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简】99号办事处（鬼国 二）

    还在兢兢业业寻路的绿麟显然没有注意到自己小命儿随时可能要不保，只是凭直觉感觉到好似有一道又冷又凌厉的风直向它身上窜，于是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颤，又慢悠悠的定住了还在爬行的腹部。

    “歇什么，时间有限，快点儿爬。”李玄冷冷的声音响起，绿麟本能的又一哆嗦，彻彻底底的被吓住走不动了。

    李玄：“……”

    “……都说了它挺可爱的，你别再吓它了。越吓越起反作用。”简隋英边说，还边向绿麟招了招手，示意它过来，可绿麟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傻的缘故，始终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完了吧，这下谁也别走了。”简隋英说着懒洋洋的找了个地方一靠，看绿麟那样也不着急了，急也没用，他们全靠这条蛇带路，它不走，谁也别想动一步。

    李玄：“……”

    他先是盯着绿麟看了好一会儿，突然不冷不热道。“好，它不走我们就一起等着他，反正它挺可爱的，它说了算。”

    李玄声音低沉，语气也是一如既往的淡薄，却莫名给人一种出离愤怒的感觉。

    这是简隋英头一回从李玄身上感觉到这种情绪，李玄一贯都是沉稳的，喜怒哀乐表现的都不十分彻底，连亲自下手堵死那个洞口之后都能迅速调整好情绪，可却因为这一点儿小事儿无端把情绪暴露了出来。

    简隋英觉得有些新奇，本能的想要去探究他突然出现这种情绪的因由，可不知怎么的，却觉得心里像是也跟着李玄的情绪起起伏伏的，非常不舒坦。

    简隋英一贯的宗旨是你不让我舒坦了，那你肯定也别想舒坦，正准备说几句话把这老家伙的给噎回去，就隐约听到一旁的绿麟似乎是又有了响动，悉悉索索的，不像走动，倒像是在用信子发声，发两声还停一下等一会儿继续发，活像是外星人在给母星发信号。

    发信号？

    这是鬼国到了？可他们明明刚落地没多久啊？这么精准的吗？

    简隋英自认自己运气一贯不错，可直到现在他才真真实实的感受到这个不错到底是有多不错。误打误撞都能直接落到号称没有外人能找得到的鬼国附近。

    简隋英情不自禁的摸了摸自己的肩颈，到底是意识到了自己身上那个所谓的大功德到底给他带来了多少福缘，不自觉的喃喃道。“不会这么神吧……这就找到了。”

    对此，李玄倒是没多大表示，简隋英的运气早在前几次事件中他已经见识过了，所以这次找鬼国，他也是彻底摒弃了理智，转而听从直觉，他相信和简隋英在一块儿只消凭直觉落地就不会距离目的地太远，只不过没想到会这么顺利，看来他身上积的功德，不是一般的大。

    因着绿麟还在做着类似沟通的动作的缘故，一时二人都没有继续说话，周围立时静的出奇。

    有那么一瞬间，简隋英隐约似是听到了一种他完全听不懂却又莫名熟悉的语言，像是从远方飘过来的，可仔细听上去，又像是在近处。简隋英忍不住侧过头试图仔细的分辨那声音的来源以及内容，可无论怎么都听不懂。那声音依旧飘飘渺渺的，不过像是清晰了许多，简隋英到底是分辨出那语言为什么有种熟悉的感觉，其中有一句，和巫咸给他赐福时候那句咒一模一样，想来他们是在说古语。

    古语？

    绿麟听得懂古语简隋英并不惊奇，毕竟巫族的十巫都会，这东西即使灵智未来，但也耳濡目染多年，再傻也能听懂一二。简隋英奇的是，鬼国的人也会说。

    他记得李玄曾经跟他讲过，古语是几千年前开天辟地那几位神人的专用语言，随着那几位的飞升，这门语言也已经失传了，除了十巫需要和天地沟通外，其他族类是不会，也不能说的。可鬼国的人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说出来了，还像是日常用语一样，总不会这鬼国，是飞升后的领域吧。

    一想到这儿，简隋英连呼吸都情不自禁的默了，倒不是因为要见到传说中才会有的神人而产生的敬畏之心，只是单纯的觉得这次出行着实非同凡响，又情不自禁的怀疑巫族安排他们过来，是想让他们把那几位传说中才会出现的人物拉出去处里危机。

    这怎么想都不太可能吧……

    简隋英情不自禁的又看了李玄一眼，像是在等他给自己一个确定的答复，可等了半晌，李玄也没有发声，只是不明所以的回望着简隋英，似是不清楚简隋英为什么突然有此动作。

    简隋英：“……”别过了，信号从来都没对上过。

    沟通的声音似乎是越来越响了，绿麟也不再只发出低低的嘶嘶声，而是直接把整个身子横到了地上，用尾部接连不断的敲击起一个地方。

    简隋英：“……”这是在敲门吗？都聊完了突然这么讲礼貌了？是不是还得说个不好意思打扰了，我们要进去了。

    可就在他胡乱思考的瞬间，面前的山林突然发出一阵轰鸣，简隋英大约没想到只是开个门能闹出这么大动静，微微一愣，再回神时，周遭陡然换了一副场景。之前的山林不复存在而换成了幽幽秘秘的桃林，而远处似乎有山有海有建筑，不过都是泛着绿光，透着说不出来的诡秘。而极昼也随着场景的变化突如其来的暗了下去，除却远处的似是从山海里泛出的绿光，只有风云涌动之时的电光不时的从云雾间闪过，照的整个鬼国明明灭灭，忽亮忽暗，也正因为这个，使得本就显得十分可怖的场景更显阴森。如若不是能真实的触碰到周遭的桃树，简隋英差一点以为自己下到了阴/间，或者遇到了什么海市蜃楼。

    可也正因为能真实触碰到，这种既诡异又恐怖的感觉也越发强烈。简隋英情不自禁的向后退了一步，可下一秒，自己有些不知所措的手就被另一只强有力的手包裹住了。“不用怕，鬼国到了，我能感觉出，这里没有危险。”

    莫名的，刚才那股子想折腾李玄的心随着这一握轻而易举的就散了。简隋英听到自己喉咙里又不受控的发出了一声“嗯”后，手不自觉的握紧了李玄的，试图后退的脚步也定了下来，默默然站到了原处，等待着绿麟继续把他们朝正确的方位带。

    也就在他们等待的时候，古语的声音又再次传来，这次简隋英听的清了，不是隔着什么，而是就环绕在他们四面八方，边说着，还似边向他们奔来。

    简隋英也不避，就那么握着李玄的手，漫不经心的站着，又站了几秒，发出那声音的‘人’们才终于现了身。准确来说，那实在不太能叫做‘人’，因为那些过来的物种，虽然长着人的面孔，下半身却不是人身，而是和他们见过的白矖一样，都托着一条蛇尾。

    人身蛇尾，这可不是一个简单的形象，记载里，也只有造人的那一位和他身边儿的两个随从，白矖和腾蛇能长出这副模样，可没想到的是，这一次，一来竟来了一堆。

    这下不仅简隋英，连李玄都是一惊。《山海经》里虽然猜测过鬼国的人可能是人首蛇身的形象，可他们猜测也只敢猜测他们只有一目，像是一定要把普通人和那几位区分开一样，可真正看见才知道，这里的人居然完全和女娲，白矖，腾蛇没什么两样。所以这里……真的是神人的居住地吗？

    “并非，并非。”为首的人自称神荼，他像是看出了二人心中的疑惑似的，贴心的换上了他们能听得懂的语言解释道。“我们只是一群因为血脉而躲过劫难的幸运族群而已，万没有那么大能量比肩女娲，腾蛇，凤凰三位大人。”

    这话一落，简隋英和李玄不禁又是一惊，先不说他们的血脉如何竟能躲过大劫，单说最后三个人就大有文章。这族人长相明显和女娲他们有关联，提起大人的时候，也带上了女娲和腾蛇，可奇也奇在这儿了。长着这副模样的，明明是女娲、白矖和腾蛇三位，但这人像是故意把白矖忽略掉一样，反而把毫不相干的凤凰给加了进去。

    “你……是不是说错什么了？”简隋英瞟了李玄一眼，见他没有阻拦的意思，又斟酌了一番词汇道。“是女娲，腾蛇和白矖三位吧……”

    “自然没错。”神荼摇了摇头，定定道。“白矖又无功绩，何谈与三位大人比肩。”

    简隋英：“……”合着他想歪了，不是按种/族分的，是按功绩分的。所以说，腾蛇也是有功绩的？也是大能？可腾蛇不是在逃/fan吗？他会逃到这里来吗？他们又能告诉这些人，腾蛇也觉醒了，还可能涉/嫌犯/zui吗？告诉了他们，这些人还会让他们进来，还会对他们两个这个态度吗？

    简隋英颇为担忧的又看了眼李玄，不过李玄这次像是突然间想通了什么，握着简隋英的手突然以几不可闻的幅度摇了摇，简隋英立时明白，这是让他先不要说的意思，于是轻轻点了点头，刚准备开口向他们询问最近发声的事宜，就被神荼打断了。

    神荼先是率领众人向简隋英行了个大礼，转而又向那条累的把自己摊成一张蛇饼的胖蛇也鞠了一躬，这才冲着简隋英和李玄道。“凤凰大人和螭吻大人既有意参观祭祀，实乃我族荣幸。还请凤凰大人和螭吻大人随我来稍歇二日，祭祀会如期举行。”

    祭祀？什么祭祀？祭什么？关于什么的？他们是为了这个才来的吗？他们怎么也是才知道的？

    可这话他们怎么都不能问出口，巫族的人只是不清不楚的告诉他们在这里能找到所有问题的答案，偏生他们又赶上了这个时间，傻子都能想到答案一定就在这次祭祀的活动上，但这祭祀，到底是为了什么办的呢？

    李玄和简隋英不自觉的对视了一眼，一时间都从对方的眼里感受到了同样的疑惑。半晌之后，还是简隋英装模做样的开了口。“如此，甚好。”

    这鸟大概是在巫族也装过一次，再来一次倒是十分从容，一丝破绽都叫人看不出来，鬼国的人自然也不能，他们只是随着简隋英的那句甚好声落下，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随即簇拥着二人倒了桃林深处的海边儿，把其中一栋建筑安排给了简隋英和李玄，以及绿麟二人一蛇，又嘱咐了他们祭祀是在两天后，这段时间他们可以随意逛便自行离去，把时间和空间都留给他们。

    直到了住处，简隋英还是有些难以置信，他先是招了绿麟拎着他脖子来来回回打量了好几圈，又颇为无言的把这累的不行只想靠着自己好好睡会的蛇扔到了一边儿，这才神色复杂的开口道。“你觉没觉得，鬼国的人不仅对我，对这玩意好像也挺尊敬的。”

    简隋英说的这玩意指的是绿麟这条除了吃睡就是贴简隋英的胖蛇，简隋英刚才来来回回把这蛇打量了好几遍，到底没看出来这蛇到底有什么地方不同寻常，总不会是比其他蛇胖？

    “看样子像是。”李玄还像是在思考着什么，被简隋英冷不防一问，本能的答了一句，随即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缓缓抬起头，瞟了一眼已经睡着了的胖蛇沉声道。“巫族的人不也说他是圣物吗？没点儿东西估计也不能被称为圣物。”

    “倒也是。”闻言，简隋英咬着she/尖思付片刻，又把绿麟拎起来看了两眼随即又扔到一边儿，啧了两声继而道。“还是看不出来有什么东西。算了，不说他，你刚才提醒我别说腾蛇的事儿，是因为想到了什么吗？”

    “算是吧，不过也不能确定。”李玄喃喃道。“突然想到，腾蛇觉醒什么的，都是从白矖嘴里说出来的，根本没人见过。之所以会怀疑腾蛇觉醒，也是因为那一段引我们的话，话里，也没有腾蛇的声音。都是白矖在自说自话，只是因为那话听起来像是一问一答，所以本能的以为另一个是腾蛇。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腾蛇根本就没醒？”

    说起这个，简隋英也本能的想到他们在东海里的遭遇，那也是第一个事故的发生地点，因为来的太突然，他们也没什么准备，自己更是刚刚觉醒一窍不通，所以本能的信任了白矖的话。可回头想来，她话里的漏洞着实不小。

    据她所说，弄这一切的都是腾蛇，而且腾蛇已经觉醒了，可腾蛇觉醒后是怎么逃脱兽统处的警报她却只口不提，无论怎么问就三个字，不知道。还有，她既然说在东海里遇到腾蛇了，凭着她的实力，完全是可以和腾蛇对抗一二的，怎么又会落的那个狼狈的地步，凭着她对腾蛇的了解，她真的一点儿都看不出腾蛇的计谋吗？如果腾蛇真的演技精湛，瞒过了她，她又怎么会留下那段语言记录。但如果真看出来了，她怎么又会一点儿防备都没有。说不通，太说不通了。

    思及此，简隋英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忍不住开口道。“我突然也觉得不太对。还有啊，刚才神奈提到白矖的语气你注意到了没有？”

    李玄当然注意到了，也是因为这个他才情不自禁的回忆起东海遇到白矖的始末。刚才鬼国的人说起包括简隋英的三位，都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敬意，甚至对毫不相干的他，都如同那几位一样在后面加上了大人二字，以视尊重。唯独对白矖，不仅没加任何后缀的称呼，语气里，还带着淡淡的不屑。

    这实在是太不合常理了，按理说，即便是白矖没有功绩，但好歹是随侍过女娲的异兽。哪怕李玄是兽统处处/长，又与白矖签定过契约，在意外发生前都没轻慢了她，可到了自己族里，她怎么会被这样对待呢？总不会是她之前就做过什么吧？可做过什么为什么还是没有记载呢？

    “想不通，感觉越来越复杂了。”简隋英说着，把自己往床上一摊，又随手扯过睡的稀里糊涂的绿麟，把它放到自己手上不住的揉搓，又本能的抬起腿想要压到绿麟身上，可腿只抬了一半儿，就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横空截了下来。

    “别躺着了。”李玄垂目瞟了一眼自己拉着简隋英的腿的手，颇为不自然的转过了头，又把那腿放到离绿麟稍远点儿的地方，这才轻咳一声开口道。“它愿意睡就睡，反正它的用处也发挥完了，剩下的还要我们自己慢慢找。现在正好有时间，不如我们出去转转，兴许能发现什么呢。”

    简隋英：“……”出去找线索就说出去找线索的事儿，动手把他的腿扳开是什么行为，口口声声的礼义廉耻都哪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