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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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忘生一惊醒,就觉得天旋地转一般,弹坐起来的身体又倒回了榻上。 他胃中恶心欲呕,浑身酸麻发烫,身上单薄睡袍被汗水浸湿,贴着皮肤十分难受。 待缓了片刻,他才又撑起身子,观察自己的处境。 这一扫视,方觉遍体生寒:竟是一处密室。 砖石墙面围砌的方形房间,四面无窗,唯有墙角烛火晃动。因着挖了地热,穿着单薄也并不寒冷。 李忘生动了动,便发现自己双手双脚均被铁链锁住,为防磨伤,竟还裹了柔软绒布。 他揉了揉刺痛的太阳xue,只来得及想起被敲昏前似乎谢云流来找了他,沉重的门便被自外向内推开,高大的人影迈进屋内。 金玉发冠端正,黑发高束于顶。一双浓眉下是深眸凌厉,薄唇微扬,醇厚磁性的嗓音传来:“忘生道长,你醒了。” 李忘生倚坐在榻边,表情平静:“阁下反复为难,是与纯阳有何渊源?” 燕麟便掀袍坐在茶桌边,倒了一壶热茶,啜饮一口:“非也。” 李忘生见他不似在说谎,迟疑道:“难道是为上次阻止了你害人行径,于是报复回来?” 闻言,燕麟噗嗤一笑,面色倒是诚恳:“自然不是。燕某虽是强势之人,却不至于如此记仇。忘生道长,你这可就误会某了。” 李忘生想不出别的理由,也诚心求问:“那燕公子为何将我带至此处?” 他声音如琉璃相撞,清亮动听,燕麟浓眉一挑,唇边笑意更甚:“只因惊鸿一面,使燕麟再不能相忘。” 这话说得缱绻多情,却不见轻浮调笑之意,他本是正直端方的样貌,说起这话来便似字字真心。李忘生却一时无言,沉默下来。 “实不相瞒,燕某三十有二,只对两个人动过心。第一个,骗了我的真心便反手背叛,第二个,便是忘生道长——你了。” 燕麟顾自饮茶,也不管李忘生默然不语,继续道:“自他死后,这几年来我游戏人间,从未想过再找一个伴侣。” 李忘生淡声道:“他已离世?” “对。”燕麟喝完了一杯茶,另取了一个碧玉茶杯斟满,朝他递来,“喝些水吧,我知你现下一定难受得紧。” 这话不假,李忘生早已暗自运转内功心法,却发觉内力阻滞,仅仅稍作动弹,胃内便翻涌不止,浑身烫热乏力,四肢酸麻。 见他没有动作,燕麟恳切道:“没毒没药,放心吧。” 李忘生长睫微颤,最终还是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见他如此识时务,燕麟十分受用,随手放了茶杯,站起身就要向他走来。 李忘生见状一惊,抬手就要结印——却内力阻塞无法施展,只能整个人向后躲去,缩在墙角做出防备姿态。 燕麟见他如惊恐的小鹿般,只觉可爱,朗声一笑,坐在榻边:“怕什么?我不会伤害你的。” 李忘生怎会信他,质问道:“你不会伤害我,那我为何身体如此不适?难不成你故技重施,对我也下了那药?” 不待燕麟开口,他又冷然道:“叫你失望了,我中庸之体,不受那情药所困扰。” 这下却激出了燕麟更开怀的笑声。烛火昏黄,他眸色沉沉,醇厚嗓音似藏了千万枚银针,向李忘生扎来:“忘生道长又误会某了。这次的药,并非情药……” 说罢,他站起身来,负手朝门口走去,边走边笑道:“——是强制中庸转化为地坤的药啊。” 天命有数,道法自然,顺势而为,乃是师父对他们的谆谆教诲。 李忘生对于分化一事,并未倾注太多关注,只觉得世事没有尽如人意,无论分化为天乾地坤,还是仍旧维持这中庸体质,并不能阻拦他一心对道的追求。 他十四岁时,谢云流分化为了天乾,国教自有圣上赏赐的上好抑情药,因此他也从未见过谢云流因这特殊体质而失态,便觉此事也并不多见得如他人说的那般严重。 直到某次夜读后风雪大作,谢云流留他宿在剑气厅,两人抵足而卧,说到了进宫面圣的事。 那时谢云流眉眼含笑,无奈道:“公主提及我十七岁生辰快到了,圣上竟玩笑道要赏我一位地坤,真是……吓我一跳。” 李忘生一听,抓了他的衣襟问:“那,师兄应了么?” 谢云流抿抿唇,思索了会儿,神色疏离起来:“我才不要,修道练剑已经足够了,一个大活人摆在那里,岂不是乱我心境?” 李忘生也不知为何,偷偷舒了口气:“师兄说的是,修道练剑才最要紧。” 谢云流挑挑眉,笑道:“你又懂了?不过师父也说了,若有一位同道的伴侣,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李忘生又紧张起来,松开的五指复又攥紧了谢云流衣襟:“那,那师兄有了伴侣……”我怎么办? 话尾音量渐低,觉得自己的想法莫名其妙。即便师兄有了伴侣,他依旧是自己的师兄,又无甚变化,作何有此一问? 谢云流却拍拍他的背:“顺其自然呗。这种虚无缥缈的事,不必多思多虑。” 李忘生便安分地合上眼。心中暗暗想到,师兄这等天资卓越、惊才绝艳的人物,也不是轻易便能找个人相配的,他合该光风霁月,向道而去——直到遇到那个能与他并肩的人。 转念一想,却又觉得内心酸涩,又暗自寻思:若我分化成地坤也未尝不可。 这想法一冒出来,他又悚然一惊,觉得自己冒犯了仙风道骨、清高傲然的师兄,匆忙压下念头,不敢再胡思乱想。 李忘生自这场梦中悠悠转醒,只觉后xue饱胀难捱,睁眼便见一身紫衫的苗疆男子正将一只蝎子挤出绿色汁液,滴进榻边小桌上的琉璃盏内。 见他醒了,男子便露出一个温良的笑:“正好,可以喝药了。” 此人便是为燕麟配药的苗疆人士古错,他已接连来了三次,每日喂李忘生一盏药,再对他使些封内的毒,防止这位年轻的道子运功逃脱。自第三次开始,他做的事又多了一件,便是拿一个光滑玉势,涂抹些不知什么的汁液,置入李忘生后xue停留半柱香的时间后拔出,往复三次。 李忘生手腕脚踝上的铁环被扯着,相连的玄铁长链牢牢拴在床榻四角,将他双臂双腿分开,不能挣动分毫。 古错捏着他的下颌迫使他张开嘴,小小一盏味道香甜的紫色药液便被灌入喉中。 李忘生呛了一下,咳了两声,眸中蓄了些水光,直直盯着他。 男子对上他的目光,一如既往有些愧疚地道歉:“对不住。” 李忘生看他虚情假意的,明明一副得逞的样子,问道:“还要喝几日?” 这却是他第一次对古错开口,惊了古错一跳,捂着胸口讶然:“原来你会说话啊?” “……” 李忘生只是不愿与他们多言,毕竟人为刀俎,无法反抗只能缄默以对。 可古错的兴趣却被挑起了,欣喜道:“还有三日便成啦。燕将……啊,燕……总之那位急得很,这不,这几日我不就提前为你扩张后庭,好待事成后,方便立刻标记呢。” 李忘生闻言一惊,暗暗压下心头慌乱,尽量语气平静道:“他绑架迫害国教掌教的二弟子,你帮他,是害了他。” 古错却耸耸肩,无所谓地道:“谁叫我心悦他呢?他想要的,我总不能不给呀。” 原来他们之间竟有这层关系。李忘生低叹道:“你心悦他,却助他犯下大错,他日东窗事发,你如何守住心爱的人?” 那厢眨眨眼,表情凝重了一瞬,又立刻春风化雨:“我心悦他,却得不到他,要真东窗事发了,与他一同死去也未尝不是件美事呢。” 李忘生呼吸一滞,一时对这极端的想法无话可说。 古错却起身蹦蹦跳跳地打转:“你说得对,我还得提前安排,叫人将我们尸骨埋在一起才好。” 这话落地,李忘生脑中灵光一闪,淡淡开口:“你可知,他曾有过一位爱人?” “哦~你说那个啊。”古错撇撇嘴,“早死了。他亲手杀的。” “多好笑啊。”他笑嘻嘻地,“前一日刚办喜宴,第二日被一刀捅死。你说好不好笑?” 李忘生心下暗惊。他只知道那人离世,却不知竟是被燕麟亲手杀掉,再回想燕麟那日轻飘飘的一笔带过,便能想到是多么冷酷狠厉之人。 “所以,你可别想着跑哦。”古错拍拍他的脸,“他这人脑子有病的,从那时开始更加变态了。小心他得不到,就要毁掉你。” 李忘生低声道:“为何?你心悦他,却要将他拱手让人。” 古错望着他,一双黑瞳平静得渗人,口中无波无澜:“爱他,才是要给他想要的一切。” 说罢,他端起小桌上的托盘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你没爱过人吗?没爱过,总喜欢过吧?” 李忘生神色怔忪。 室内一时寂静无声,药效开始发作,他渐渐觉得由内而外似有烈火灼烧,胃中翻江倒海,四肢酸麻难忍,又是一日的煎熬。 第五日,服药后四肢不再酸麻,那股酸涩难忍移至小腹,后xue翁张收缩,一阵阵泛着sao痒。 第六日,玉势入xue不再需要大量汁液润滑,甬道自会分泌透明水液。 第七日,胃中不再翻腾,热汗淋漓间,淡淡冰雪梅香弥散一室。 第八日,李忘生终于被解了镣铐锁链,被人抱出那个黑暗房间。 原来他一直被关在一间地下密室,无怪整日不见天日。 他被放进一方暖池,白雾缭绕,侍从为他细细清洗,一头湿亮黑发披散满肩,皮肤竟比从前还要欺霜赛雪。 李忘生使不出内力,却也从未放弃过希望。 待他一身白袍逶迤,侍女为他梳理发冠时,神不知鬼不觉地藏了一只不显眼的银簪到袖里。 鬓发垂落颊畔,黑白分明的一对杏眸无悲无喜,薄唇轻抿,任燕麟拦腰抱起,推倒至柔软床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