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65 他的方式
chap65 他的方式
黎鹦将发生的事说了一遍,简洁得类似于那件事不过是她今天晚上只在警局啃了一个面包这件事一样。 但文曼能从她简短的讲述推断出可能的真相。 最后,她也不过是叹一口气:“你为什么要做这些?是为了他?” 黎鹦捧着手里的热可可点头:“是啊。” 文曼有些无奈:“但是你也看到了,他的情况更糟糕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黎鹦无意识地用指尖刮蹭杯壁。 “你是怎么想的呢?为什么觉得这是为了他?”文曼觉得有必要弄清她的思维模式。 “嗯……”黎鹦低头思考了一会儿,“因为,他不就是这样的人吗,总是希望能帮助自己见到的所有可怜的人,惩治所有恶人,所以我这么做,他应该高兴才对啊。” 她是真心这么想的。 文曼现在才意识到,不仅周聿安之前对她有那么多先入为主的偏见,黎鹦对他好像也存在着很多错误的认知。 “以前……或许是这样。”文曼措好辞:“但现在不是了,你难道没看出来,在他心里你才是最重要的吗?” 黎鹦脸上有一瞬的空白:“是吗?” 文曼哑然:“他没有告诉过你吗,他很爱你。” 已经说了很多遍了。 黎鹦垂着眼睫,黑深的瞳仁盯着手里热气腾腾的可可,目光追随那上面盈着的咖啡店里的碎光。 那一点碎光颤颤的,哪怕被视线捕捉到,也无法永久印在人的眼中。 黎鹦塌下肩,单手支着下巴:“可是我不太明白那是什么感觉。” 她现在的状态柔软又茫然,像只战斗完后只剩一身疲惫的小动物,懒洋洋地窝进温暖的房间,不再对人展示利爪和獠牙。 文曼似乎有点理解周聿安为什么会喜欢上她了。 褪去平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淡漠,她的内在其实是很简单纯粹的。 她拥有一套自己总结的处事原则和善恶观,在一定程度上遵守着人类社会的规则,言行皆按照那份规则决定。 确实是未曾被社会驯化过的动物的习性。 文曼想了想:“我上次问你对他有什么感觉,你说不知道,那现在呢,你是为什么想让他开心?“ 黎鹦和她对视,机械地眨了几下眼:“意思是,我喜欢他吗?” 文曼苦笑一声:“这我可不能替你确定啊。” “但是。”黎鹦很轻地接上了一句:“我不应该能有那种情绪才对。” 她难得愿意主动聊到这些,文曼都有些吃惊:“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不正常啊,不是吗?”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文曼讶异:“你知道?什么时候……” “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mama带我去医院,我能听见医生和她说,我的脑子不太正常。” 原来李凤英早就带她去做过检查,文曼觉得有些可惜,要是她和周聿安早知道这个,事情或许还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那个医生以为我听不懂,但我都能听明白,他说我脑袋里有一块地方和普通人不一样,所以我没办法感知到正常的情绪,比如说……喜欢。” 所以从那时候起,她就学会了观察周围的人来伪装自己,甚至后面mama一度以为,她已经“正常”了。 深夜咖啡店很空寂,只有苦涩沉闷的味道漂浮在空气中,让人的精神都霎时清醒几分。 文曼面对着对面少女真诚疑惑的目光,头一次生出一种,也许是他们错了的感觉。 “不……或许你没有不正常。” 黎鹦歪歪头:“什么意思?” “正常这种东西,不也是人为定义的吗?”文曼突然轻笑了一声:“非要说的话,我觉得你要比大多数人正常得多。” 又没有杀人放火危害社会,怎么就要上升到“不正常”的高度了呢? 哪怕有危险,那也只是潜在的,没有人有资格用还没发生过的事情给她定罪。 虽然她好像也已经在法律边缘横跳着做过不少了,但是……去他妈的呢。 文曼忍不住为自己的想法发笑,她觉得自己或许是被周聿安传染了,几乎快要坚信“她什么都没做错”了。 黎鹦不明白她在想什么,只是快要被那些“正常啊不正常啊”的话题绕晕了:“我不太懂。” 文曼慢慢收住笑:“这个问题,或许你和周聿安讨论更好。” 黎鹦张张嘴:“他……” “他的情况真的很不好。”还是得说正事,文曼终于正色道:“我觉得,这种类似事情的如果再发生一次,他真的会崩溃的。” 黎鹦抿抿唇,不说话了,安静听她讲。 “从普世价值观上看,他几乎是一个十全十美的好人,但其实也很容易能看出来,他过得太压抑了。” “单亲家庭,但是在爱里长大,无形中已经承载了来自母亲和整个帮助过他的社会的期许了。” “身边所有的一切都在推着他去成长为一个符合他们期望的人,但是从来都没有人问过他愿不愿意,甚至是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只是觉得该这样做,就去做了。” “其实这样下去,他也能拥有简单又普通的一生,但偏偏,他遇见了你。” “你给他造成的冲击太大了,最开始他为了看住你不惜以牺牲自己刚起步的事业为代价,看上去是为了阻止你再做出更多无法挽回的事,但从另一个角度思考,怎么不能算是他那时候就已经被你吸引了呢,就像当初他不知不觉地就顺着母亲的期盼去做了警察,那时候他也是不知不觉就顺着自己的心走选择跟从你。” 文曼叹了口气:“只是他一直没有意识到那一点,或许直到现在都没有。” 手里的热可可已经开始冷掉了,黎鹦也没接一句话,眼神干净纯粹,一眼望过去,里面就像是澄澈异常的湖水,什么杂质也没有、什么情绪也没有。 “虽然这样的请求很冒昧,但聿安毕竟是我朋友的孩子,所以——如果可以的话,对他好一点吧。” 李纳海今天也说过这句话。 可黎鹦觉得自己还是不太明白。 直到文曼继续和她说:“我的意思是,用他真正想要的方式对他好一点,比如说照顾好自己,相信我,没什么会比这个更让他满意的了。” 黎鹦有点发愣地和她对视。 心底隐隐飘起来一种奇异的感觉,像是雨后大地蒸腾的水汽,被阳光一照,丝丝缕缕地开始现形,若有似无地萦在她去抓取的指尖。 “因为他爱你,他爱你的方式是希望你能一直开心快乐,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