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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念

    风雨无阻,衣逐闲每晚都会出现在酒吧摇言。

    大多数时候他都是淡漠的,靠近月初时会稍高兴些。白星翡不总是在酒吧,时间一长,那个精致的铁盒被她吩咐Baron放在吧台下的柜子里,让他见到衣逐闲就拿给他。

    自从第一次遇见衣逐闲后,往后的每个日子里他都是沉寂的,并且这种沉寂与缄默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浓重深厚。

    “逐闲哥你来啦。”

    Baron如今已经不太敢和衣逐闲说话,他也是后来才知道衣逐闲竟然比自己小好几岁,可即便如此,在面对这个男人时,一句“哥”还是会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

    男人气质愈发成熟稳重,再这样下去,“逐闲哥”恐怕也喊不出口了,Baron在心里捏了一把汗,估计只能恭恭敬敬地叫一声“衣总”了。

    “谢谢。”衣逐闲接过Baron的白水和铁盒,给了他几张红色小费。

    “不不不不逐闲哥,我真的真的真的不能要!”Baron拼命摇着头把小费猛推回去,每次就倒杯水拿个盒子,这小费给的都快比他工资还高了,他拿了几次实在不好意思拿了,良心大大的有愧。

    “哎哎18号桌这就来!”如果不赶紧跑衣逐闲肯定直接塞他口袋里了,Baron脚下生风,一溜烟跑没影了。

    衣逐闲没再说什么,他把钱往旁边一放,拿纸巾擦了擦手打开盒子。

    于是这段时间,酒吧的常客们都纷纷注意到,差不多一个固定时间段,吧台前的高脚凳上会坐着一个相貌英俊的男人,他手边只有一杯热气腾腾的白水,在鼎沸的人声中,不停地翻看一些明信片。

    盖鸣这段时间工作闲下来,每天都能撞上衣逐闲。今天的他搭着辛西,卡座上还有三两个女性朋友。

    “廖竣人呢?好久没看到他了。”辛西盘腿坐着,在昏暗的酒吧内玩着赛车小游戏。

    “不知道。”盖鸣声音闷闷地,点了杯烈的随意说道,“出差吧。”

    辛西盯着盖鸣看了几秒,挑了挑眉笑道:“怎么,吵架了?”

    “嘁。”盖鸣搭在辛西肩上的手一抬,端着酒缩进沙发角落。

    “我才懒得和他吵。”

    辛西吃吃笑起来:“你每次……”和廖竣吵架都会换新发色。

    “哎盖鸣!”陈欢嗓门大,一出声打断了辛西的话,“这已经是我第二次碰到他了,何等缘分!”黑色吊带短上衣的女人举杯示意了一下,“真的好帅啊!你说我要不要上去要个微信啊?”

    这算什么鬼缘分,他不是每天都会来吗……盖鸣噎了一下:“我劝你最好还是不要……”他喝了一口威士忌,“这几天我已经看过他拒绝不少女生了,而且……”

    而且他和我朋友……

    盖鸣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段清和衣逐闲之间狗血的感情。说前任吧,这两个人根本没在一起过,说现任或者炮友吧,又确实不是,说暧昧关系吧,两人的感情好像又已经很显露坦白。所以这一对,既不是恋人,也不是朋友,却又仿若已经经历过天雷地火和撕心裂肺,还总感觉要BE收尾的关系……他觉得,还是不要插手了。

    要不是我早点来,都没机会看明信片呢……盖鸣烦躁地拧起眉,更加难受了。讨厌的段清!就知道给白星翡寄!我不是她的朋友吗!

    这段时间烦心事实在太多太多,盖鸣红着眼狂灌起了酒,一句话也不想说了。

    辛西放下手机,走过去摸了摸盖鸣的蓝色小卷毛,没有表态。

    “你看上了?喜欢就上啊,试试又不会少块rou。”娇俏的声音混着酒意响起,陈欢旁边的小姐妹抿了口杯子里的蓝色鸡尾酒,“别说姐妹跟你抢男人啊,你不上我可要上了啊?”

    陈欢瞥一眼她,哼了一声:“行啊,那你上呗?”

    女人闻言轻笑一声,从桌上拿了杯酒就要往前走,陈欢看她来真的,一时慌了神:“哎哎!等下等下!”

    女人早有预料,哈哈笑得直打鸣。

    最后,陈欢女士在姐妹们的鼓励和动员下,挺了挺鼓囊囊的胸,自信一呼吸,走上前去。

    娇俏的指尖还差一点就要碰到衣逐闲的肩膀,一个肤色偏黑,满脸横rou的飞机头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

    “诶美女!我刚和我几个兄弟在那边看到你,感觉你完全是我喜欢的类型,我们能加个联系方式吗?”

    飞机头右手举着扎啤跟她碰了个杯,抬起另一只手慢而缓地在他浮夸的头发上虚虚地抚了一下,“赏个脸去我那坐坐?”他指了指一个暗处的卡座,上面好像还坐着一两个男人。

    陈欢被她油腻的眼神搞得浑身一颤,她打了个禁止的手势道:“不好意思啊,我已经有对象了。”

    “男朋友?谁啊?”飞机头想起刚刚走过来时看到女人伸出的手,灵光一闪,他粗壮的胳膊搭在吧台上,另一只手拿着杯子在铁盒旁发出了不客气的敲击声。

    “就这小白脸啊?他你男朋友?”

    “他……”虽然话说的难听,但陈欢其实有点暗爽。

    干脆直接承认算了,说不定还能正好来个英雄救美发展下感情。

    “额嗯……”男人没什么动静,陈欢紧张极了,语调由高到低,心里七上八下的。

    酒吧太吵了,飞机头没听清,他不耐烦地又喊了一嗓子:“哎你到底是不是啊?”

    衣逐闲瞥了眼他的酒杯,啤酒好像要洒出来,他圈住铁盒,把盒子往右边移了点,正准备盖上盖子,飞机头突然把啤酒往前一泼,霎时灌了半盒子酒:

    “喂喂小白脸!老子叫你没听到吗!多大了还玩卡片,你他妈幼不幼稚……”

    明信片被淹没,慢慢湿软下去。Baron刚刚就端着酒杯往这走了,此时亲眼目睹事故全程,刹那间吓得灵魂都快出窍了。

    他用尽毕生速度直冲过去,在呆掉的衣逐闲反应过来之前,一把举起铁盒按住明信片就欻欻往外倒酒:“哎逐哥没事没事啊!吹、吹风机吹吹就好了……”话还没说完,衣逐闲猛地夺过飞机头的扎啤杯就狠狠往他头上砸去,玻璃“哐嚓!!”破裂,他怒吼起来,身后的陈欢被他突然的动作直接撞翻在地上。

    衣逐闲完全不顾飞机头脑袋上的玻璃渣,一拳紧跟一拳,猛烈而狠戾。

    “你找死————!!!”

    辛西暗戳戳观完全程,此时心中警铃大作。“不好!!”她拽起盖鸣就冲上前去,结果完全拉不住架不说,肚子还被衣逐闲挥起的胳膊肘猛击了一下。

    辛西当即就跪了下去,痛苦万分:“咳咳咳……快、快叫安保——!咳咳咳!!……快打电话、叫、叫白星翡!”

    盖鸣半扶住辛西,活生生被吓出一身冷汗,酒都清醒不少。他火急火燎地掏手机,手机就像烫手山芋一样在手里上跳下窜。

    “不不不好了星翡!衣逐闲在酒吧打起来了!!”

    就在这时,暗处有两个男人直冲出来,为首脸上带刀疤的男人一声怒骂,高举啤酒瓶照着衣逐闲的脑袋就是重重一砸。这画面太血腥,陈欢尖厉的叫声骤然响起:“救命啊啊啊啊!!!”乐队蓦地停止演奏,路人纷纷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围过来。

    “安保呢!!快叫安保!”

    “快、快打110啊……”

    “不行!不能打!”盖鸣一把转身按住了小姐妹的手机,咬牙压低声音道,“这他妈是我朋友的酒吧……”

    衣逐闲满脸的血,那一下真的用了七八分力道,他用力按了按脑袋一把甩开飞机头的衣领,男人的身子骤然瘫倒下去,脑袋则因为惯力狠磕在瓷砖地板上,发出“咚!”一声巨响。

    他的睫毛撑起血液,双目猩红而森寒。酒吧昏暗的环境里,男人身材高大,背对吧台五光十色的变幻灯光,血腥妖异比精魅,暴戾凶残胜阎罗。

    刀疤脸看他还能站起来,心下一惊大喝一声拿着手里破碎的酒瓶朝他捅去。衣逐闲无顾酒瓶,迅猛擒住他的手腕反手就是狠狠一拧,骨骼发出断裂的脆响,男人重重砸下胳膊肘,刀疤脸咚的一声扑跪在地上,发出凄厉的惨嚎,他鲜血都还没来得及咳出,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攥着后脑往地板上哐哐猛砸。

    霎那间,头破血流,残碎不堪的瓷砖地板沾满他的血液,男人的挣扎与尖叫陡然弱下去,到最后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而这,就发生在几个呼吸之间。

    盖鸣腿一软,直接坐倒在辛西身边。

    衣逐闲给他的形象一直是淡和的。啤酒节初遇,他站在段清身边,眼神一直离不开自己的朋友,甚至还有点青涩腼腆。后来他被自己和白星翡他们恶意整蛊,自己也没有被强制要求道歉或是别的什么。就连段清走了,他每天来看明信片时都是安安静静的。

    原来他……盖鸣不受控地哆嗦着,呼吸都不顺畅了。

    衣逐闲像是浸在血液里,裸露的皮肤染满不知是谁的红,血液带来的重量压按他纤长浓密的睫毛,男人眼微张,残暴疯狂,又底色悲凉。

    他直起身一脚一脚踩在刀疤脸的脊背,偏头看向身侧的另一个男人。这阴冷凌厉的眼里像是只剩下狂虐与暴力,其他什么也看不见。

    那最后一个兄弟是个中等身材的刺头,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他不要命的打法吓得腿抖如筛糠,他往后一抛瓶子魂飞魄撒地跪下,脑袋“哐哐!!”砸向地板。

    “求求你不要打我……!!!我不认识他们!!我根本不认识他们!!不要打我不要打我我不认识他们、求求你饶了我,求求你饶了我吧!!!”

    他磕得非常非常用力,额头都砸破了,鲜血直冒出来,几个废物安保才吃屎都赶不上热乎地从远处赶来:“哎那边的!你们干什么呢!”

    他们狂奔起来,看见碎裂的酒杯破碎的吧台,两个倒地的男人和到处迸溅的鲜血,直直倒吸一口凉气。

    完了……喝酒误事,这下彻底完了。

    刺头像看到救命稻草一样抱住他们的大腿:“救救我!!求求你们救救我!!!”裤子上染上腥臭的血液,被抱住的安保嫌恶地甩甩腿,刚要说话,白星翡满头大汗地赶到,身后还跟了好一些人。

    “卧槽!!?”

    人群中间满身是血的衣逐闲、旁边捂着肚子跪在地上和盖鸣抱在一起的辛西以及这满地的狼藉,白星翡活生生被吓出一身冷汗。

    她隔着人群大吼起来:“这他妈到底怎么回事!?”

    Baron拿着吹风机发出持续的轰鸣,他从角落里一骨碌爬起来踮起脚尖,颤抖的双臂举起铁盒,巴不得站到天花板上:“老大!!”

    看到他举起的东西,几乎是在瞬间,白星翡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但这个瞬间的意识还是让她为之重震,她没来得及换的睡衣透湿,汗水从额头顺着面颊滑落:“不、不会吧……”

    震惊过后,她素质极佳地清醒过来,冲身后的人说:“你们几个,赶紧送他俩去医院……”她连连安抚好人群,说今夜是摇言安保办事不力,让大家看笑话了,自己定会严格处置、加强管理,绝对不会再有诸如此类的事发生,今天酒水免费畅饮,希望各位新老顾客能给份薄面不要放在心上云云。

    看热闹的人群基本散去,白星翡重重几个巴掌怒扇在三个安保脸上:“一群废物!这个月工资都他妈的别想要了!老娘开这么高的工资养着你们连个人都给我拦不住!滚!都他妈给我卷铺盖滚!”

    她眸中泛寒,咬牙切齿道,“等会调了监控要是让我知道你们是因为玩忽职守造成的局面,老娘让你们全都吃不了兜着走!”说完,白星翡怒挥了挥手,身后另一些人生拖硬拽带走鬼哭狼嚎的安保。

    “擦…擦擦吧。”Baron缩着脖子走出来,一手拿着铁盒一手拿着湿毛巾递给衣逐闲,声音颤抖地说道。

    衣逐闲低头接过毛巾,没管脑袋,而是仔细把手擦干净。直到指甲缝里的血也没的差不多了,他接过Baron手里的铁盒,一动不动地看着已经有褶皱且带着吹干酒痕的明信片。

    很久,他的声音低低响起。

    “谢了。”

    Baron混身一抖,慌忙摆手:“没、没事没事!没事……”

    衣逐闲从沾血的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白星翡:“今天的事我很抱歉,相关赔偿联系我助理就行。”他抬眼,血色睫毛下的眼眸黯淡无光,“如果段清有消息,还请你联系我,谢谢。”说着他抱着盒子走出了酒吧。

    白星翡捏着那张名片咽了口唾沫,对上还在地上坐着的盖鸣的视线,深深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