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寿宴

    顾明月心神不宁了几日，见顾宁待她并无异样便渐渐安心下来。

    此时朝中的秋祭大典刚刚举行完毕，正巧是聂贵君的生辰。皇帝陛下在城外栖霞山的鸣凤宫为聂贵君筹备了寿宴，邀请百官携家眷参与。

    寿宴在即，齐氏将早时嘱咐好的为顾明月顾宁二人置办的衣裳从裁缝铺取了回来，又让琼玉亲自去采买了几样合心意的珠宝首饰给两人送去。

    顾明月随意翻看了一番便命人将衣物收拾起来。

    厌厌倒是很有兴致，小心翼翼地将衣服展开，手指抚摸着衣服上绣的精致的刺绣，满目惊叹：“好漂亮的刺绣，昭昭能绣成这样吗？”

    昭昭是清风馆最擅长刺绣的侍从，顾明月那些贴身的、贵重的衣物尽是他绣的。此时，他在一旁看着也轻蹙眉头：“不曾试过这样的绣法，改日我为小姐绣个帕子，试试这个绣法。”

    “小姐穿上一定会很好看的！”厌厌捧着衣裳爱不释手。

    顾明月叹息着摇摇头：“我一个女人，穿得再好看又有什么用？”

    “怎么没用？寿宴上的公子少爷们若是看了，定会争着抢着嫁给小姐你。”厌厌语气颇有些自豪，别说外面了，就这清风馆内不知有多少小侍从做梦都想爬顾明月的床呢。

    别以为他不知道。

    “长幼有序，兄长都还未出嫁我的婚事远着呢。”顾明月不着急成婚的事，明年的最要紧的头等大事是春闱。

    实际上凭借顾母的身份，她完全可以荫官入朝，不必同寒门子弟一般去争一个进士。不过顾母自己是翰林出身，因此也想要顾明月去翰林院潜修，将来入阁拜相。

    受母荫为官，将来难免要遭人非议。

    顾明月听进去了。她善写时文，秋闱时一举夺魁毫不费力，春闱就不见得能如此顺利了。她脑海中不期然想起那日在严宅遇见的沈涉水，虽出身南宁这样的偏僻地界，却是有高深才学的奇人。

    自己比不上她。

    另一边的明心楼中，顾宁挥退了侍从，独自一人端坐在静谧昏暗的内室，就着梨木桌上昏黄的烛光垂眸盯着眼前的精致华美的衣饰。

    火光将他的影子扭曲放大投射在惨白的墙面上，浓黑得如同一团墨色扭曲的雾气，近乎笼罩了整个墙面。

    他低垂着眉，被光笼罩的那半边脸上甚至带着温和的笑意，白如玉的手指轻轻拨弄着念珠。

    也只有在这种特定的时候，他那个所谓的父亲齐氏，才会像突然良心发现一般想起自己还有两个活着的孩子。

    像这样随意施舍他一丁点好处，就指望它乖乖听话。

    对他毫不关心的人却可以如同cao纵没有灵魂的木偶一般随意cao纵他的人生。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就要被他的父亲迫不及待的踢出家门了。

    顾宁甚至能想象出来，齐氏或许只是有天晚上睡不着，从纷杂的脑海中抽出了三秒思考求娶他的人中最和自己心意的是谁，之后就这么坚决又随意地敲定了他的终生大事。

    顾宁捏着念珠指尖泛着灰白。微弱的火苗以诡异的姿态在空气中跳动着，星星点点的火焰映照在顾宁灰绿色的眼眸中，如同两团跳动的鬼火。

    顾宁心中有一瞬间的决绝，不过转瞬即逝。他还有meimei，所以没有关系。

    幼时的顾宁还会因为被齐氏忽视而偷偷哭泣。想起那时候明月也还很小，和他同住在一屋。小姑娘趁奶爹不注意爬到他的床上说怕黑要和他一起睡。

    小明月哪里知道什么是怕？那时候晚上下暴雨震天打雷，她都恨不得兴奋地恨不得扒着窗子看一整夜。

    自己当时看着明月鼓着小包子脸往自己怀里钻，脸上的泪痕还未干却已经忍不住笑了出来。心中又酸又涨，抱着怀着的小孩儿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

    那一晚，从小便不喜欢和别人共睡一榻的小明月像是怕他再哭似的抱着他睡了一晚上。

    那个时候他就发誓再也不要为不相干的人伤心难过了。他并非孤身一人，他还有个meimei。

    已经很久没像那时一样抱着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