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地狱之门（中）

    ＂晨光之子路西法，你何竟从天坠落！你攻败列国，何竟被砍倒在地？你心里曾说：‘我要升到天上，我要高过神的星宿，我要坐在聚会的山上，在北方的极处，我要升到高云之上，我要与至上者同等。’然而你必堕入地狱，坠落深渊。”——《以赛亚书14:12－15》

    推开房门，亚历克斯看到自己的meimei正好端端地坐在沙发上，焦虑地在手机上看着什么。她猛地抬起头，看到亚历克斯，杰森和卡洛斯三个人一起走进来，一脸迷惑和震惊。

    亚历克斯还完全意识不到发生了什么，他眼里只有他的宝贝meimei。他急忙赶上前，刚想说话，胃里却有一股恶心的后味翻腾而上，视线也随之猛地晃了一下。

    “怎么回事？你去哪里了？”莱斯利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一脸迷惑地问杰森。

    她看上去哪有喝多了站不起来的样子？可亚历克斯却反应不过来，他还是一脸担忧地看着meimei确认她没事。不知为何，他的反射弧似乎滞后了五秒。

    “嘿，欧阳，别演了！”杰森突然变了脸，“你的方法太傻逼了，你脑残肥皂剧看多了？我们俩即兴发挥了一下，你明天再来感谢我吧哈哈哈！”

    “什么意思？你们干嘛了？！”莱斯利急促地质问着对方，可对方却突然像疯了一样笑得停不下来。

    被夹在这莫名其妙的对话中的亚历克斯，直到此刻才突然有点意识到，meimei看上去并没有不省人事啊？

    “我又不是傻逼，我才不要为了你被这个——”杰森手舞足蹈地指向一旁的亚历克斯，“这个人，揍一顿呢！——天呐你看他完全为你痴狂呢，其实你根本不用整这出的哈哈哈！”

    亚历克斯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他只觉得整个人轻飘飘的。看那两人狂笑不止，自己居然也控制不住好想跟着他们一起笑啊，怎么回事。

    莱斯利似乎是看出了在场三人都不对劲的样子了。她一把抓住哥哥的手，对着那两个笑得丧心病狂的人怒吼：“你们吃什么了？！你们给他吃什么了？！——你是不是吃了他们做的曲奇？”

    那两人像是已经听不进人话了，东倒西歪地扬长而去，临到门口还不忘补一句：“对了欧阳，你跟你男人以后要是生了孩子，可以让我当教父吗？哈哈哈哈～”

    随着房门关上，屋内一下暗了，只能刚刚好看见对方的脸。

    亚历克斯像是才反应过来已经走了的人刚才说了什么，一个冲动刚想追上去，却突然感觉地板扭曲，下陷，好像要融化一般。他猛地扶住了墙。

    莱斯利见状赶紧扶住亚历克斯，把他扶到沙发上试图让他坐下，又慌里慌张跑去卫生间倒了一大杯水来。

    亚历克斯隐约是能感觉到自己似乎是中计了的，但他始终还记得自己来这儿的使命。尽管此刻他感到口干舌燥，浑身燥热，亢奋无比，他还是抓住莱斯利试图带她走，可手脚却仿佛不是自己的一样找不到方向。

    “你给我坐下来！你现在这个样子是要去哪里？”莱斯利急得头上渗出了细汗。她一把将哥哥按在了沙发上，　“把水全喝了——没事的……没事的……你这个体型最多一两个小时劲儿就过去了。”

    莱斯利嘴里喃喃念着，也不知道是在对哥哥说，还是在安慰自己。

    她对上亚历克斯不解又怨恨的眼神，那深邃的双眸此刻布满了红血丝，瞳孔微微放大，没有了焦点。她自作聪明，却搞得哥哥被人下了药，等他清醒过后得多恨自己啊？想到这里，莱斯利的心态一下子崩塌了。

    “怎么会这样……亚历克斯，我绝对没有想过要伤害你，这跟我原本想的完全不一样……”莱斯利不受控制地哭了起来，样子是那么狼狈，滔滔不绝地不打自招，“我太蠢了，竟然相信那些傻逼男的……我只是想引起你的注意，想让你撞破喝醉酒的我和杰森……我想让你看到我的心碎，看到我因为你自甘堕落……”

    “这简直是我听过最蠢的疯话……你没脑子吗……”亚历克斯用力地呼吸着，试图让自己狂跳的心慢下来。他其实已经听不太懂莱斯利在说什么了，唯一能接收到的信息就是对方作了大死，现在非常懊悔。

    “你不蠢吗？！你自己跟我说的不要吃喝任何人给的东西，浓缩大麻油那么大的味道你尝不出来吗？！”莱斯利实在恼羞成怒。她的长发被眼泪黏到了脸上，精致的妆容也被破坏了，像一个破碎的洋娃娃。

    很奇怪，meimei讲话的声音在亚历克斯听来震耳欲聋。他觉得自己能听到地板和墙壁震颤的声音，能听到楼下人们的窃窃私语，能听到窗外的微风，以及树叶飘落在地上的声音；他能清楚嗅到meimei身上的体香，嗅到沙发的皮味，卫生间里清洁用品的味道，甚至是楼下各种混乱不堪揉杂在一起的气味。

    那一刻，他全身上下的感官似乎都被放大了一百倍，　每一根血管，每一寸肌肤，每一个毛孔仿佛都打开来感知这个世界；他所有的悲伤，痛苦，喜悦，欲望，在这一刻都被无限放大；而meimei此刻的慌乱，心碎，和绝望，他也能清楚真切地感知到，如同一把把利刃疯狂地刺向他。

    亚历克斯晃了晃头，试图把这一切混乱都晃出脑袋，试图让自己说出逻辑通畅的句子：“你是优等生，还是运动员，你是要去常春藤的人，爸妈都那么爱你……结果你就在这儿跟一些人渣作死，为了什么？就因为我？”

    亚历克斯的问题深深刺痛了莱斯利的心，她再也忍不住了。她紧紧抱住了他，泣不成声。

    往日的她是那么心高气傲，站在山顶俯视一切，这世界就是她的牡蛎。

    可她却不知足。她迷恋上了遥远的星星，她不顾一切地向上飞，却因自己的贪欲反噬，跌入万丈深渊。

    “对啊，就是因为你！我是狗急跳墙了，我能不知道我没脑子，我作死吗……可我爱你，爱你爱得发疯，你让我发疯。明明你也对我有感觉，为什么每次在我觉得自己终于要接近你了的时候，你都要把我推开……我要怎么做，你才会爱我……”

    昏暗的房间，只能听到短暂，急促，又紊乱的呼吸声。

    对方声泪俱下，亚历克斯能接收到的信息却只有最后那句话。

    此刻他的心脏仿佛是要从胸腔里炸出来了，他从未感受到过如此强烈的爱意，如龙卷风般席卷着自己身体的每一个细胞。怀里泣不成声的人儿，每一下抽动都在疯狂撩拨他的心弦，紧贴着他的肌肤如烈火般灼烧着他。

    他也紧紧抱住了莱斯利，像是一辈子都不想放开她了一样。

    你什么都不用做，我爱你，亦如你爱我那般。你让我失去理智，我对你的爱也让我发疯。可这一切都是错的啊，我不能跟你一起发疯，我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