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璋礼 第96节

    郑淮之微微屈身,缓缓转过身子。

    “郑公子。”卢以清开口的那一刻,念念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听到这声音的郑淮之并没有回头,或许是觉得?自己误听了。卢以清又轻唤一声,“郑公子。”

    再映入眼帘,卢以清看到了双眼通红的郑淮之。

    “从前……从前夫人,唤我郑小公子。”

    卢以清心中不?忍,还是道:“郑公子想错了,没有什么从前。”她关?注郑淮之并不?是想同他叙什么旧事,她明白?,解铃还须系铃人,有些话还是她直接同郑淮之说了的好。

    “郑公子,人总是要往前看的。”说这话时,卢以清有些难受,郑淮之难免让她想到那段日子,整个卢家人心惶惶的日子。

    “斯人已逝,公子又何必淤漩其中?”卢以清长叹一声,“儿童戏言,公子更不?要放在心上。长安繁盛,自有更好的日子等着公子。”

    其中每一个人郑淮之都能听懂,可这话面前的人口中说出,他就有些不?懂了。

    郑淮之拱手一拜,“多谢夫人指点。”

    卢以清知道不?能久留,正要转身离去,周围的人群却忽然散开让出了一条路。

    一辆马车从卢以清身侧疾驰而过,马车中的人从窗子正往外看着,对上那双眸子,卢以清连呼吸都忘了。她正欲开口,马车便走了过去。

    后面的随从速度也都很?快,一个男子走到卢以清身侧,“夫人。”

    “王津,丞相这是要去哪里?”天色不?早了,柳安现在出门?恐怕是有什么急事,马上要宵禁了,他能否赶在宵禁前回来?

    王津冷眼看着一旁的郑淮之,听到夫人问话,他才道:“回夫人,陛下宣见丞相。”

    “那你?快去吧。”卢以清交代道。

    王津快步跟上马车,卢以清已经没心思?宽慰郑淮之了,一转头,她看见了远处的周禾。

    周禾双手在前,自然揣着,一副看戏的样?子瞧着这边。

    卢以清蹙起眉头走了过去,见一脸笑意的周禾,不?悦道:“笑什么笑,这下好了,丞相回来要如何交代。”

    “诶?这就是夫人的事了,属下这次可没跟在夫人身侧。”周禾贼兮兮的样?子,让卢以清第一次觉得?柳安把他丢去喂马是对的!

    一旁的念念有些紧张了,这次同夫人出来的可是自己呀。

    卢以清气呼呼的从两?人面前快步离去,周禾见念念有些慌,便道:“你?担心什么?”

    “丞相不?会……不?会将我赶出去吧。”

    “想什么呢,夫人还能让丞相生气?”周禾道。

    念念一脸认真摇了摇头,“夫人是不?会哄人的。”

    “丞相会自己哄自己。”周禾勾着嘴角,便去跟夫人的步子。

    愣在原处的郑淮之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有些酸楚,看来她过得?很?好。

    ……

    柳安本就郁闷,瞧见夫人和郑淮之站在一起后,总觉得?有股气压在心头。

    他闭着眼,马车走的快而平稳,他却总有一种想要将马车掀倒的冲动。

    最后,还是深呼一口气。

    从马车上下来时,黄晕已经布满了天,往常,只有秋日里才有如此美的景象。但秋日凄凉,又有几人能有心思?看美景?

    宫门?开着,孙恩德想要催促却又不?敢。

    “走吧。”柳安说完,跟着孙恩德快步往前。

    此时的皇宫也不?热闹了,路上除了能看见一两?个宫女、太监和巡逻的侍卫,已经瞧不?见什么人了。

    政事堂在距离宫门?口不?远处,柳安下意识往那边看了一眼,彼时裴右相才刚从里面出来,只见他慢慢关?上了门?,转过身,看见了柳安。

    很?远的距离,柳安想,多年后裴右相会不?会成为下一个卢相?

    “哎呦,丞相您是不?知道,这蝗灾的事算不?得?大,可将军们毕竟是武将,一开口就是说重新种。”孙恩德说着,还不?断叹气摇头,“丞相您想想,这说的是个什么!”

    隐隐约约,柳安却觉得?陛下召来自己并不?只是因?为这件事,陛下就算在气头上,也不?会因?为这样?的事发怒。如今蝗虫成灾,确实是令人忧心的事,许多精壮的男丁随着一批又一批的征兵都离开了家乡。一些老弱妇孺,碰上这等事的确不?好处置。

    不?过因?为前些年时令都好,国库的粮还算得?上充足,这种事顶多算得?上一种糟心事。再说,陛下向来不?会因?为武将对一些朝政的不?解而动怒,武将能在战场打胜仗就行?了。

    越临近,他便越觉得?此事蹊跷。

    “拜见丞相。”柳安瞧着面前的人,更是证实了自己方才的想法。

    一旁的孙恩德一脸好奇,问的话,自然是不?敢的。

    柳安苦中作乐问了句,“陛下怎么放你?们出来了?”

    二人相视一眼,“陛下在等丞相您。”

    一听这话,柳安的心又沉了些许,究竟是什么事能让陛下在这时候急召?

    “敢问将军、不?良帅,陛下现在如何?”孙恩德最关?心的还是皇上的心情。

    “孙公公不?必忧心,蝗虫的事陛下命人去办了。”上官荣回。

    “时候不?早了,下臣先行?告退。”肖洛拱手道。

    等他们走出这皇宫,或许刚进?家门?就要宵禁了。

    柳安点了点头,二人从身边走后,柳安没有往前走。

    孙恩德也不?想催促了,陛下召丞相看来是有其他的事。

    柳安又抬头望了望天,太阳已经完全看不?见了。可月亮还没有出来。

    ……

    于?柳安想的不?同的是,御书房中的人似没什么愁绪。

    见柳安来了,皇上笑着招了招手,“爱卿来了,快来坐。”

    柳安有些意外,“谢陛下。”

    他坐比皇上稍低一些的位置,看着皇上要沏茶,赶忙双手捧了上去。

    皇上却推开了他的手,坚持自己倒下茶水。

    一杯热茶入喉,柳安能清晰感?受到心脏快要跳出来了一样?。

    所有的侍从都被遣散,一盏盏烛火照亮了整个御书房。皇上雪白?的两?鬓,在烛火下更是显眼。

    “爱卿,朕有一事,想托付于?你?。”

    ……

    “夫人,外面冷,回去吧。”秀芝已经来了三遍了,还是劝不?走夫人。

    她摇了摇头,空中的月亮高?高?挂着,好端端的缺了一个口。

    秀芝看向周禾,周禾也走了过来。

    “夫人,丞相去宫中那都是常事,夫人不?必忧心。”

    “从先也和今日一样?彻夜不?回吗?”

    “也是有的。”周禾想都没想,直接说了出来。

    卢以清轻笑,“周禾,你?都学会骗我了。”

    “夫人,在这里等着也不?是办法,回房中,奴陪您一起等着。”秀芝又说。

    他们都清楚,根本就等不?到。宫门?已经关?了,再打开就是明日。

    可卢以清睡不?着,一想到柳安进?宫前瞧见的是自己和郑淮之在一处,更熟难受。她怕柳安会多想。

    越想这件事,卢以清便越心慌。她转身握住秀芝的手,声音微颤,“秀芝,我心慌。”

    秀芝不?顾尊卑,抱了抱卢以清。她本想轻轻一抱便松开,不?想夫人却死死抓着自己的衣角。

    “我怕。”卢以清藏不?住心中的畏怯,她怕柳安出任何事,很?怕。

    卢以清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快步往房中跑,任由?侍从们在身后也是跟不?上。

    门?被关?上,秀芝她们只能站在外面干着急。

    “夫人在里面做什么?”秀芝问了一句。

    里面没有回声。

    周禾道:“我在此处守着,不?会出事的,秀芝你?先回。”

    秀芝摇了摇头,“一起守着吧。”

    秀芝并不?觉得?夫人此番举动有些过,夫人是怕的,怕丞相再出什么事,她总将自己死死吊着,觉得?身边只有丞相一人了。

    烛火亮了半夜,随之接替的,是慢慢亮起来的天色。

    ……

    御书房彻夜未眠的二人也谈到了最后。

    “爱卿,回吧。”外面的光透进?来,他又道:“想必府上的人也要着急了,代朕同丞相夫人赔个不?是。”

    “陛下严重了。”柳安起身,拱手一拜,“臣,告退。”

    嘴上说着陛下严重了,他心中还是担忧夫人这一夜是如何过的?若是夫人不?知道自己是陛下召见还好,如今知道了,想来是睡不?好的。

    卢相府上出事的那一日,柳安想,再不?会有比那日更难熬的了,昨夜他又如此想,再不?会有比昨夜更难熬的了。

    他心中的忧虑如浪一般来回翻滚。柳安疾步往前,陛下昨夜的话重复在心头。

    一阵乌云压盖刚出来了朝阳,狂风席卷长安的早晨。柳安看这风雨欲来之势,停下了脚步。

    他回头望黑云中的皇城,再也不?似光下一般亮了。他深深呼出一口气,既然总有人要坐在皇位之上,那他就再赌一把。或许这就是天命吧……

    柳安从未想过陛下会让自己扶太子登基,他像是听了一个玩笑一般。陛下清楚的知道,倘若太子登基,他就要在史官的笔下承认自己当?年的错误。可陛下说,太子会是明君。

    这话听的柳安觉得?可笑,太子同陛下这样?像,怎么会是个明君?

    陛下让柳安好生辅佐,切勿让太子误入歧途。

    柳安的脑海中不?断现出这句话,再往前走的每一步都踩在了自己的心坎上,疼,针扎一般疼。

    陛下究竟是如何坦然说出这些话的?当?年陛下的辅政大臣是陛下亲手赐死的,还有当?初扶着陛下登基的将军,也是陛下亲手赐死的。难道说是他们教的不?好?不?,无情的帝王家,不?值得?任何人尽心竭力。十六年前柳安就这样?想,可他输了,输得?一塌糊涂,又重蹈了父亲和卢相的步子,为赵家尽心竭力。

    柳安自嘲般扯了扯嘴角,也好,阿竹可以休息了,接下来的事可以交到他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