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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 勇出柜被判极刑 遇新人灵rou或分

    

第十四回 勇出柜被判极刑 遇新人灵rou或分



    周六,奇妙的不只午,还有夜。尹红情本不打算留下,然而在下午体验玩具之时,汪屿的家人来了电话,说是要在那边留宿,让她自己出去吃晚饭。汪屿不想吃晚饭,喝了点水又开始吃尹红情。

    尹红情被吃得干净,更赖着不想走,她父母不管她,对她和朋友疯玩更没什么意见,不过还是告知了李家夫妇,让他们不用担心。两人缠绵良久,最后脱力地相拥入眠。

    夏夜有伴着电闪雷鸣突然而至的暴雨,在这一带已是习以为常。雨声密集,全然没有滴答的诗情画意,反倒透出种叫嚣般的危险,连窗的丝毫缝隙都不放过地杀进。闪电亮起的瞬间恍若白日,而雷声响得甚至会让人忍不住坐起来看是什么建筑倒塌了。

    遇上这般天气,以前总是覃蕙质过来把窗关好,再安抚着陪尹红情一起睡。而今她身边躺着的是汪屿,这个女人没有像她干妈那样捂住她耳朵,或是轻拍她的背,而是逐渐从身后抱她更紧。

    应该也是被这聒噪的雷给吵醒的,尹红情心里骂着,反而在享受汪屿惊醒后的不安与恐惧。她没有推开那绕在她腰间的手,而是学着用同样的频率在上面轻拍,柔声哄道:“继续睡吧,没事。”

    汪屿其实想告诉她,她很喜欢雷雨天。在这种天气做,是她想象中很舒服,又很浪漫的事。紧贴着后背,她的手渐渐又往尹红情的前胸摸索,指尖停留在某处,画了个不规则的圈,轻声问:“你喜欢跟我zuoai,对不对?”

    尹红情觉得痒,抓住她的手回答:“对。”

    汪屿不再乱动,声音听着带上点委屈和不甘:“喜欢跟我做,却不喜欢我本身,是吗?”

    尹红情心说难不成是什么妖精修炼成人,不解道:“本身是什么?”

    汪屿叹道:“本身……应该就是灵魂吧。”

    “我认为爱rou体比爱灵魂更重要,毕竟灵魂将会不朽,我们有数不尽的时间去爱,但rou体却会腐烂。”

    兰波让魏尔伦从他的灵魂和rou体做出最后的选择,魏尔伦还是选了rou体,兰波彻底失望,与他分道扬镳。

    这是施神释最喜欢的电影《心之全蚀》,李昙道深夜在被窝里看完这个悲剧,无法接受。

    深爱彼此的人因为太固执己见,不肯服软而错过了,这种事太让人痛心。好在他和施神释早早地说清,要是谁再犟那么一点,也不会有情人终成眷属。

    李昙道泪眼婆娑地给那人发了消息:「施神释,你的全部我都喜欢。」

    施神释正在制作一个最新恐怖片的图解,在相册里一堆鬼脸截图中聚精会神地挑选哪帧最能让人头皮发麻。对女鬼免疫,收到李昙道这话,却让他顿时惊恐万分:「怎么了这是?」

    「没什么,想告诉你。」

    这家伙怎么说话黏黏糊糊的?

    施神释便反着来,条理清晰地说情话:「那我也告诉你,我可能是爱上你了。虽然目前还不太清楚爱和喜欢有什么区别,但如果能成为我活下去的动力,那应该就是爱了。」

    爱会让人变成聋子,屏蔽掉“死基佬”“好恶心”“丢人现眼”等闲言碎语。爱会让人变得坚强,是一种坚不可摧的信仰,相信一切会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现实果真会善待他们吗?

    王静梅首先就不会。

    她不止一次问他对尹红情的感觉,还鼓励说:“喜欢就去追吧,等高考完,妈资助你们出去旅游。”

    本就多愁善感又失去丈夫的王静梅,看淡了一些事,对生死不再忧虑,而是怕自己再出什么意外走了之后,没人陪伴孩子。这话已经说得很开明,但对施神释而言,却并不亚于镣铐。

    “妈,其实我……”

    “怎么?”

    王静梅的眼睛在施明堂走之后就全没了光,施神释看着她,心里又涌出些晦暗不明的情绪。

    施神释垂下头,像在询问碗里的白米饭有何意见:“我还想把李昙道也叫上,可以吗?”

    “当然可以。”王静梅努力挤出微笑,“但毕竟他们俩从小就在一起,你要追红情的话,可就难得多了。”

    “我不喜欢尹红情,她也对我没那意思。”施神释最见不得她强颜欢笑的样子,他微微皱起眉,“我陪着你过吧,孝敬你一辈子。”

    王静梅双眼亮了一秒又暗下去,神色悲伤:“那怎么行?你要结婚生孩子,不然等我也不在了,你一个人多孤单。”

    “我可以和朋友过。”

    施神释还是压不下去肺腑之言,顿了又顿,压低音量试探性地道:“比如……李昙道。”

    “他也会有自己的家庭,哪还跟你住一起?”王静梅一听便觉得滑天下之大稽,儿子看似已成熟,想法还是幼稚不堪,“再说了,两个大男人住,别扭得很。”

    “不别扭。”

    还要瞒着吗?不瞒,又是不孝了。可不瞒是本心,为什么总要违背?善意的谎言也还是谎言,再怎么美化也脱离不了它的劣根,总有一天会显出丑陋的原形。

    但爱绝对不会是丑陋的。

    或许是施明堂已经不在,导致他心里的负担也随他去了;或许是认为王静梅性情温和,向来处变不惊;或许……还是太喜欢李昙道了。爱的勇气吗?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在不断诱他承认自己。

    施神释终于脱口而出:“妈,我喜欢他。”

    王静梅只当是恍神听错了,她没有放下筷子,边给施神释夹rou边确认:“你说什么?”

    施神释盯着放在米饭上的一大块鲈鱼rou,攥紧了筷子,视线又对上王静梅:“我喜欢李昙道,我这辈子就他了。”

    王静梅自认已看破红尘,却看不破万千尘缘。她这才有点慌了,往嘴里快速地送饭,干笑一声:“说什么胡话?”

    施神释表面上虽然没有放弃表明态度的意思,却忽然觉得手脚冰凉,似是被鬼上身那样,空气也如斧刃,直往他身上劈:“我是认真的,我不想骗你。”

    “你搞同性恋?!”王静梅终于摔了筷子,她很少发怒,一怒起来,本是端方的五官看上去格外惊悚不适,像乱序的代码,“你知道那些人有多么龌龊下流、伤风败俗吗!”

    果然还是失败了。

    施神释说话的声音在抖,但还是尽可能保持平稳的语调,他竭力想据理说服,却不知不觉地又开始火上浇油:“同性恋和异性恋都是恋,怎么能说谁龌龊?如果我下流,那就更不能去祸害女孩。”

    这段话结束,王静梅已不能再继续谈下去,她很想把午饭全扔在施神释的身上,或是掀翻桌子,再给他响亮的一巴掌。然而咬牙剜了他几眼,还是起身重重地摔上门,一个人在房间大哭。论伤心程度的话,缺德一点来讲,和那天施明堂抢救无效去世后非常相近。

    爱一个人,应该尊重他的选择,给予无条件的理解和支持。王静梅茶饭不思两三天,举止极端,仍对儿子是同性恋这个事实异常排斥。她自认为很爱施神释,但不接受施神释是同性恋,也没法理解。她和施明堂教书教了快半辈子,成才的学生数都数不过来,教育这方面,她应该不会出差错。那儿子怎么会喜欢男人?王静梅再怎么想也想不通。

    再三内省后,她意识到也许是长期以来对孩子疏于关心,让他的情感观念逐渐畸形化。既然已固化成型,最高效的处理方式就是戒断。王静梅对施神释迟来的弥补之爱,就是帮助他走上正轨,误入歧途在所难免,及时纠正就是万幸。

    还好,如今让她知晓这事,一切都还算来得及。她不眠不休地上网搜索联系后,找到了应对措施——假意和好那天,在饭菜里用了点她助眠的药物。她一动不动地微笑着看他吞咽下去,告诉自己等他醒来,就会好起来了。

    “妈是为你好,医生说能治愈你的同性恋。”王静梅站在玻璃窗外,怜惜地望着被绑在病床上的施神释,“这些天就在这里好好住着吧,妈隔两天过来看你。”

    医生站在电休克机前,和蔼地看着施神释太阳xue上的贴片:“安心吧,施同学,我们会用这半个月医好你的。”

    一周之后,多次联系施神释无果,李昙道迫不得已站在施神释家门前:“阿姨您好,我是来找施神释的。”

    王静梅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神色也复杂许多,霎时间,仿佛吞了黄连一般,开口说话都变得滞涩:“他……回老家看望他爷爷去了,可能要过段时间才回来。”

    李昙道见她憔悴的模样,用更为关慰的语气解释道:“是这样的,因为我有些习题要和他讨论,给他打电话都没接,所以才突然过来的,打扰您休息实在抱歉。”

    “山里信号挺差的,我经常也打不通。不过他在那边有他爷爷照看,也不用担心的。”

    王静梅说谎时语速会不自觉加快,即便这样,李昙道也只是觉得她和以前一样热心肠。不想再麻烦她多做饭,李昙道轻轻点头:“谢谢阿姨,那如果他回来了,您让他过来找我,那些题真的挺重要的,是老师重点强调的。”

    题当然是借口,再看不见人,他都要急死了。

    李昙道面上不露急,王静梅却知道他急。正因为知道,心里更拧巴,眉头不觉拧在一块,游离地应着:“好,等他回来,我会告诉他的。”

    太过想念施神释,只能在梦里见他。他手里拿着一支破损的毛笔,站立着俯身在桌前写字。李昙道想要过去,却被条红绫缚住,挣脱不得。他大声喊了几声施神释,那人远远地朝他笑,依然不放下笔。李昙道失去平衡,倒在地上,实心的地骤然成空,如坠云海。

    不是好梦,自他失联,没有一个好梦出现过。

    李昙道醒来已是满身冷汗,他打开手机,熟练地拨打过去。

    “嘟……”

    “李昙道,我想你了。”

    “嘟……”

    “李昙道,我不会放弃的。”

    “嘟……”

    “李昙道,你听见了吗?”

    每响一声,李昙道都似幻听出一声他的答复。越是听得真切,越是懊悔为什么没有问施神释爷爷家的具体地址,施神释以前没提过,他也该问的。如今问他母亲又不妥,要不是这样,他就过去找他了,也不至于熬得人抓心挠肺。

    怨过自己,又不得不开始怨施神释。为什么走之前不说一声?不声不响地离开,又断了联系,让人干着急。就算通信再差,也不会差到这种地步吧?他也不想想法子,到好一点的地方给他回个话。现在这种情况,又像是回到了那段长时间冷战的日子。

    不会真是在赌气吧?

    李昙道不禁想起大概十天前,他约施神释下午到他家里去。施神释一进门就如狼似虎地扒他裤子,李昙道却借他身子倾斜又毫无防备,闪身一让,施神释便重重摔落在地。

    他压着施神释的背,吻过他耳垂,悄声说:“这次该我了。”

    施神释并没有要反抗的意思,无奈又讽刺地笑道:“你行吗?”

    李昙道抓他的臀,在上面狠狠揉了一把:“试试就知道了。”

    地板不比床,做起来很不舒服,动静也不小。难受又享受几番,后来两人还是去床上弄。换了些姿势,施神释仍然没尽兴,李昙道却精疲力竭,说是要歇气,却忍不住先睡着了。等他醒过来,施神释把一切都给他打理好,人也离开。

    难道是因为这个吗?

    可不是他不行啊,是床太软太安逸了,再加上他没午睡,本来也是犯困的。可处在这种应该兴奋的时候,睡过去就是犯罪。唉,说到底是他李昙道在错的时间揽了错的活,是他自视甚高了。

    李昙道错得离谱,难怪施神释憋闷。现在好了,想认错都没机会,更别提rou偿了。

    夜不能寐的一周后,当李昙道的愧悔值已达到最高,施神释便被王静梅挽着手带回家。他消瘦了很多,骨头只怕要比李昙道的还硌人得多,甚至不能称为硌人,而将近划伤人。

    王静梅看着他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揪心又宽心,病想是治好了,从此苦尽甘来,可以幸福一辈子了。她用充满希望的话语填充着自己的心,尽量埋葬愧疚感,可愧什么还不太清楚,她明白这法子不太对,但不做似乎更不对。长痛不如短痛,儿子苦,也就苦这段日子罢了,总有一天他会知道,她做的事情都是有些道理在的。

    这样说服着自己,王静梅还是哭了出来:“小释,对不起,不要怪mama……”

    “妈,我不怪你,我还要谢谢你。”施神释面无表情地揩去她的泪,“我现在,已经对男人彻底没有感觉了。”

    想戒掉对女人感觉的尹红情,也揣着半部分躲避父母的原因,早早地加入外地的美术集训营,手机都换成老年机,一心想着要把重心转移到提升画技而不是床技上。可她没料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还是个顶可爱的程咬金。

    “我叫詹玥,王字旁的那个月,你呢?”

    詹玥,新来的学员,是这里的本地人。与本地人的温婉含蓄相背离,她活泼直率,大大小小的人群往往会因她而聚集。瞧见尹红情在休息时间仍避开人,安静地坐在湖边的树荫下写生,她好奇地过去,以轻盈又俏皮的声音结识她。

    尹红情没有转头看她,用手臂擦了把额上的细汗,接着往画纸上添色:“尹红情,红色的红,爱情的情。”

    詹玥赞叹道:“红色的爱情,好浪漫的名字。”

    极致的浪漫,别人爱情的牺牲品而已。

    尹红情冷冷道:“是啊,浪漫死了,我妈名字里有红,情是指他们的爱情。”

    “你爸妈还挺有趣的,”詹玥走到一旁,歪头盯着她的侧脸“啧啧”两声,“他们肯定又帅又美,因为你很漂亮,有点混血儿的感觉。”

    没听错吧?第一个说她像混血的?

    尹红情假作波澜不惊地点点头:“我妈是澳大利亚人。”

    詹玥略过这话,忽然蹲在她面前,仰头笑道:“等你休息的时候,来做我的模特可以吗?我想给你画一幅。”

    尹红情执笔的手就此停住。

    她只画过别人,却从来没人要画她。

    炎炎夏日在外,纵使湖边也是热风,詹玥的发丝顺着汗水蜿蜒,往她的胸口隐去。领口开得低,衫子极宽松,她胸脯一起一伏,形状也时隐时现。而此时尹红情只看着她的眼睛,再注意不到其他。

    或许她一直以来都期盼着这种guntang的眼神?来自夏天的热浪,黏腻的触碰,吃果子时从嘴边滑下的浆汁和汗液融为一体,皱痕深深的薄衣被浸湿,透出皮肤的纹理。詹玥眼里有这些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意象,尹红情却已看得入迷。

    她拿起方巾给詹玥擦了汗,轻声道:“只画一幅?”

    詹玥小心地扶着画架,又看向她的画,喃喃道:“会有很多幅的。”

    尹红情看她的睫毛扑闪如蝴蝶振翅,在她心上却泛起大浪。她好像成功把那些渴望悬隔在画的那头,落回到单纯的表达和欣赏——对于美的尊重,似乎重新被她拾起。

    也许从现在开始,她会试着喜欢一个人的本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