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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是特事特办,梅氏纪氏两个很快进了宫门到了东五所,将要过年,一道宫道上点满了红灯笼,东五所里也是一样,天井里那株梨花树只余下枯枝,成王却让人系上许多绢纱花儿哄明蓁开心,这会儿叫大雪一冻结了冰绫子,夜里照了红灯火,晶莹剔透红了满树。明蓁倒还好,才刚破了水,原来的茶室东屋,叫成王理出来做了产房,大榻上铺得一层层的厚褥,一层褥子一层防水的油布,两加樑上系得红绸,虚垂下来,纪氏正不知道这是作什么用的,明蓁一笑:“是他作怪,说我疼了,能直接拉这个用力。”她这里一有动静,那边成王扔下太子跟东宫宾客一路跑回了东五所,跑起来顾不得冠帽,脱下来扔给小黄门,自家提了衣衫一路疾奔,迎着风雪跑回来,进了门发觉头发眉毛全叫雪给糊住了,睫毛上都沾着冰碴子。他先给明蓁洗了澡,再抱了她躺到产室,又叫小厨房里煎好参汤,备下奶糕奶点心,此时正端坐在产床前,手里拿了兵书,梅氏纪氏进来的时候不防瞧见他,赶紧要避,成王咳嗽一声拍拍明蓁:“我就在外头,你同你母亲说说话。”梅氏只当他要往西屋坐了,哪里知道他竟真往外头站住了,急风卷了雪,他却热的连大衣裳都穿不住,小禄子几回要给他添衣,都叫他给拒了。明蓁眼睛清亮,神色安闲,握了母亲的手:“真是,我说还有好久,他却急得什么似的,非去讨了恩典来,娘同二婶坐一坐,有什么想吃的,只管吩咐就是了。”明沅回去同纪氏说明蓁同成王两个情深意笃,不独没有妾,看样子连个使唤宫人也无的,哪里知道竟是这付情状。梅氏不是头一回来,见着已经不稀奇了,纪氏却是头一遭,明蓁的眼睛还似原来那样亮,眉目神态却全不一样了,她竟还坐着吃了些东西,这样的大雪天,成王还给她弄了一匣子樱桃来。“说是温泉庄子上头进上来的。”明蓁含了一个,又让朱衣分些给梅氏纪氏,这两个哪里能吃,见她也不像着急忙慌的模样,既她不急,那急的就是外头那一个了。梅氏立时松了一口气,她生养了三个,告诉女儿不急,催产嬷嬷叫用力了,她再用力:“困了就睡一会儿,有得好磨呢,这会儿睡了,到时候才有力气。”明蓁叫她哄着喝了一碗热牛乳,真个阖了眼儿睡起来,丫头们大气儿也不敢喘,成王进来朱衣给他打了一个手势,他便放慢了脚步,纪氏见这个模样,赶紧拉一拉梅氏,两个人反往西屋里去:“这时候该叫她们两个呆一处呢。”她心里暗暗慨叹,只道进了宫门一步如履薄冰,明蓁也确是过得艰难,可得了这么个丈夫,作女人的,为了这份子心意也得苦挣到底了。她们两个坐定了,便有小宫人拎了食盒来,梅氏道一声谢,小宫人带着笑退了下去,她叹一声:“平平安安生下个男孩来才好呢。”等往后开了府再到封地去,这个儿子就是世子,女儿的位子就保住了,梅氏自个儿得丈夫宠爱近二十年,却还担忧这个,纪氏一听便笑了:“大姐儿是个有福气的,这一胎不论男女都是头生,只他们俩好,这外孙子总少不的。”宫室里修的大玻璃窗户,此时寒风吹不进来,只看见风卷细雪,越下越大,紫萼带了宫人捧了毯子毡子来,叫她们挨着歇一歇,又说了一句:“王爷也在那边陪着睡了。”成王就和衣躺在妻子身边,上辈子她生孩子的时候,他没能在她身旁陪她,让她落下病根来,这一回说什么他都要陪着,搓热了手伸进被褥里去,悄悄握了明蓁的身,宫人都立在帘子外头,里边就只有他们夫妻两个。他的手才抓上去,明蓁就反握住了他,拿指头轻轻抚他的手背,眼睛还闭着,嘴角却翘起来,轻声道:“我不怕,你也别怕。”分明不同,可他却眼眶一热,这话她上辈子说过,夺宫的时候,不是登上金銮殿,就是作剑下魂,她带着孩子,送他出门,也是这样下着大雪,他的甲衣上冻得结了冰霜,她就是伸出这双手来,又软又干燥,抚过他的脸说了这句话。他忽的觉着喉咙口有些哽咽,说不出话来,明蓁半晌不曾等到他回音,悄悄睁了半边眼睛,转过去打量他,看见丈夫这个黑汉子脸上竟有涩意,轻轻笑了一声,伸出手来去碰他的眼角。叫他躲了过去,翻身两手压住了她,明蓁眨眨眼儿,见他倾身过来,把眼一阖,额上一点濡湿,他说:“生了这一个,你养养,我们晚点再生,是我太急了,下回不在里头。”情到浓时,哪里忍耐得住,明蓁不意他说这个,满面通红,气的捶他一下,外头人分明听见了,却不敢进来,明蓁听见外头风刮着树上冰棱的声音靠着丈夫睡着了。等她叫阵痛疼醒,一睁眼儿就看见丈夫睡着,原来还忍得住,等忍不住呼痛了,他一骨碌翻起来,冲出去拎了催生嬷嬷进来。头一胎生的时候久了些,成王在廊道上来来回回的踱着步子,他杀过许多人,披着甲衣上战场的时候,手起刀落,人骨头硬,砍得刀都卷了边儿,只凭着一股子蛮力削人的脑袋,头颅滚出去,血溅在身上湿了衣裳红了眼眶,头发叫血凝住结了块,若能有水泡一泡,能倒出一盆血水来。他想好了,若不行就他来,侧切开个口子,可光这么想,就叫他手抖,看她耳朵眼上扎的洞都觉得疼,怎么能拿刀子去碰她。他也不回内室,只在廊上盘腿坐着,他一走动,里头外头的人都不安,明蓁在里边疼着,还得分神顾着外头,怕他冻着了,出来叫了几回让他去睡,他就干脆坐下来。小禄子要拿毡子给他挡风挡雪,他都给拒了,他曾经这样抱着刀坐在城楼上七天七夜,渴了就抓把雪往嘴里塞,饿了还是抓把雪往嘴里塞,这么着才打了头一个艰难无比的胜仗,可他知道里头一定更难,十来天不曾传信回去,只怕当他们已经城破人亡了。他得了很重的胃病,吃东西要软要烂,她就顿顿亲手做,拿鱼汤把粥炖成糊糊给他吃,夏日里看着他不许碰冰不许喝凉水,他的身子慢慢养好了,可她却没支撑住,那个千难万难养住的孩子一去,她也就跟着去了。梅氏纪氏两个在里边,自然看得见窗户外头的影子,纪氏越看越是叹息,真一番的深情厚意,天下女人哪一个不想要这般福气。明蓁这一胎时候虽久些,到底是瓜熟蒂落的,等到第二天夜半,这个孩子总算生了下来,里头的明蓁已经是醒醒睡睡不知过了多久,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