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区区一根原皮无车

    在安置好一应物品之后,茨木坐在了床边,伸手摸摸酒吞的脸颊,又掐了一把:“不省心啊,你这人。”

    这一次是因为抢酒喝导致的,上一次是因为两人打架导致的,上上次源于大江山的雕像要不要增加,上上上次源自于和星熊就酿酒问题导致的……

    等等,怎么这样想来,酒吞每次都是在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扯皮才会昏迷。

    茨木拧着眉,又摸了摸酒吞的脑壳:“cao心太多,脑供血不足么?”

    不,或许是,这人小心眼吧?

    他盯着酒吞又看了一阵,用手指间或戳戳对方的嘴唇,一会儿又扒开对方的眼皮,因为昏迷状态,这人正翻着白眼,逗得茨木噗嗤一下乐了出来,不小心口水喷到了酒吞的脸上,赶紧心虚地给抹了。

    摸了摸酒吞的头发,他手指又挪到喉结那里,摩挲着又摸到锁骨,叹了口气:“唉,怎么觉得我是那打恶龙救公主的苦逼骑士呢。”

    顿了顿他更不忿了一点:“我还救了好多次。”

    看看酒吞的红发,他觉得更对得上号了,索性打开手机里,将自己和酒吞装进镜头里,比了个耶:“我们的睡美人公主又一次陷入沉睡了啊,出发前拍视频为证,你这小子醒来不给我点奖励,我天天半夜爬起来勾你内裤弹醒你。”

    然后单手搂着酒吞的脸,硬是让这人在自己手心里点了点头,他噘嘴过去一通乱啄,啄得这人脸都变了形,大有点趁人之危的意思。

    到这里终于是闹不下去了,茨木看了眼时间,距离一点还有十五分钟,他捏起了酒吞的几根头发,打结延长之后,捆到了小葫芦吊坠上——以往灵魂碎片多的时候,他倒是能抓住几个揣在怀里当作探测器来用,如今只能拿他毛发当一种连接了,也是个好事。

    他钻进被窝里,抱好酒吞,默念着凝魂镜的咒语,在一片莹蓝色的能量波光之中慢慢闭上了眼睛,很快一红一白的两道灵魂亮光便从床榻上一飞而起,钻进了凝魂镜的镜面之中,如石子入水,在镜面上激起了一层涟漪,随着光波的慢慢变弱,房间里也重新安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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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

    男人低沉的声音里夹杂着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混合着一阵青草的香味,钻进了还在黑暗里昏睡的茨木意识里,让这人逐渐清醒起来,恢复了知觉。

    又是一阵微风打在脸上,很是麻痒,他伸手挠了一下,那男人的声音更清晰而巨大起来:“给本大爷起来!”

    茨木当即睁开了眼,但困倦到酸涩的眼皮只抬起了一半便宣告失败,树影斑驳里天光大亮还是有些刺眼,他忍不住侧过了身子将手搭在眼睛上,右侧的袖管空空荡荡,他知道,自己又变成了当年那个身残而满腔冲劲的大妖怪。

    有人凑近了他的脸颊,温热的气息扑打到他的手背上,茨木意识已经清醒,知道来的肯定是酒吞——灵魂碎片之一。

    只是他眼睛真的酸胀难受,没有做出反应的欲望,更何况对方还带着本大爷的口头禅,茨木心下了然:恐怕又是以对方不记得他的那段记忆为起点了。

    这样的场景他经历过许多次,从对方只能以光点的形式躲避他的抓捕开始,到后面渐成人形,磕磕绊绊开口说话到流畅又熟练地用那副不耐烦的语气让他走远点,记忆是一次次清晰且加深的,就好像读档多次的游戏,画面从迷雾中出现,刷新了清晰度。

    如今茨木的心境已经不再有欣喜或惶恐,他只觉得好笑,无数次的旅行无数次的面对,这一次他心情格外放松。

    因为这场旅行即将会彻底结束,也不用再担心酒吞出什么意外,他只需要好好享受这最后一次的虚境中的相处。

    所以他这次终于能像旁观者一样好好看看酒吞……看看他这个喜欢了上百年的爱人,究竟在灵魂深处都藏了什么样的自我。

    “喂!”对方的声音更提高了几分,上来拉扯他的手,“本大爷和你说话,装聋吗?”

    遮挡光线的手掌被人捏住拨开到一边,茨木的笑容还挂在嘴角没有收回去,他微微睁开眼,看着斜上方酒吞的脸。

    没有眉毛的酒吞……

    有多久没见他这幅样子了,如今一看,还怪想的。

    茨木忍不住轻笑了起来,此刻树影斑驳下光晕打在他的脸上,随风飘摆,衬得那张俊美的面容更是好看,慵懒而又随意的表情,配着含笑而温柔的眼神,只是与之四目相对,就晃得酒吞呼吸一滞,维持着抓手的姿势沉默了很久。

    因为笑意而盛满细碎星光的金色眼眸,酒吞心想,他的眼睛有这么好看来着吗?

    但见茨木动了动身子准备从地上爬起,酒吞只好松开他的手,下意识动了动手指,回味了下刚才的触感——微凉干燥骨节分明,甚至手腕处的皮肤相当细腻,和有茧子的掌心截然不同。

    在他发呆的这会儿之后,再去看茨木,对方已经慢条斯理梳着睡乱的长发,眼神还在迷蒙,显然没有完全摆脱困倦,酒吞摇了摇头,心想大概是自己看花眼了。

    “挚友。”茨木开口道,随意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把胸口的头发往背后一甩,“叫我到底什么事?”

    但他忘了,他与酒吞在现实里朝夕相对久了,情侣之间的语气早就浸润到了意识里,就如现在这样,含含糊糊叫挚友的声音和有些无奈又宠溺的语气,这对还把他当麻烦的以前的酒吞来说冲击力实在大了些。

    对方狠狠打了个摆子,瞪向他的时候连眼睛都睁圆了,茨木眼睁睁看着他裸露在外的胳膊瞬间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这下也清醒了过来,咧咧嘴,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拍着膝头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好玩事。

    “笑什么?”酒吞咬牙切齿,狠瞪着他不知该作何反应,“茨木童子,你又打的什么主意?”

    茨木仍然在笑,笑得眼泪都有点流出来了,他朝对面摆摆手,连连咳嗽。

    心里却在想,啊,原来是这样。

    原来出其不意欺负人看对方结结巴巴过度反应,心里会掀起一股恶劣的逗人玩乐的快感,竟然是会又喜欢又好笑又有点心痒,他突然明白了以前——刚在大江山住下来的时候——酒吞也会如此对自己,所以那时的鬼王,便和现在的自己一样的心情是么。

    他喜欢着他,哪怕是这种气得他哇哇乱叫要打架的时候,落在那人眼里,只会觉得可爱的要命,于这世间不论多少年过去,都可以深深刻进记忆里,回忆起来便会嘴角上扬的喜爱。

    茨木歪了歪头,胳膊搭在膝盖上撑住了下巴:“我能有什么主意。”

    酒吞眼神狐疑,默默坐地离他远了一些,在茨木肆无忌惮打量的目光中,忍住了身上的鸡皮疙瘩。

    茨木知道他发现了一些不对,毕竟他挚友当初哪怕是失忆状态,力量未达巅峰,但和阴阳师合作的时候也从没掉过链子,只是懒惰了一些而已,也是那时的自己太过于急躁,很多时候把这人逼得太狠了,所以那时酒吞对他的态度,才是有史以来的最差。

    “喂,酒吞童子。”他叫道,“还有酒吗?赏一碗吧?”

    对方转过脸来看他,带着点不情愿和警惕。

    也是,之前这人躲在四处喝酒,总是避不开他,要么被他砸碎了酒盅要么就是被他抢了大半,喝到醉醺醺处还得被他好一顿洗脑式鼓励。

    记得后面过了许多年,酒吞提起来的时候,还是会有点委屈:追人追这么紧,你不知道那时候我看到你都觉得耳边有嗡嗡声。

    他是怎么反应的来着:说明我爱挚友爱得深沉,爱之深责之切。

    酒吞那时看他的目光,透着一股子绝望:“你个木头。”

    茨木低下眼又笑起来,把对面的酒吞童子笑得更迷茫了,最后甚至猛地站了起来,将鬼葫芦戳到了茨木脸上:“你是谁??”

    “嗯?”茨木毫不意外,只面色坦然迎着他的怀疑,“我是茨木童子。”

    “你不是。”对方很确信地反驳道,“你和他完全不一样,说话做事的风格与我所知道的茨木童子不一样……”

    顿了顿,他似是有了些疑惑:“但很熟悉……你到底是谁?”

    “这个很重要吗?”茨木放下了手,在草皮上盘膝而坐,“你不是,很讨厌他的纠缠?如今我来了,善解人意而且能帮到你许多,留下我不好吗?”

    他看着酒吞问道:“我也是茨木童子啊,挚友。”

    只不过是百年后的而已。

    酒吞拿着葫芦的手一顿,紧盯着他的目光里多了更多的探究,茨木像是打开了开关,索性站起来奔到他面前,抓着酒吞的手就要往自己脸上放。

    对方惊诧地试图甩开手,茨木转头就在半路精准拦截,到底让对方摸了摸自己的脸还有那鬼角:“你看,是我。”

    那手指弯曲了一下,蹭到茨木的耳朵,他侧头在对方手指上蹭了蹭,露出了一副讨好的表情:“如何?”

    “不需要。”酒吞的手指不过一绕,便抓住了茨木的鬓发,将人拉到了自己眼前,“本大爷不管你用的什么方法,赶紧滚出他的身体。”

    他口气不善,举着葫芦的时候已经是杀气外泄,茨木眨了眨眼,反而问他道:“为什么呢?”

    “他是他,本大爷是本大爷,不需要为了我,让他牺牲自己。”酒吞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挥起手里的葫芦朝他打过来,却也只是轻轻敲到屁股上,“快滚,让他回来……不对,你滚远点,让他回来之后别来烦人。”

    “爱之深责之切啊,挚友。”茨木看着他那个又别扭又不耐烦的表情,总是忍不住想要笑的冲动,遂在酒吞面前笑眯眯地吹了口气,“他烦你只是在担心你。”

    “……呵,”酒吞低下了头,仔细端详着他的脸,蹙起的眉头显示着主人家已然不耐烦的态度,但他没有接话,只推开了茨木,“滚。”

    茨木四下打量,这山坡上除了他们待着的这棵树下,四周皆是草地,滚去哪里,都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景色,他又把视线落到酒吞身上:“这样吧,你与我打一架,我便告诉你这些都是怎么回事。”

    “不打,”酒吞才盘腿坐回树下,闻言顿时啧了一声,“你们俩这点倒是挺像,打架打架天天都在喊本大爷打架,有时间喝酒闲谈享受一番有什么不好,只会打架。”

    “那就赏我一碗酒。”

    “没有。”

    “那还是来打。”

    “有完没完,本大爷懒得理你们,滚远点。”

    但话音还未落,茨木便已然扑到近前了,一如当年做了很多次的那样,他连挥拳的姿势都没有变化,当头一拳便将酒吞坐过的那块地皮砸出了一个深坑,土块乱飞,轰隆隆的震颤惊起草丛里飞虫无数,连那唯一的一棵树都跟着晃动。

    和当年还是有区别的,茨木想,比如他的力量,已经在后面的许多年间被酒吞带往了更高一层。

    树叶沙拉拉作响,从那一拳的威慑力里逃离的酒吞,站在不远处面色凝重地看着茨木,没了树荫遮挡,灼热的日光晒在脸上,他头上开始有了细密的汗珠,面色不愉地擦了擦身上的泥土:“有意思,你的力量比他强了很多……”

    “嗯,”茨木颔首承认道,“打吗?”

    酒吞拧了拧自己的护腕,突然拎起葫芦朝他直冲过来,暴涨的妖气像冲天的火焰,与茨木紫色的妖气纠缠在一起时,发出了巨大的嗡鸣声,一瞬间的力量压缩对抗让两人之间爆发出了耀眼的光芒,力量波浪荡漾而起,扩散在这小世界的半空,草皮被吹得瞬间歪倒,腾空的飞虫被震成了齑粉。

    那熟悉的震动和猝不及防的刁钻招式,让茨木浑身血液跟着沸腾起来,在与酒吞硬碰硬对上手掌时,他看到了对方无比兴奋的表情,酒吞起了欣赏与好胜的心。

    “有趣,”对方果然说话了,在力量冲击之下咬紧了牙关,额角青筋跳动,紫色的眼眸里充斥着不服输的劲头,“你这股力量,确实比他大的多。”

    茨木咧嘴一笑突然抽手,在对方紧跟过来的拳头下一掌推出,化劲反拨把酒吞推得后退了两步。

    鬼葫芦的偷袭恰在此刻逼近,不过这招式茨木已经见过很多次了,只不过微微一偏头,那妖气便撞在了身后的树上,滋滋的红色火苗腐蚀了树干,蛀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缺口,残留的黑色痕迹冒出了浓烟,袅袅升向半空。

    茨木回头看了一眼,便把脸转了回来,看着面前还在活动手指的酒吞,心绪飘到了九霄云外。

    打架太过刺激,他差点又深陷其中,只是看到那偏离的攻击,他才突然想起星熊告诉他的话:鬼王酒吞童子,其实是个残忍与温柔并存的大妖。

    说残忍,是因为成为鬼王之后,他对于屠杀便没了神子时的束缚,每一场恶战他都是以你死我活的劲头去争夺,冤魂无数杀孽深重,皆是为了生存与活路。

    说温柔,是因为这人日常心胸甚为宽广,他自有自己的行事准则,于妖于人包容万千,不到必须出手时,他总会收紧了分寸,从不让自己太过暴戾。

    往日他从不懂,茨木想,因为那时的酒吞在他眼里,便是力量的巅峰。

    他想要挑战攀登这座高而远的险山,认可对方的实力希望追随酒吞的脚步。所以每一次,他都想从酒吞身上学到更多的东西,每一次都想透过酒吞来检验自己的实力,通过表达自己的支持,让酒吞意识到自身的责任。

    酒吞该是强大的冷酷的游刃有余的,哪怕是失忆之后力量一时减弱,但这人只要存在这世间,便合该是不断自省并进步的。他那时认为,温柔,是酒吞身上最不该有的东西,也是他一直没有看到过的东西。

    所以他无数次嘲笑星熊,说他还不了解酒吞童子。

    只是如今,他与这失忆的挚友产生了跨越百年的再次相逢,以受尽对方多年熏陶与浸润之后的姿态,再回来看,他不得不承认,星熊是对的——酒吞,早在他不知晓何为感情与温柔的时候,便已经将他用温柔包裹了。

    当初他上山挑战,对方将他轻松碾压,却在发现他身体不适之后及时喊停,哄着他让他每日来赴约,偶尔喝酒偶尔聊天。

    挑战固然是他身体里的一部分,但酒吞从未将他看做只会打架的恶鬼。

    他懵懵懂懂,不知对方何意,挚友为何物,铃铛又为何会别有深意。他学过许多的技巧,但都为了争斗而用,酒吞教会了他许多东西,都是为了享受活着。

    春光明媚,与友饮酒,更为自由地选择修养或是切磋,才叫活着。

    大江山和酒吞,就是如此温养着他的,

    酒吞的攻击又到了,鬼葫芦喷出的妖气贴面而来,茨木下意识一个摆手,破开了那三道凌厉妖风,只向前一个助跑,下一秒拳头便贴着酒吞的脸颊飞了出去,带起的利风刮破了对方的腮rou,鲜血冒了出来,飘散在空中。

    对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在火辣辣的疼痛里舔了一口流到嘴边的血液,随后吐到了草地上:“你的身手,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不止比茨木那小子力量强,招式也更灵活。”

    茨木握着拳闻言看向他,神色动容:“因为就是你教我的,挚友。”

    他知道,对方没有用全力,当初的自己一门心思希望对方用全力来打个你死我活,但酒吞从没同意过,点到即止便是罢了。他认为酒吞看不起自己,因此当自己千辛万苦复活了酒吞之时,与对方的每一次较量也cao了一种乘胜追击的心:打败他,打败这个男人,哪怕明知他还未完全恢复,但只要一次次试探,总有发现他破绽的那一天。

    如他所愿,酒吞被他干扰地烦不胜烦,与他结结实实打了许多场。

    但从未有一次,真的将他杀到死亡,而他也从没能真正赢过对方。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在进步着。

    直到现在,他用了酒吞的方式与过去的酒吞来了一场较量,目的不是争个高下,只想与对方以此增进感情,继而聊些话题罢了。

    原来不能下狠手,是需要收敛力气的,原来不是打了便可以肆意释放妖气的,他会担心对方被冲击到,想要对方玩得尽兴,又舍不得让对方真的因自己而受过重的伤。

    那酸酸甜甜又爱又无奈,看对方眼睛发亮时,心里麻痒到只想好好摸摸他抱抱他的那股爱意啊,撞击得人胸口发疼,所以酒吞是这样来看待他的,哪怕失忆了之后,都未曾因烦躁情绪而让他丢了性命的。

    他看着面前的这人,对方似是被他的话弄得不快,将葫芦往地上一戳,撇着嘴嘲讽:“本大爷教的?教了什么?你们两个真是奇怪,总说以前如何本大爷教了什么说了什么,本大爷一个都记不住……而且……”

    他拎着葫芦冲过来:“你们挚友挚友喊着,描述的却都不是本大爷记忆里的自己,通过本大爷看别人身影这种事,很好玩吗?茨木童子!”

    茨木闪身一躲,葫芦刮起的风声呼啸而过,打击声响起,身后那棵树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随着卡拉卡拉断裂的声响,下一秒,破碎的树冠便像断了线的风筝,平飞出去,滚下了山坡。

    在一连串的烟雾腾起中,这树消失在了两人的视线内,只留下一串的滑行痕迹伴着燃烧的火苗与黑灰,把草皮分割成了两块。

    “怎么生气呢,挚友。”茨木站在山坡上,低头望了望那条痕迹,慢吞吞说道,“好歹那一棵树,还能遮挡阴凉。打架而已,坐下来喝酒划拳也能达到同样效果的。”

    对方张了张嘴,被他这话噎了一瞬,抖了老半天的眼皮,最后嘀咕道:“这话怎么有点耳熟。”

    如何能不熟呢,这就是酒吞你自己说过的话啊。

    这么久了,他就是在一面挑战着酒吞,一面学习着酒吞。

    星熊曾无数次说过,他与酒吞是越来越像了。

    哪里像呢,因为穿戴吗,因为长相渐渐靠近了吗,还是因为……他连酒吞的行为举止与思考模式都一并学进了脑海中吗?

    所以他们才会越来越像,他们是两个有差异的个体,却又共同欣赏着对方,吸引着对方走近自己融合而难以分离,像是必然的,结合也是必然的,如今他站在了酒吞的位置上学着他理解着他,替他和过去的自己做一个交流和告别。

    “挚友,赏我一碗酒吧?”茨木眨眨眼,冲对面的酒吞笑得很是得意,“往后肯定回礼一坛子我自己酿的。”

    对面的人看他一眼,见茨木没有打斗的兴致了,便也借此收手,从身后兜里摸了一个酒盅和酒瓶,倒出了些透明而香味浓烈的液体,递与了茨木:“麻烦鬼。”

    男人笑了,接过去没有说话,只小口饮啜。

    一时间气氛又从剑拔弩张松缓下来,两个人并排坐在树桩旁,酒吞便也掏出了第二个酒盅自己喝了起来,茨木扫了两眼,没有说话。

    反而是酒吞,突然问他道:“你会一直在这里?”

    茨木摇了摇头,他便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你是未来的他?”

    “是。”茨木看着远处的景色,嘴角勾了起来。

    酒吞漫不经心问:“往后的茨木童子还能如此厉害,受了很多苦吧。”

    “那没有,”茨木轻轻道,“挚友你还是教了我很多东西的。”

    “扯淡。”酒吞曲起了腿,漫不经心靠在了木桩上,“叽叽喳喳的,躲都来不及。”

    茨木便又转头看他,朝他伸了伸酒碗,装作要干杯的样子,笑着道:“若我说跟我走,你很快便也就能见到他了,还能回大江山,你会不会答应?”

    “为什么要回去?谁会想见这傻子?”酒吞翻了个白眼,去推他的手,“赶紧喝,喝完滚了。”

    “最后碰一下吧。”茨木说道,“和挚友喝酒,不碰杯怎么行。”

    对方果然沉默了,良久才与他轻轻一碰,那瓷盏发出了清脆的叮叮声,酒液漾起撞击着酒盅的薄壁,不等酒吞说话,茨木的耳坠葫芦便突然发了光,叮叮作响之际,这人便倏然变了一道红光,进了那葫芦里。

    方才还在这人手里的酒盏,要不是茨木手快从半空托住,恐怕那神酒便会被泼洒进土里。

    “……”茨木慢慢把他那里的酒,倒进了自己的盏中,一口两口,慢吞吞地喝着。

    天光由亮变暗,小世界的时间开始飞速地回流,如同倒带一样,收回了被破坏的树干,抚平了被破坏的草地,飞虫降落风叶重起,直到一切恢复原样,茨木的酒也终于喝见了底。

    他坐在那里长舒一口气,把酒盏收进自己怀里。

    “这下可真成葫芦娃救爷爷了。”他嘟囔道,伸手摸了摸那个小葫芦,里面红光闪烁,好似发了好大的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