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把她弄丢了
好像把她弄丢了
许笙去海滩集市給陈欣挑了个复古海螺香水瓶后又重新买了个冰激凌,挽起裤脚,沿着海岸边慢慢散着步,海浪拍打着小腿,清凉入心。 倏尔间,她想起自己小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看海,现在看到了,内心却毫无波澜, 儿时无数个夜晚的期待在现在也只不过是一句淡淡的好看。 眼前景是美景,可现在的她,根本没有看景的心情。 爸爸的高昂的治疗费和住院费,到底该怎么筹, 她不是没有联系过之前的亲友,无一不是表达同情后委婉地表示自己如今周转不灵,状况艰难。 真是可笑。 许笙低头浅浅的笑着,脚下的沙透着微凉,她的目光点在各色各样的闪着微弱亮光的贝壳上, 耳边倏尔传入熟悉的声音。 “嗯,安排最好的医生和设备,病房….就别换了,免得小笙起疑心。” “阿暖,你知道的。他们家变成现在这样,还有她mama的去世和顾家都有关系,我没办法不管。” 许笙手中的冰激凌又掉了,不过这次落进了海里,很快就被海潮卷起,拍落,又黏腻着滑下,最后融进深深的碧蓝色大海。 “小笙….你听我解释,我….” 气氛结霜般地凛冽,许笙沉默着没有说话,最后轻拍裤腿转身离开。 “顾清晚,我不需要你的可怜,我们家也不需要你的怜悯。卡里的钱我都没动,还有你之前打赏的钱,明天我会一起汇给你。” 字字诛心,每一个字,每一个语气,如刺一样扎进心底。 “不….不是这样的,小笙….” 颤抖的音色透着哑,顾清晚控制着声线尽力平和,刚才还游刀有余的语气,忽地变作阴冷低沉强烈的抽痛涌上心口, 眼中深藏着迷茫惊痛,四肢百骸弥漫着强烈的阵痛让她不自觉地咬唇,几番后,樱红色的唇辦微肿充血,水光盈盈。 手机震动,许笙发来信息,眼前的视线几近模糊,顾清晚心跳陡然加速,又陷入彷徨痛苦之境,一时竟紧张地不敢看内容。 [顾总,过去的事情在我有能力自己调查之前还不能确定,不管怎样还是很谢谢你愿意帮助我,但请原谅我无法接受这样带着怜悯性质的善意。 我同意给你读文,确实单纯是为财。 之后,却不是。 我不会因为钱出卖自己的身体,我承认,对你莫名的好感确实让我做出了不太明智的选择。 人与人相处是镜子,我带着我的真心靠近你,和你接触。 你却不是,我一点都感受不到你的喜欢,好感,甚至是,兴趣? 从始至终,你都只是把我当一个渡过发情期的工具。原谅我无法继续下去这段关系了。抱歉。祝好。] 顾清晚没忍住用指腹触上冰冷的屏幕。 童然站在一侧,低头不敢说话,偷偷抬眸, 看见的就是这么诡异病态又充满美感的一幕 ,深沉矜贵的女人眼眸幽暗地抚过手机屏幕,清冷出尘的面容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脆弱和悲怆。 夜风撩起女人脸侧的垂发,她的脸色很白,唇辦和指尖却guntang潮热,有种失魂落魄的恍惚感。 清冷高贵的女人,眉眼含泪,墨色软眸沁出一层潋滟水雾,如瀑黑发垂落于玉白的脸颊两侧, 紧咬的唇瓣被齿尖磨破,嫣红如血,脆弱易碎得像是琉璃灯盏。 喜欢? 喜欢吗? 喜欢。 她散着木质香的温暖的怀抱 她那只奶黄色的小狗 她给她带的蛋黄酥的牌子 她给她读的第一本书 她说的那句想看海 她都记得 记了十五年。 她在心里祈求了千万万次她来她的梦里看看她, 可她一次都没有来。 多少个煎熬难寐的深夜,她只能靠着脑海里她的模糊的影子化作思念在心底反复咀嚼,咬牙挺下来。 十五年, 太久了, 久到她几乎记不清她的样子了, 久到她从家里最不受宠的庶女,一步一步,走上顾氏母公司总裁的高处,永立权力之巅,睥睨江州所有同辈。 那款蛋黄酥她还在吃, 那本书她也还在看, 只是没有之前的味道, 也再没了人读给她听, 更没了她。 有能力之后她开始派人试图找到她, 最后得知一切的一切,都是她的亲生父亲和祖父所致。她第一次失控地哭了。 “小笙,你一次都没有来梦里看我,是不是在怨我?” 她不敢继续找了, 她不知道要以何种什么身份 以什么方式面对她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祈求太过真诚, 在视察公司业务运营的时候听到了熟悉入骨的声音, 上天垂怜,让她重新找到了她。 可她是个胆小鬼, 她不敢,不敢去找她告诉她是谁, 她怕她早已忘了她, 更怕她早已得知真相厌恶她 原本只想每晚伴着她的声音入睡, 可是有越来越多的人喜欢她, 她们发一些似是而非的弹幕调戏她, 逗她让她脸红 她被名为嫉妒的烈火裹缠。 到最后她终于忍无可忍忐忑地发了条荒唐的私信,石沉大海之后甚至幼稚地刷钱引起她的注意力,而这一切,只是因为嫉妒心作祟。 她动用一切关系,将她诱进她的公司,故意把她安排在自己的办公桌前。 她的小笙,眉眼依旧温柔清润,却多了几分沉稳和忧郁。 依旧温暖迷人。 现在这样就很好了, 已经很好了, 只要这样在远处看着她就很好了。 可嫉妒原来来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你只要心中有一点火星似的不悦,就会催动着幻化燎原。悬在万劫不复的崖上。 她真的好受欢迎, 好多omega喜欢她, 她心中的嫉妒心愈演愈烈, 最后在她进包厢把江瓷带回家后到达了顶峰。 她忽然发现自己并不是一个心胸宽广大度的人,无法在看到她和别人如此亲密后无动于衷。 她无法忍受她再次离开,无法忍受她有爱上别人的可能。 可无法忍受,她又能怎么样?失而复得的喜悦与妒火,像黑色凝实的火焰,不断灼烧着她。 最后向她提出无礼的请求, 虽然她依旧冷冷淡淡, 虽然她说她有别人了, 虽然她还是没有记起来她, 但至少, 她有一个可以和她亲密接触的机会了不是吗? 绝色的面容,极致的权力,太多人想为她飞蛾扑火,就算那只会转瞬即逝,变成镜中繁华。 多少人极尽能事制造偶遇,想与她萍水相逢,一面之缘。 他们那就是所谓的喜欢吗? 他们看上的到底是什么?是她,是钱,是权,还是顾氏的掌权者? 若她是个无知者,倒也罢了。 可她站得那么高,一眼看穿形形色色的人,有人如履薄冰,有人战战兢兢,有人谄媚讨好,有人痴心妄想,有人攀权附贵。 对此她一向意兴阑珊,只感到索然无味。 只有她, 看到了真正的她, 接受并喜欢原本的她, 可现在, 她好像把她弄丢了。 旷远的碧海如油画,月光笼着女人纤细而柔嫩的腰肢, 她跪在海岸边,微微低头,露出一截雪白的后颈,潮湿的海风中有雪松的气息,洁净、冷冽,伴随着深切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