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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问:“她年纪不轻了,为何尚未嫁人?”赵士程轻拧剑眉,把妻子翻过身来,与她面对面,道:“说出来你莫生气。”“你说。”赵士程叹了口气,百般无奈,“那傻丫头一直念着要嫁我,念了许多年了,可我岂会娶她。怎么劝都不管用,我也故意跟她疏远了。她大抵感觉出来,便少来赵府了。”语毕,他观察了一会妻子,“你没生气吧?”唐琬笑了,摇头,“我夫君得人欣赏,岂会生气。只是,她爹娘任由她?”“她自幼呼风唤雨,要强要胜要惯了,越是不行的事,她越要办。易世伯又宠她上天,许是被她哭闹多了,就从了。可易婶婶不,一直催她成亲。此回她要返临安,定是易婶婶催急了。”于此事上,当爹的与当娘的,态度与看法不一样。当爹的总觉得自己有本事,能养女儿一生一世,许是真嫁不了了,谁敢瞧不起他易府嫡女?可当娘的始终认为,女人就得嫁人,嫁得越好,越幸福。赵士程不要她女儿,她女儿何苦拉下脸往人家处挤?“那你,她在你身上浪费了许些年,会内疚么?”“以前会内疚的,总觉得耽误了她,恨不得把她绑上花轿。再怎样,我视她如meimei。不过慢慢的,也就放下了。她执念太强,管不过来呀。”说不听,闹不闻,总不能动手打吧?赵士程问妻子:“你说,我是错了么?”“……那你娶她。”“哈哈,人家可是易府嫡女,岂能当妾掉身价?”赵士程当妻子说酸话,笑着戏言。“许是她不介怀呢。”“可我介怀。”“……士程,倘若我当时没有起死回生,当真一命归西,那你过后会娶她吗?妻好,妾好。”赵士程笑得更深,平和地念道:“我允过终生不休,既然妻从未休过,又岂能再娶?是生是死,你永远是我的妻呀。我的妻既然尚在,又何需妾?”人虽死,可他会惦记于心,跟活着一样。“不行的,”唐琬摇头,“你往下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一个人孤苦伶仃,多凄凉。你该寻个人,秀之好,别的姑娘也好,相互扶持,老来有伴,说说话,赏赏花,下下棋……”念着念着,唐琬落泪了。可她不敢让赵士程知道,遂低下头,埋脸于他怀中,强忍着不让自己哽咽出声。“还溜溜鸟,是么?”她听见赵士程于她头顶叹笑一声,回她道:“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彼时我忙着念你,何来工夫理他人?”唐琬闻言,泪淌得更凶,庆幸夜里房内一片暗黑,她又埋着首,赵士程许是察觉不出。她吃力地平缓情绪,佯装轻松地玩笑道:“许是我黑心吧,竟希望下一遭,你能比我早死。”如此一来,他就不用再受一次丧妻之痛,而她亦该尝尝痛失的滋味。“不许!”赵士程立马反驳,但瞬即又倍觉不妥,此岂不咒他妻子早死?呸呸呸!遂改口道:“谁先死都难,要么,像古人说的,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怀中妻子微微一颤,许是被他逗乐了,偷着发笑?他顺顺妻子的背,“睡吧,莫提不着边际的了。”第40章第40回求子周树宝在唐府本无重责,赵太夫人一留,唐府就任其留至元宵。这佳节,闹元宵是必不可少的。赵子卓赵子兰缠着赵士礽,要他带去逛夜市看花灯,猜灯迷赢赏品。百般纠缠下,对闹元宵从来无感的赵士礽英勇就义。周树宝有哥们赵子卓罩着,自是随着他们一同去热闹。被三个娃儿拽着出府门时,竟碰上大哥与嫂子正要结伴出行,赵士礽乐了,莫非他俩良心发现,不再终日卿卿我我,而要伸把手帮他照料这几个小磨精?话说,周树宝明明是嫂子招来的,为何如今成了他的责任了?“大哥,嫂子,一起?”他从后方把脑袋探至忘形私语的两口子中间,突如其来的吓了唐琬一惊。赵士程看看妻子,又瞥了三弟一眼,遂赶苍蝇似的挥挥手,“去去去!”然后拉着唐琬,一眼不多瞧赵士礽、头也不回地走了。“……”瞧!多潇洒!他赵士礽就拜大哥为榜样!不过在这之前,先认怂地当个奶哥吧。绍兴城央有一条名为岭水的过城河,贯通南北,把绍兴一分为二,两/岸由一座拱桥相连。当年圣上抵达绍兴,目睹此河此桥,曰道此景有如汴京,叫人熟悉,倍感亲切,遂命把旧拱桥重新修葺,桥貌焕然一新。如今相接两/岸的拱桥已增至三座,人来人往,见证着绍兴城的兴旺。然而岭水河不够阔深,无法游走商船,只偶有小艇渔舟滑过。今个元宵夜市,跟往常一样,许多小商小贩于河岸两边做卖买,摆灯迷摊,而岸上挂满各色花灯,有些带灯迷,有些不带,把平静无波的河面映成一片火红。唐琬与赵士程依着岭水道边的石栏,出神地呆赏繁迷夜景。两人脸上映着波光倒影,偶尔闪泛红光。“琬儿,你最近心烦?”唐琬柳眉一蹙。身侧的夫君虽脸带浅笑地眺望对岸,握她的手劲亦没变化,问出的话,犹如“对岸很美”一般轻松,可她仍小心翼翼地道:“没有的事。”赵士程转头,欲言又止的看了她好一会。彼时河面拂来一阵带水气的凉风,头顶某盏花灯摇拽之际,一条灯迷彩纸吹粘到赵士程额前,他顺手摘下,念了起来:“小狗身上长满了嘴,打一字?”呵,如此小菜,他若不去解迷领赏品,委实对不住摊主的用心良苦。“你在这等我。”赵士程让妻子在原处等候,自己走去摊主处解迷。夫君走远后,唐琬暗吁口气。她岂会不知方才的撒谎在赵士程面前犹如自打嘴巴,连周树宝一个小娃儿都看出她的忧郁,更何况日夜相对的夫君?幸亏他没揭穿与追问,否则她不知如何应对。假若与易秀之立的字据,先前是一股压力,那三天前与夫君夜聊后,遂成了一道杠,大咧咧地横在她心中,犹如吃鱼啃了鱼刺,往下咽,难受,不往下咽,也难受。她开始疑虑,那字据到底是帮了易秀之与赵士程,还是害了他俩?而她起初所抱的冀望,又是否一厢情愿?她到底少瞧了自家夫君?站在河边,凉风习习,又逢佳节,本一派惬意,可唐琬只觉胸口郁闷。胜似许多烦心事忧心事,一样一样的堆满心肝,想缓都缓不过来。她惘然地呆望河面,一艘小纸船忽然冒出,悠然地荡进视线。小纸船从对岸而来,船上载着一短截红蜡烛,慢悠悠地扭着船身,烛光颤颤地游向唐琬。鬼推神使地,唐琬拧着眉,迈步走向它。行至河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