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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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眠没有说话,七岁孩童的身体不高,站在客厅中也显得矮小,但偏偏蓝眠身上无端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沉重与压抑: 武魂殿,斗罗大陆最大的魂师组织,当年唐昊与武魂殿封号斗罗一战名震天下的同时,武魂殿这一掩藏在帝国背后的庞然大物,也引起了天斗、星罗两大帝国的警惕—— 任何一个国家,都不允许有大量超出统治者掌控之外的力量存在,而以武魂殿在整个斗罗大陆上四处蔓延扎根的触角以及当年于唐昊成名一战时所表现出来的武力储备,足以引起所有统治者心中的警惕。 蓝眠如今不过是借着奇货可居、借着金钱开道,借着武魂殿的皮子狐假虎威,然而一旦脱离武魂殿其本身的威慑,他蓝眠什么都不是,随意一个贵族都能将他的产业吞吃入腹,而他毫无应对之法……一个没有实力、没有家族、没有背景却又能持续下金蛋的母鸡,无论跟谁合作,都是与虎谋皮。 就连武魂殿,还是借着素云涛的身份,明面上打着武魂殿自己人名下产业的幌子,才得以生存。 如今与素云涛已是陌路,虽有每年交由翠微阁递给素云涛的分红,但说到底,二人之间已经再没有什么牵扯,素云涛也不必再为他出面去解决什么问题。 ……这时候送上门来的萧尘宇,确实是他更好的选择。 但前提是他没有把柄捏在这人手上,是他有能跟悄无声息换了天斗帝国第一顺位继承人的幕后人掰手腕的实力。 现在放在蓝眠眼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因为他而导致唐昊再次被武魂殿的人围堵,让唐昊带着他与唐三重新归于四处躲藏、颠沛流离的生活之中,让唐昊与武魂殿的人打个两败俱伤——让他欠唐昊的因果越来越多,让他日后修行一途平生波澜,留下道心破绽,被天魔反噬;要么……铤而走险,背水一战,顶着天斗城萧氏一族的威胁,保下这两人。 至少,先稳住萧尘宇,然后……虚与委蛇,徐徐图之,将整个萧氏蚕食殆尽,收入囊中——毕竟,有唐昊与武魂殿的宿仇在前,蓝眠不能一辈子就背靠着武魂殿来壮大自己,如若当真如此……他手下的翠微阁,又和武魂殿的翠微阁有什么区别? 世上哪有免费的午餐,愈是免费的东西,愈是代价不菲——今日蓝眠对武魂殿仰仗越多,欠下的人情越大,他日武魂殿如有需要,他当真还能开口拒绝么? 如今摆在蓝眠眼前看似有两条路,但实则,他还有能选择的余地么? 蓝眠缓缓舒出一口郁气,目光定在趴伏在沙发上的萧尘宇身上:“说说看,天斗城萧家想要解决你们,又得用什么手段?” “如若是干净利落地杀人灭口,等你知道的时候,约莫着也该是个死人了,”蓝眠似是想到了什么,“而且,若是要我派人护住你父子二人的性命……这价格,可谓是不菲。” ——当然不菲,蓝眠手里有个屁的高人,他能做的,也不过是再去见上素云涛一面,许以重金要他帮忙请来高手坐镇城主府。 至于唐昊……妻子身死,昊天宗闭宗,若非他身上因yin心蛊发作而引起的寒症,唐昊怕是当真要与世隔绝,任由自己在圣魂村就这么颓废下去。 早已心灰意懒的唐昊,惟独在当初知晓唐三与他身上武魂时,眼底才露出那么一丝希望,然而很快又再次湮灭,重归于一片灰烬。 ……终究,他与唐三的年纪还是太小。 蓝眠眼神微沉:更何况,诺丁城城主只是个普通人,且以萧尘宇往日的做派来看,身上还留存着些许贵族习气,习惯于玩弄手段,遵循利益至上的游戏规则……而这样的存在,本身式弱,也不是一个可以托付信任的存在。 号称斗罗大陆最年轻封号斗罗的唐昊,他颓废,他沉沦,他心灰意懒,但他心底的那份仇恨,终有一天将如同火山爆发一般湮没一切。包括他自己。 但现在,不是时候。 如今唐昊能这么隐姓埋名地在圣魂村隐居,未尝不是顾及他与唐三,所以,哪怕蓝眠知晓唐昊的真实实力,他也不能就这么掺和进地方权利的争夺之中——名利场上,消息的灵通与否,常常代表着一个人的能力与地位。 而以武魂殿遍布整个斗罗大陆蛛网般的分布来看,只要唐昊敢以他真实身份现身,那么必将迎来武魂殿的新一轮追杀——地下市场中,唐昊的下落赏金已经高达数百万之巨,常年位于悬赏榜首位。 是以,如果萧尘宇朝他要人,要他保住萧尘宇父子二人的性命,那么为了唐昊他势必要保下这二人的性命,只能倚靠素云涛的面子,重金请来四五十级左右的魂师,哪怕不能敌,护住城主的性命逃命却也足够用了——天斗城萧氏若要解决一个昔年弃子一般的普通人,又能派来多高等级的魂师? 但请这么一个人,每日的佣金都不是个小数目,蓝眠的翠微阁到如今发展也不过一年,哪怕日进斗金,却也不能支持这么着天天无底洞似的耗着。 萧尘宇苦笑着:“主家想要对付我们这么个远在法斯诺行省的普通人,根本不需要亲自动手,只要限制了与我们的资源往来,表示一下态度,就足够我们在诺丁城不好过了。” 斗罗大陆终究以实力为上,普通人本就得不到重视,而以普通人身份坐在诺丁城城主位置上的萧父一旦失去主家的支持与庇护,剩下的……足以让那些忌惮于天斗城萧家的本地贵族蠢蠢欲动。 权利,代表着利益分配,而萧父手里握着的,则是一座说不上多富裕,却也并不过于贫瘠的城市——想想城中一年的税金,想想城外大片的土地,本地贵族又或是那些个家族有所依靠的富人,他们又该如何做一个取舍? 蓝眠微微眯眼,盯着萧尘宇看了半晌,笑意显得有几分凉薄:“这些贵族把戏,你倒是玩得挺好。” 先是试探他的身份与背景,确定他与诺丁城贵族没有直接利益往来,并且是翠微阁的话事人之后,以其天斗城萧氏嫡系身份利诱,以天斗帝国继承人间的争斗为借口,将事态说得严重至极,复以唐昊与武魂殿的关系相胁迫,最后得知天斗城萧家并不会亲自出手,减轻了蓝眠身上压力的同时,还给蓝眠画了天斗城萧家话事权的大饼……是不是松了口气,暗自庆幸? 蓝眠:好一个先抑后扬,好一个把玩人心。 萧尘宇抿了抿唇:“贵族有豁免权,更况论魂师……而且,我父亲到如今,已经经受过数十次暗杀了。” “翠微阁是整个诺丁城的新贵,凭着各种堪比黄金的酒水足以得到整个上层社会的追捧与赏识,这本身就是一种政治资源,”他抬头,看向蓝眠,“所以只要你肯表态,与诺丁城主府达成合作,成为我与我父亲的庇护者……我们在诺丁城的情况,就不会再进一步恶化下去——甚至,帮你打通与天斗城的关系,进一步打入天斗帝国政治中心又有什么难度?” 蓝眠没有说话,任由室内气氛归于一片沉寂当中,而萧尘宇脸上表情也几经变换,最后凝结成了一片忐忑与不知所措。 到底年不过十二三的少年人,正处于微妙的年纪,说他懂事,也确实该懂的都懂了,但若说他不懂事……到底还算是个孩子,心窍蒙昧,算不得真正是个大人,毕竟,二十弱冠,待得过了加冠礼,这才算得上是真正成人。 哪怕耳濡目染,自贵族往来之间学了些心计手段,却也终究没有前世时游走于朝堂之中的那些个真正把玩人心,玩弄权术的人来的游刃有余,哪怕平日里再如何张牙舞爪,此时当真碰上什么事时,心底到底沉不住气。 蓝眠缓缓叹了声,现在这又要如何收场? 萧尘宇知晓唐昊的真实身份,如今是抱着破釜沉舟地想法来见他,而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放任萧尘宇就这么出去,而后大肆宣扬已经销声匿迹了六年之久的昊天斗罗如今就在圣魂村隐居。 而且萧尘宇到底准备了什么后手,谁也不知道……但这件事,应当不是诺丁城城主的意思,至少诺丁城城主,不会这么失了智似的来试探蓝眠,而后谋求这么一个虚无缥缈的合作——那可是昊天斗罗,以一己之力撼动整个整个武魂殿,甚至诛杀上一任教皇千寻疾的存在——他怎么可能会受这种威胁? 教皇都杀了,再杀一个毫无魂力不能修炼的诺丁城城主,又有多大的难度? 所以现在受到为难的,只有蓝眠。 但……天予弗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谁又能说得清,这是不是递到蓝眠眼前的一道浅显机缘? 毕竟,萧尘宇背后的萧家身处天斗城,甚至直接参与到了北地霸主天斗帝国继承人的争夺之中,若是以此为突破口,那么摆脱武魂殿,真正在斗罗大陆上扎下根基……怕是不必再如同当下这般小心翼翼,徐徐图之。 “……你来找我,你父亲知道么?”蓝眠声音淡淡。 萧尘宇沉默着,摇了摇头。 “好,那我丑话说在前头——若要我出手,你与素云涛可不同,”蓝眠催动魂力,漫天羽状复叶的相思子霎时间便凭空出现,银色枝蔓与幽蓝色羽叶充斥着整个房间,“我放了他自由,可不代表着日后,你也能像他那般抽身而去。” 萧尘宇浑身有一瞬的紧绷,而后又强行压制着自己放松下来,他扫了眼满室幽蓝与闪烁其间的银色枝蔓,不知想到什么,耳后微红,只是咬牙道:“我知,我也说过,素云涛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甚至是……日后的整个萧家——只求你庇佑于我父子二人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