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经病

    放课后周程沅约她在校门口吃甜点，

    “所以你真的要从家里搬出来？”

    林姝瑛半抬着眼搅动竖纹高脚杯里的奶昔，迟迟不肯把铜黄色的小叉抬离杯壁分毫。

    周程沅自在地忽视女友不良的进食习惯，也早就知趣地不再问是奶昔打得太碎末还是杯口哪里又有些灰尘，反正她总是不满意的。

    他两口吞掉达卡瓦兹，抬手招呼店员，装作没注意到女友并未搭话，

    “要不住到我那里，我家有一套一直没租出去，准备以后留给我回国度春假的时候住，就在凤至路，反正我爸妈他们平时也不会过去。这样你过去住的话，平时放学之后我还能先送你回……”

    “您好，再打包一份马卡龙和芋泥巴斯克芝士。”

    周程沅微微仰脸向穿着蓝色制服的店员小姐微笑，示以最迷人的风度，又迅速把视线回到女友身上，可仍然没看到她低垂的脸上有分毫的波动。

    “巴斯克给你带回去，马卡龙我给我小妹拿回去，她特别喜欢这家的，下次还可以试试这的椰奶卷，味道也……”

    真恶心，林姝瑛看见果酱被自己搅得像周程沅的脸——“不要”——有种微妙的愚蠢感。

    “……什么？”周程沅不知道否定指向的是哪一句，

    “是说不要再来，还是不要……”

    “都不要”，林姝瑛抬眼，把心底里的怨怒强强压下去一点，

    “林衢珩在家属院那帮我找到一间，哪个历史老师的房子，他同学正好要找人合租。”

    “他同学，男的女的？”周程沅还没弄明白她为什么拒绝，但这时显然有更值得关注的事情。

    林姝瑛快速地白了他一眼，

    “女的。”

    周程沅似乎长叹了一口气般宽下心来，

    “那还好。”

    林姝瑛没理会他的情感波动，本来也没什么食欲，索性直接把叉子丢到桌面上，奶沫在桌面上溅出一道白腻的浊痕。

    周程沅观察着女友刻意勾下去的眼尾，想找到分毫情绪缓和的迹象，却只告徒劳，他甚至都不知道她为什么不开心，就像他不知道她为什么要从家里搬出来一样——大概率是和父母闹了矛盾——她不说，他什么办法都没有。

    他不动声色地抓起餐巾默默擦融掉的奶昔，同样谨慎地试探，

    “要不这样，你还是住到我那里，我可以付那边的房租，然后让学妹和你弟弟说一下，这样你家里都会以为你在那住。”

    他讲得尽量温和，希望能得到女友的动心，

    “咱们住一起什么都更方便一些，我还可以照顾你。”

    林姝瑛眼看着他攥着淡黄色餐巾的手越过光滑的木纹，一点点拭去她刻意造出的混乱。

    她抬眼盯着他的脸，余光满意地看到他的手停了下来。

    “照顾我？”

    她指指桌面上他的手，和手前喷射状的白色浊痕，半握着自己的手上下晃动，吊起嘴角笑了笑，

    “还是说——我照～顾～你？”

    林姝瑛满意地看到男朋友的脸染得通红，明了自己暗指的暧昧情事让他分外不好意思，于是真心实意地笑了出来。她果然看人够准，纵使周程沅浪子名头国际部本部众人皆知，他过来搭讪的第一秒她就知道他不过是个缺乏安全感的纯情处男。

    她抓了书包起身就走，周程沅看到女友蓬松的高马尾扫过才意识到对话已经结束，匆匆接过店员递来的手袋就快速地踏出店门。转眼却不见了林姝瑛的那一瞬，他才真正地有些懊恼。

    他左右张望，失了教养地慌神，身后突然贴上一个软玉温香的躯体，

    “不过我答应你”，

    他不知道怎么如此片刻之间她何以能做到判若两人，

    这声音蛊惑甜腻，

    “你可以常来看我。”

    周程沅回身抱住女友，刚刚的高马尾已经披散开来，像是缚住她快活情绪的发结被摘下，他开始心满意足了。

    林姝瑛踮脚刚好将眼睛越过他宽厚的肩膀，看着对街走过的身着和他们一样校服的男男女女，和定定站住身死盯着他们的林衢珩。

    神经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