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拉
缪拉
马车在路上颠簸。 作为巴格拉季昂的贴身女仆,谭茄雪一直跟随他乘坐一辆车,不过当到了和军队交汇的地点,所有人就都转而骑马。 按照俄军和普鲁士军的约定,巴格拉季昂方将在莱茵河西侧与普鲁士保皇派汇合。 谭茄雪坐在马上,因一路颠簸已经有些疲乏,但马儿步伐的不稳,又一直刺痛着她的神经,让她处于被触醒和昏睡的交界地带,不得安宁。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sao动。 只见前方压阵的军队乱了起来,紧接着,是一阵马嘶,身旁的无数士兵横起枪,高喊着“保护公爵”。 谭茄雪看了一眼巴格拉季昂,又忍不住向前看去。 对面的山上,出现了大片军队的身影,似乎有无数人正骑马奔来,前面先锋举着一杆旗帜,旗面迎风飘扬,看上去如同天边的火炬。 那前来的骑兵仿若呼啸奔涌的海洋浪潮,似乎带着与生俱来的肆意张扬,能够顷刻间将俄方军队卷入其中。 谭茄雪微颤了颤,手握紧缰绳。她看清了最前面那面旗帜的模样——蓝白红,旗面已经有些旧了,边角也有些卷曲,显然是经过战场浴火中浸泡过的,但依然飘摆有力,所过之处,仿佛带起一片尘土。 眨眼间,那群法国骑兵就冲到了眼前。 喊杀声四起,谭茄雪瞬间被无数战马嘶鸣、兵器交接的声音包围。巴格拉季昂带领的俄军措手不及被冲散,与法军交战起来。 法国骑兵中间一人极为显眼,他穿了十分华丽夸张的服饰,但即便是在打仗,也仿佛纤尘不染没沾丝毫血腥。服饰的羽毛反射着太阳的光,轻微地晃动着,仿若那戏谑的目光。脸庞棱角分明,高鼻薄唇,英俊得近乎无可挑剔。 他用那手中的枪尖一挑,轻易将一名核心处俄国士兵刺于马下,随后勒马转身,在近乎瞬息万变的战场中瞥了谭茄雪一眼。 那是谭茄雪第一次看见缪拉。 那个下午的山下战场,若阿尚·缪拉骑在战马上,华丽的战袍随风摇摆,宛若嬉笑而来的神明,又如轻佻善战的贵族公子。 - 谭茄雪的马儿受惊,抬起前蹄嘶鸣一声,差点将她掀翻在地。 她想回身去找巴格拉季昂,但法军已经冲散了俄军的队伍,她被法军尽数包围。 混乱之中,她被人从马上拽了下来,在地上拖了一道长长的路,摔在了一片草丛里。 刚想爬起来,身后马上有士兵用枪顶住她的后颈,用法语道:“老实点!” 声音寒冷,没有丝毫温意。 谭茄雪明白,她已经成了俘虏,只能闭口不言。她身后也有几个随军而来的女仆、妇人,也有一些被俘虏的其他俄国士兵,她咬紧牙关,透过树丛望着远方的战场,法军在缪拉的带领下直扑对手,将巴格拉季昂的军队直接冲得向后退去。 天已经慢慢黑了下来。 谭茄雪越来越难看清对面战场的情形,但她知道,缪拉带领的骑兵在法军向来几乎百战百胜。 不知过了多久,虫鸣声都在谭茄雪的耳边轻响起来。 对面的战场才似乎终于卷旗收兵,几个士兵首先走来,随后,便簇拥着刚才下午看见的缪拉走进了法军阵营。 “少将,战况如何?”缪拉旁边的一个副手问道。 “俄国人暂时退了,我已经警告过他们,拿破仑将军不需要他国干涉意图,明天他们就会回老家。”彼时,担任拿破仑麾下少将的缪拉轻轻解下战甲带子,随意的语气透着战斗过后的疲惫。 谭茄雪轻轻吸一口气。 ——巴格拉季昂走了?那她岂不是…… 要永远留在法国? 这个念头一冒出,心里不知是灌了醋一样的酸涩,还是有什么别的滋味。 只听那副手又问:“那这群俘虏怎么处置?” 缪拉随意而轻蔑地望了他们一眼: “带回法国。” - 太阳明晃晃地在头顶照耀。 法兰西的天气其实很好,尤其是拥有温带海洋性气候的巴黎,全年温和湿润,即便是寒冬也不会过于严苛,但此刻的巴黎,无论哪里都弥漫着一股紧张而激烈的气氛。 缪拉的骑兵将谭茄雪等一众俄国俘虏带到巴黎,就将他们关进了一所小塔里,塔的大门用铁门锁住,任何人不能妄想逃离。 而后过了几天,就有法国士兵前来将俘虏中的男丁全部解禁,安排他们为军队刷马、做饭等杂活。 和谭茄雪一同被俘的,还有另外一个俄国女仆。法国士兵将她们也放出来,安排在了拿破仑的军队里,做军官们的贴身仆役。 谭茄雪知道,此时1799年,法国的政权主要被督政府控制,但在镇压保王党战役和远征埃及之后获得了声望的拿破仑很快就会发动政变,任法兰西第一执政官。 而只要自己一直跟紧拿破仑的部队势力,就能最大限度地保证自己活下去,顺便在这个腥风血雨而充满激烈的世界中,获得一方容身之处。 - 谭茄雪跟随士兵的带领,来到了拿破仑麾下将领们所住的楼中。 这个时代军人们常常打仗,居无定所,这栋看似辉煌的楼,也不过是历来元帅将军们一个暂居的壳子罢了。 “你的工作区域,在拉纳将军居住的地方。”士兵对谭茄雪说道,将她领到了一间房门口。 在房间的门口,一个身影正侧对着她。 高大健美的身材,身穿法国将军服,不过从侧面的表情看上去,性格很是强硬沉稳,看上去不太好对付。 正是让·拉纳——也是在未来拿破仑登基后,唯一一个敢用“你”来称呼拿破仑皇帝陛下的元帅。 见到有人来,拉纳转向那名士兵,皱了皱眉: “我说过,我不需要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