Ⅰ爱为诅咒,催生痛苦,诞生不幸
Ⅰ 在伊比利亚这片土地上,曾经流传着这么一段话。 当海盗被吊死,帆船离开大海,国王头上的皇冠失去权利,新世纪将打开门扉,阴云会逐渐消散,伊比利亚的土地上,黑暗中永恒的怪物必将死去。 这段话出现的时间太早,早过那辉煌的大航海时代。它是如何出现的,伊比利亚的巫师不得而知,但世纪更迭,阴云从未散去,怪物依旧盘踞高堡,传唱预言者在时间的洪流下早已偃旗息鼓。 二十世纪末,封闭的伊比利亚魔法界终于打开门锁,但外界依旧不明这座半岛上的一切,外面的眼睛看到的,只有怪物让他们能看见的。 ——伊比利亚是个没落,乏味,失去宝藏的贫瘠地方。 于是眼睛移开了。 在眼睛们高谈阔论新世纪变局时,有一只怪物离开了高堡,避开了他们的的眼线,在大洋上航行的船里找到了他想要的珍宝。 依耶塔.霍尔琼斯,来自苏格兰的贵族巫师,她听从父母之命登上海洋之花号参加宴会,以寻找合适的夫婿挽救没落的家族。 毫无疑问的,她是个美人。金子般的金色长发,翡翠般的绿眸,纤细的身体被复古礼裙包裹,这些让她看上去就像个被精心雕琢的人偶,美丽,不似真人。 来参加这个宴会的当然都是一群来找联姻对象的年轻人,美丽的依耶塔当然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可没有人去和她交谈几句询问意向,因为她是个盲女。再美丽的外表也掩盖不了残缺,联姻中最忌讳品行不端和残疾,而有的家族宁可选一个品行不端的人联姻也不愿找一个残疾的。 依耶塔并未对此感到苦恼,她早已习惯双眼带来的挫折。她静静的坐在会场的角落,手上端着一杯红茶,像一个被小女孩随手放到椅子上的人偶,美的木讷。 时间过去了两个小时,依耶塔在心里默数时间,再过一个小时宴会就差不多结束了,所以她再等半个小时就可以离开,可周围有变化。依耶塔双目失明,其它感官极为敏锐,她能听到一个压抑的呼吸声离她越来越近,而随着声音一同出现的火热视线,依耶塔亦有所感。 鞋底踩在地毯上的声音沉重,脚印很大。她侧面的风向被挡住的范围很宽,来人并不瘦,所以这是一个高大的成年男性。 阴影笼罩住依耶塔,那个视线依旧在她身上,金发碧眼的小姐起身行礼。 “您好,先生。” 没有回答,依耶塔依旧能感受到那个视线,它炽热,赤裸,危险,是捕食者。来人沉默着,沉默到依耶塔怀疑她对面的男人是不是和她一样残疾,无法言语。 “安圭斯,我叫安圭斯.普罗德汨罗。” 沙哑的,粗粝的声音,说话之人的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腐蚀灼伤过,声音并不好听。比声音更可怕的东西依耶塔看不见,她面前的男人两米多高,脖子不自然的前倾,杂乱的黑发束起露出一张阴鸷的脸。他面部僵硬,眼角锋利,银灰色的眼瞳一动不动的盯着眼前的女人。 “您好,普罗德汨罗先生。我是依耶塔.霍尔琼斯。” 依耶塔再行一礼,姿态完美,动作无可挑剔。 那个视线更加炽热,依耶塔终于感到有些不安,男人对于女人,正常人对于残疾人,虽然她对自己的魔法有自信,但危险是无法预估的。事态的发展没有往坏的去,那种压迫感降低了,安圭斯单膝跪在依耶塔面前,诚恳的请求到。 “霍尔琼斯小姐,请问您可以嫁给我吗?” 十分出乎意料的请求,依耶塔没想到会这样,但她仔细想想,有点明白了。其实安圭斯的视线从她入场开始就一直跟着她了,刚刚消失一段时间依耶塔以为他是走了,结果是从楼上下来到她面前,还向她求婚。 “我十分荣幸能成为您心中妻子的人选,可我是个盲人,而我的婚约由我父母做主。” “我知道,我明白。”安圭斯眼也不眨的,死死的盯着依耶塔,“我只想问,你愿意吗?” “我有很多财富,有地位,我愿意把我的一切都给你,只要你愿意嫁给我。” “……”依耶塔愣神,这算是一见钟情的求婚吗? 她看不见男人的模样,她内心并无想法,她是循规蹈矩的旧时代贵族,如果她面前的男性真如他口中那样,那她父母是同意这个求婚的,所以她点头。 “承蒙您的厚爱。” 父母同意了,依耶塔远嫁他乡,踏上伊比利亚的土地。 依耶塔只知道安圭斯的家族普罗德汨罗是伊比利亚豪门,规矩和要求比在英格兰时还多,可安圭斯说她没必要这样,因为她是他的妻子,所以家族乃至伊比利亚的秩序和规矩都无法束缚她。 婚后安圭斯待她极好,对她有求必应。按照依耶塔的所学,女主人应当掌家,可普罗德汨罗并不需要一个管理家族的女主人,安圭斯给她大笔的钱财让她购物,做生意,做她想做的的一切,就是不能触碰普罗德汨罗的权利。 这个家族有秘密,依耶塔不去探究,一个完美的联姻妻子,就该做到对应该无视的东西视而不见,安圭斯需要她怎么样,她就如何。 她从婚礼结束后就一直住在普罗德汨罗堡里,她问过管家这里有多大,精灵笑着对她说无限。是否真的是无限大她不清楚,她在安圭斯外出时试过在城堡里散步,城堡里的房间很多,她走到哪就在哪休息,直到安圭斯回来她也没走到城堡的尽头,而这只是普罗德汨罗堡的主堡。 住在主堡的人只有她和安圭斯,婚礼那天来的普罗德汨罗家的人都住在副堡。这似乎是普罗德汨罗的规规矩,她的丈夫是家主,即便是和家主一样的直系也不能和家主住在一起。 诡异的家族,特殊的城堡,按照常理,依耶塔应该感到不安害怕。但安圭斯的爱意打消了这一切,这个怪物一样的男人如同一只大狗,在所有可以和依耶塔独处的时间里黏着她,亲吻她。哪怕只是几分钟不见,他都会把依耶塔圈进自己怀里,握着她的手恳求她抚摸他。 是的,恳求。 安圭斯总害怕伤到依耶塔,他深深的疯狂的爱着这个他一见钟情的女人,爱到想吃她的rou饮她的血,把这绝世的美揉碎在怀里全部占为己有。他鞭打自己,训斥自己,让自己在爱人面前低入尘埃,只有这样,他才能压制那日渐暴躁的灵魂。 很快,依耶塔怀孕了。安圭斯不再离开城堡,他日日抱着妻子,就连散步都不松开依耶塔的手。 依耶塔坐在安圭斯怀里,普罗德汨罗的秘药让她在怀孕期间也容光不减,依旧美丽惊人。人偶般的女人抚摸隆起的小腹,眉眼柔和。 “安圭斯,孩子起什么名呢?” “你定,我都听你的。”安圭斯亲吻着依耶塔的金发,贪婪的吸取女人身上的温度和香气。依耶塔被他蹭的痒,小声笑起来。 “如果是女孩,叫娜斯塔齐娅,是男孩,叫纳斯塔奇亚,可以吗?” “可以,都可以。”安圭斯亲吻依耶塔的手指,一点眼神也不给那肚子里的生命。 三年后—— 一个小小的身影奔跑在古堡的长廊里,他脚步不稳,很快就摔在地上。家仆第一时间扶起小少爷,医疗师上前检查。 “骨裂了。”医疗师下达诊断。 仆人们见怪不怪的辅助医疗师治疗小少爷,一圈圈绷带绑上去,仆人抱着小少爷来到夫人身边。 依耶塔习惯性的摸摸小塔奇亚的四肢,摸到绷带时不由得叹了口气。 霍尔琼斯,爱尔兰的女妖湖畔提灯人,是为巫师与女妖混血的半人类家族。在迁至苏格兰后,为了血统纯正,近亲结合至今。依耶塔.霍尔琼斯做为家中二女,双目失明的她反而算家中最好的一个。 她的长姐性格暴躁难以控制,嘴不能言。她的三妹双腿畸形,耳不能闻。她那身为家族继承人的弟弟从小就体弱多病,根本不能离开房屋。能走能听能说话的依耶塔,是家中四个孩子中唯一一个能去格拉斯顿魔法学校上学并毕业的孩子。 而普罗德汨罗也有十分漫长的近亲结合史,安圭斯的父母甚至是亲兄妹,依耶塔和安圭斯的结合让塔奇亚从小就伤病不断。 依耶塔亲亲儿子的额头,孩子不哭不闹的坐在她怀里吃糖,好像根本没受过伤,甚至在晃两条小腿,不过被mama制止了。 “塔奇亚,感觉不到痛觉也不能这样,不能动伤处的。” 小男孩哦了一声,乖乖坐了一会,又偷偷晃腿。 依耶塔抚摸着孩子细软的头发,她生下的孩子就像一只可爱的小羊羔,柔软又活泼,依耶塔从他身上体会到了丈夫对她的感受。 她无比害怕这孩子在她的手中受伤。 可有一件事让依耶塔无比欣慰,她视若珍宝的孩子,他的眼睛可以看见,五感没有出现残缺。虽然塔奇亚的骨骼脆弱,但普罗德汨罗强大的药物会让他身体越来越好,依耶塔不必担心孩子以后的生活。 安圭斯不在城堡的时间里,依耶塔会带着塔奇亚读书写字,一起去花园里度过下午茶的时光,可今天出现了意外。 一封信,来自远方的家乡,来自她的父亲。依耶塔抚摸着信上的文字,落下泪来。 她的弟弟去世了。 依耶塔的长姐精神失常,三妹年幼,家族中能继承家业的只剩下她,她想继续她的婚姻就必须让安圭斯和她一起走。可苏格兰巫师继承法要求,家族产业必须交由男性继承,家中没有男性就由女性继承者的丈夫或儿子继承。依耶塔想要如父亲所愿那样完完全全掌控家族,她就不能有丈夫,而且安圭斯不会放弃普罗德汨罗随她而去。 塔奇亚不知道他的母亲即将离开,他趴在桌子上,试图去拿那开信刀。一个母亲不会允许锋利的东西距离孩子太近,所以塔奇亚拿不到它,他胳膊太短了够不到桌子那边。 仆人见小少爷够不到开信刀才敢把视线移开去关注夫人,少爷受伤了他们不一定有事,夫人出事了他们全都会被主人杀死。 塔奇亚的手张开又合上,裁信刀还是不到他手上。小男孩的脸上露出不满的表情,他直直的伸着手,就像等着裁信刀自己跳到他手上。在仆人的心思全在夫人身上时,除了塔奇亚,谁都没看见那把裁信刀颤动起来。纳斯塔奇亚.普罗德汨罗的双眼中出现一点斑驳的黑,那些黑点扭动着,然后—— 裁信刀从桌上弹起,直直捅向塔奇亚的头。 锋利的刀尖距他的眼睛仅差几厘米,然后停滞在空中当啷一声砸在桌上。异响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仆人把视线转向小少爷,脸色瞬间惨白。那把开信刀不知何时到了小少爷手中,孩子死死的攥紧刀锋处,血染红了桌布。 在仆人的惊呼声中,纳斯塔奇亚放开刀,他顺着母亲的动作趴进她怀里,所有声音和动作都好像与他无关。一滴泪落入他的发间,塔奇亚抬起头,看见母亲脸上未干的泪痕。男孩看了她许久,用带血的手摸上女人无神的双眼。 2001,冬季未来临之前,依耶塔.霍尔琼斯与安圭斯.普罗德汨罗在律法上解除婚姻,在纳斯塔奇亚四岁生日之前永远的离开了伊比利亚,此后几十年都不再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