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壞習慣<那晚>

    「你就坐椅子吧，我這裡沒客人來過，沒有多的地方可以坐，東西全都在電腦裡。」郭宇把所有關於入夢的資料夾全數開啟後跑回衣櫃拿了一件帽T。

    「谷谷，風衣。」郭宇體溫偏寒，即使夏天也不常出門，在家也不太開冷氣，他怕龍谷銘先把自己給悶壞了。

    「麻煩了。」遞過風衣，龍谷銘才拉過椅子坐下。

    「不麻煩，你慢慢看，我先去洗個澡。」郭宇從衣櫃中拿出一個手掌大小、圓形透明的煙灰缸放到桌上。「想抽菸就開個窗。」

    龍谷銘有些訝異，印象中他沒見郭宇抽菸。

    郭宇笑笑：「你現在的表情比剛認識的時候豐富很多。」他點著煙灰缸的邊緣輕聲說：「   我會抽菸的。」

    在某段入夢醒來的那陣子。

    郭宇沒把話說完，拿著換洗衣物和內褲直接進了浴室。

    龍谷銘若有所思的環顧房間一圈，心中打定了一個主意。

    他沒有點菸，聞得出來整個房間中並無沾染一絲菸味。

    龍谷銘呼出一口長氣，握上滑鼠點開資料夾一個接著一個快速瀏覽。

    浴室中的水聲還在持續著，電腦喇叭發出的『咕咕』一聲傳入龍谷銘的耳中，隨著鴿子叫聲、他的眼前彈出一個匿名聊天室的窗口，上頭有滿滿的歷史消息。

    龍谷銘看見最下面閃著紅點、日期為今日的兩條消息。

    偵探私私：老闆，今天的信也確實送到啦！謝謝惠顧。＜愛心＞

    偵探私私：這是本日案件，剛剛出爐的新鮮地點。＜附件＞

    龍谷銘掃了一眼第一條消息的發送時間，7：10。

    「……真是。」縮小視窗，龍谷銘未察覺自己臉上出現的笑意。

    浴室裡的水聲停止，龍谷銘看著面向自己敞開的衣櫃，從中層拿出裡頭的吹風機，找到桌子底的插座後從椅子上起身。

    「唔，你看完了？」郭宇穿著帽T、一邊擦著頭髮徑直走了過來，見到已備好的吹風機滿臉驚奇：「這麼貼心的嗎？」

    見郭宇坐下吹起自己的卷毛，龍谷銘有點無語。

    「你的褲子呢？」

    「有人洗完澡就穿牛仔褲的嗎？」郭宇兩條白花花的腿在空中晃了晃。

    不，根本不是牛仔褲的問題，龍谷銘有些腦疼。「不……你只有牛仔褲？」

    郭宇見頭髮又留長了些，他想起那位和藹的理髮店大姐。

    「我不常出門，別指望我有哪些花花綠綠的衣服。」郭宇甩了甩頭，蹲下身將吹風機插頭拔掉，放到衣櫃中。

    「你看，我所有的衣服。」郭宇指著敞開的衣櫃沉思，「清清家也有我兩套衣物，怕我半夜又跑去發瘋，以防萬一放的。」

    衣櫃中加上郭宇身上的只有兩件帽T，一黑一灰，兩件牛仔長褲，一件單薄運動外套和疊放整齊但也疊不高的幾件內褲。

    「……借你的浴室洗把臉。」龍谷銘腦袋有些發昏。

    「拖鞋開門就看到了，記得穿哦。」郭宇疑惑的歪頭，眨眨眼盯著自己半人高的衣櫃，想不出有哪裡不對。

    坐回電腦桌，郭宇看見了底下縮小的視窗『啊』了一聲，接著點開匿名聊天室快速回覆著。

    G：謝了，寄信的事告一段落，案件也能結束了，合作愉快。＜飛吻＞

    郭宇拿起手機將尾款付清，照舊給了一筆小費，五星好評。

    龍谷銘從浴室走出來，又聽見熟悉的咕咕聲，而郭宇正飛快敲擊著鍵盤，兩條腿就這麼盤在椅子上。

    「你特別找偵探寄信？」

    「對，我自己一個沒辦法離開太遠，剛認識的時候直接跟你實話、你也不會相信的。」郭宇點開私私給的附件，絲毫不介意龍谷銘瞧見。

    畢竟這本來就是他會經手的案子，看見也沒什麼關係。

    「……你就這麼放心我？」龍谷銘的聲音從郭宇右後方傳出，有些靠近，那種說話方式讓郭宇耳朵癢癢的。

    郭宇沒回頭，使勁盯著附件瞧。

    「有什麼不放心的，我以後的身體都只能交給你了。」

    好像哪裡不對，又好像沒有不對，自己入夢之後還得靠龍谷銘保護，郭宇對此表示非常開心，大大減少暈倒後身體受傷的機率。

    「這是你會經手的下一個……」郭宇向右方回頭，見到龍谷銘放大的帥臉幾乎貼上自己的耳旁，挾帶著若有似無的薄荷菸草味。

    伸手捧住龍谷銘帶著微微水珠的臉龐，歪著頭、郭宇將他捧得離自己遠一些。

    「谷谷，你熱得耳朵都紅了，我去開冷氣。」郭宇把龍谷銘拉上椅子，囑咐他認真看附件，自己則跑去翻找冷氣的搖控器。

    龍谷銘左手虎口托著人中別過臉，沒有動作。

    終於弄好很久沒找到的冷氣搖控，郭宇屁顛屁顛的走向龍谷銘的背影，學著他剛才的姿勢，彎腰將臉湊到龍谷銘的右耳旁問：「不然要不放心什麼？」

    接著，他馬上被迅速轉身的龍谷銘一把遮住眼睛嘴巴，只露出兩顆鼻孔。

    郭宇：「……」

    龍谷銘這個習慣還真特別，郭宇有些無奈。

    聞見熟悉的薄荷菸草味，郭宇沒忍住，朝著自己嘴巴上那隻手又吧唧一口給咬下去。

    那隻手沒有被放下，就這麼任由郭宇咬著。

    「谷谷你這個習慣得改一下，動不動就遮人眼睛嘴巴什麼的。」收回自己的利齒，郭宇才後知後覺的想起龍谷銘的警察身份。

    郭宇的腦袋裡隨即飛梭自己看過的電影情節，裡面的那些特警什麼的、都是從那些壞人身後遮住眼睛嘴巴，然然然然後『喀擦』一下人就沒了。

    郭宇嚇得在腦內結巴，自己分明什麼都沒做，他是先被遮住才忍不住咬一口的啊！

    郭宇身體僵著不敢有任何動作，內心卻有千萬隻草泥馬正在狂奔。

    空氣中瀰漫著寂靜。

    「谷谷……我的腰有點痠。」維持著彎腰姿勢太久，郭宇終於沒忍住開口，他聽見身旁龍谷銘靠的極近、左耳旁傳入一道沉重的呼吸聲音。

    「你想什麼時候把身體交給我？」

    「啊？」郭宇有些接不上話題。

    突然的沉默，郭宇認真的想了幾分鐘，實在受不了發痠的腰踉蹌一下。

    「你知道自己每次見到我都在哪裡？」龍谷銘從懷中扶起滿臉疑惑的郭宇嘆氣。「好好想想。」

    「唔，都在暈倒的路上？」郭宇皺眉，兩隻手揉著自己發痠的腰。

    「……我們先來聊聊這個打斷能力。」

    郭宇歪頭，表示晚上的谷谷話題跳太快，他有些跟不上。

    盤腿坐上床緣，郭宇一抬頭就對上坐在椅子上、龍谷銘有些緊繃的下顎線，這個視角讓他偷偷抹了把口水。

    郭宇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開始出現那麼一點點抖M的傾向。

    「遇到你那天，因為你扶起我，打斷了正在入夢狀態的我。」甩了甩冒出奇怪思想的腦袋瓜，郭宇開始換上正經模式認真分析。

    郭宇說在這十幾年裡，龍谷銘是他遇到的唯一一個可以阻止自己的對象，並且告知龍谷銘不需要擔心自己再度入夢的情緒反應。

    「那些已知條件都是我一次次入夢換出的結果，想知道更多就得先涉險，目前只有你的接觸能讓我在五秒內入夢中斷，我想試驗入夢之後可行的中斷動作。」

    郭宇起身從桌角袋中抓出兩瓶水，遞出一瓶給龍谷銘，他接手後擰開瓶蓋、和郭宇手中的那瓶再做交換。

    「喝水。」他說。

    「谷谷你現在有點亮。」喝完水，郭宇望著正在等待解釋的龍谷銘繼續道：「人形發電機了解一下。」

    「這跟我身上的能力有關？」

    郭宇愣了一下回答：「無關。」

    「那就行。」

    郭宇：「……」

    晚上的谷谷跳得太遠，他追的很是心累。

    「以後你會懂的。」龍谷銘喝了口手中的水，淡淡的說：「繼續。」

    「唔，這兩天我試過了，不管在這五秒內的什麼時候打斷都有效，我想接下來利用手上的這件案子入夢，由你來主導測試我列出的所有條件，畢竟我入夢後身體沒辦法動。」

    盤腿坐回床緣，郭宇繼續：「我知道自己的情緒底線，如果不是簡方那件案子的特殊情況，我可以連續做幾次試驗、身體和情緒都不要緊，只是醒來後會出現一些茫然、或是情緒遺留的後遺症，好好睡幾天就會沒事。」

    「我知道了，你儘管列。」龍谷銘垂眸看著郭宇，語氣平平。

    「我希望在試驗的這段時間裡，你可以盡情地使用我。」

    龍谷銘手中的水瓶『砰』的一聲砸到地板上，他有些僵硬的拾起，眼裡毫無歉意的表示手滑。

    看了眼手腕上的錶，晚上11：52。

    「抱歉，耽誤你那麼多時間。」郭宇不好意思地抓著頭上的卷毛：「還是，你想在我這將就一晚也沒關係，衣櫃下層左邊抽屜有新的浴袍。」

    「……我還是回去休息。」龍谷銘抹了把臉。

    「好吧，我這裡地方小……」

    「我沒有嫌棄的意思。」龍谷銘苦思，接著道：「我怕自己睡相差。」

    「啊，你睡，我是作家，熬夜成習慣。」

    「我沒有被人看著睡的習慣。」龍谷銘秒回。

    「那、那我睡地上。」郭宇不捨龍谷銘離開，有些掙扎。

    「沒有主人睡地的道理。」龍谷銘又秒回。

    「那、那我睡床上。」郭宇的聲音愈來愈像蚊子。

    龍谷銘靜默了幾秒鐘。

    「要不我看著你睡？」

    等、等等，好像混入了什麼奇怪的東西。

    郭宇抬頭，很認真地看著眼前人：「谷谷你好像又OOC……」

    龍谷銘只是意味深長的俯視郭宇，微微彎下身、左手肘撐著腿托腮道：「身為警察，為了抓捕要犯，潛伏時必須具備千張面孔。」   他挑眉，似笑不笑：「你要不要試試？」

    郭宇直盯著眼前有壞習慣的警察，下意識摸上自己的脖頸。

    他總感覺自己快像壞人那樣『喀擦』一下就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