神晦涩不明。江瓷缓缓低下头，她不想在许笙面前掉眼泪。

    她要忍住。她一定可以的。

    江瓷不说话，只是看着许笙，眼里藏着浅浅一层水雾。

    alpha忍不住轻笑，低头握起她的手，修长的手指轻轻勾起她的下巴用鼻尖蹭了蹭她的脸颊，抚着她的腰，稍稍低头就吻上了她的唇。

    “现在也挺喜欢。”

    她在她耳边说，guntang的呼吸涌在她的脖间，随着心跳节拍一下一下震着江瓷的心脏。

    她靠在alpha的怀里，止不住地颤抖。

    她们的心跳，

    此刻是连接在一起的。

    她终于，听到她的心跳声了。

    终于，也听到她的心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