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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缨听到自家老爹说她那司空世叔要成亲的时候,她是愣了一会儿的。 愣完忍不住脱口而出:“爹你是不是老糊涂了?”说完就被她老爹当场赏了一个脑瓜崩:“说什么呢?” 可是她真的觉得她家老爹怕是记错了人。她那司空世叔,分明脑子里只有工作工作工作还是工作吧?而且见到谁都冷着脸,看着都让她凭空多出几分畏惧。 “不信你上街打听打听,全长安城都知道,司空大人亲自向女帝请求赐婚,三媒六聘迎国手弈星进门。虽然据我所知弈星不是男子吗……” “等下等下!爹,你说谁?世叔要娶的新娘子是谁?弈星?尧天的弈星?国手弈星?”云缨这回是真的懵了,她现在觉得不是她爹老糊涂了,而是她在做梦。 “奇也怪哉,长安城还有其他叫弈星的吗?”云父将一捆包着红纸的礼盒推给她,“婚期在三日后的十七,这是我准备的贺礼,你带着和赵家那小子一起去凑个热闹吧。” 要是平时她才懒得替她老爹参加,但是这次不一样了,她一把拎过礼盒往房间一放,扛着掠火枪就往外跑:“老爹我出门啦!” “诶诶你慢点!能不能有点女孩子家的样子?!”云父在屋里无奈地喊道。 云缨将自家老爹的抱怨统统扔在身后,身轻如燕地窜出门去:“不能!老爹再见!”云夫人坐在旁边看他们这对冤家互相吵吵,用手帕捂着嘴偷笑。 云缨拖着枪一路往尧天的牡丹小院跑,门没关,她毫无阻隔地冲进了门:“弈星!棋呆子!” 谁知弈星不在,小院里倒是挤了好几个不认识的人。云缨从中间大婶头上的红色大花勉强认出这是媒婆,扫眼往里面看去,十几个包了红布的大箱子摆在屋子边,杨玉环正在和那些人说话:“麻烦搬进那边的房间吧,多谢。” 云缨一边偷偷观察,一边晃到公孙离身边:“阿离姐,这些人是?”公孙离和她咬耳朵:“那位是司空府派来的媒人,那些是纳征的聘礼。” 短短两句话就给云缨听晕了:“聘,聘礼?传闻是真的?棋呆子真的要嫁人了?” “是啊,我们这几天可忙坏了呢。”公孙离的态度太自然,她连弈星为什么嫁人,什么时候认识的司空震一类的问题她都问不出口。 “啊,啊……那,弈星呢?”云缨问道。“星儿在司空府,司空大人说婚礼前一天会把星儿送回来。”公孙离一拍脑袋,“哎呀,院子里还没有布置,阿虎买个东西怎么还不回来!” “云缨,我去找阿虎,你随便坐,有什么需要找玉环姐,找弈星去司空府就好啦!”公孙离扔下一句话就急匆匆出了门。 云缨看院子里忙乱的样子,也不便打扰,晕晕乎乎地出来,不知不觉就往司空府的方向走了过去。 到了门口,她看着仆从正往门沿上套红布,挂红灯笼贴囍字,终于消化了这个事实。 弈星真的要成亲了,还是嫁人,嫁给她的世叔司空震。 不是,弈星为什么会和司空大人结婚啊?他们什么时候认识的?而且他们差了十多岁吧?弈星也才十七吧? 而且恕她直言,就她世叔这性子,说好听点叫沉稳严肃,说难听一点就是又冷又独,弈星也是一整天说不出几句话的,他们俩在一起都干些什么?坐在一起看天数云?玩一二三木头人? 而且话本里都说夫妻是浓情蜜意情话绵绵的,她试想了一下司空震一脸深情地握着弈星的手:“星儿,我心悦你。你可以嫁给我吗?” 噫,好可怕。 不行不行,这是什么脏东西,她要去找病秧子吐槽一下。 云缨扛着掠火枪向玄都观走去。 三日后她还是准时到了婚礼现场。按长安传统,婚礼在黄昏,但新娘子从一大早就要开始梳妆,准备东西,所以云缨特意起了个大早,去了尧天。 她踏进尧天大门,一路朝着人最多的地方走去,从门边探出了头。 公孙离和杨玉环围着穿着华丽嫁衣的新娘子,往脸上涂着东西。她走近几步,果然看到了弈星那张熟悉的脸。 云缨将自己准备给弈星的贺礼放到桌上,主动叫了他一声:“小星星。” 弈星冲她微微点头:“云姑娘,你也来了。” 妆才化到一半,但玉环和公孙离手艺超群,虽然还只是简单敷了粉描了眉,却让那张清隽的脸无端多了艳色,像是清水里晕染了一滴胭脂。 看着穿着精致嫁衣的弈星,云缨突然就觉得,虽然弈星是男子,但却没人比他更适合这身红衣。 要不怎么说看别人化妆是一件很享受的事呢,云缨坐在椅子上,看着公孙离和杨玉环在桌前忙忙碌碌,修眉,画眼妆,涂口脂,贴花钿,整理额发,一桩桩一件件,在两双巧手下行云流水地做完,最后公孙离让弈星看向水镜时,她一个女孩子都被那一抬眼给惊艳到了。 真的很美。本来这种说法不应该用在弈星身上,但是此时她语言匮乏只能想到这一个形容词。 杨玉环扶着弈星的肩膀:“星儿真是我见过最美的新娘。”公孙离也点头附和:“对,太漂亮了!” “真好啊,星儿找到自己的幸福了。”杨玉环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嫁衣上精致的花纹,有些感叹,“看到这些,我似乎也能稍微感受到一点幸福的影子了。” 公孙离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少见地摸着弈星的头发没说话。 面前三人气氛不知为何有些沉重,云缨赶紧岔开话题:“哎呀,小星星这样可真漂亮,等晚上司空大人肯定得看呆了!” 三人相互对视,没人回话,只有公孙离略显敷衍地笑了笑。云缨神经再粗也明白自己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尴尬地岔开话题:“哈哈哈,都要中午了,迎亲队伍应该也快来了,你们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人家都说成亲是喜事,她看向镜中弈星那张艳丽但神情淡漠的脸,有些疑惑地想:可是为什么她觉得弈星并没有那么开心呢? 屋内一阵沉默,云缨自觉尴尬,拿起了放在桌上的喜帕,细细观察。 喜帕上绣着蝶恋花,嫣红的牡丹花绣工精细,花瓣卷曲栩栩如生。一边桌上的凤冠也珠光熠熠的,百鸟朝凤的花样看着就很贵,听她老爹说司空大人向来廉洁奉公,这场婚礼不会一下掏了他大半身家吧。 弈星留了长发,正好方便了凤冠的穿戴,这凤冠虽然看着华丽,但戴上并不麻烦,杨玉环和公孙离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将凤冠给弈星戴上。 公孙离塞了一小袋蜜饯到弈星袖里:“队伍要来了,星儿难受就吃点蜜饯。” 乐声渐渐近了,公孙离和杨玉环连忙拿过喜帕将弈星的脸盖上,接着就要出房间,云缨连忙跟着去了门口。 云缨远远看到马上一身红衣的司空震,忍不住多看了好几眼。说实话她还是第一次见司空震穿颜色这么鲜亮艳丽的衣物,可得多看几次,没准以后再也没机会了。 穿着宽袍大袖的司空震比平常少了几分冷硬,让她也敢加入了障车的队伍。 拜托,她也是弈星的朋友好吗!充当娘家人那不是理所应当吗?云缨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更加理直气壮起来。 明世隐不在,所有流程的担子都落到了杨玉环和公孙离身上。杨玉环看着面前比她高了一头的司空震也不怯:“司空大人是武将,我们也不为难您作什么诗,只要您一个承诺。” “对,无论最后您能不能得到想要的,您都要对星星好。”公孙离道。 她们在说什么?云缨有些迷惑,但是也跟着叉腰点头附和:“没错!” 司空震也不含糊:“我既已经正式迎亲,自然会负责到底,无论有没有结果,我都会与他相守一生。” 不愧是司空大人,明明是在说那么令人感动的承诺,但配上他那副面无表情的严肃脸,硬生生让她听出了几分述职的味道。 杨玉环和公孙离这一整天才终于露出点真心实意的笑容,让出道来:“全长安都知道司空大人的为人,我们也相信您,希望您遵守承诺。” 目送司空震将弈星扶上车,云缨急忙拎着贺礼往司空府赶,因为街上走不了,于是直接三两下翻上墙从天上走。 云缨一路匆匆忙忙,光顾着看迎亲队伍没看路,等看到人的时候已经晚了,在女子的惊呼声中和一个绿衣女子迎面相撞。 还好云缨反应快,将绿衣女子拽了一把,自己垫在了底下。 绿衣女子慢吞吞地站起来,去拉还躺在地上的云缨:“姑娘,你没事吧?” 云缨缓过神来赶紧爬了起来:“没事没事,倒是你,没被我撞疼吧?” “对不起对不起,我赶着去参加婚宴,一时没看路。”云缨捡起地上的贺礼,还好似乎没被摔坏,“我叫云缨,你的东西有没有被我搞坏?” 绿衣女子手上也没拿东西,只有一把纸扇,玉石扇骨掉在地上跌折了:“我叫碧腰,云姑娘不必在意,一把扇子而已。” “不行不行,我带你去再买一把。”云缨拾起破扇,扇子上画着杨柳晓月,云缨觉得这把扇子还挺好看,问碧腰:“这把扇子你还要吗?” “云姑娘喜欢便拿去吧。”碧腰浅浅地笑了笑,实在好看,云缨自己风风火火,就很喜欢这种沉稳温柔的人,和她那个竹马很像。所以她现在看到这个冲她温和微笑的女孩子,好感度蹭蹭蹭地往上冒,不由分说便拉着人往最贵的扇子铺走:“那我们去买新扇子,你喜欢什么样的?” 碧腰咬了咬自己涂着口脂的嘴唇,跟上了云缨。因为扇子铺离这里隔了三条街,云缨又急着回去参加婚宴,于是开口问道:“来,用手环住我的肩膀。” 碧腰没听清,“嗯?”了一声,就被云缨一把揽住腰,打横抱起,跳上了二楼。碧腰惊呼一声,手忙脚乱地抱住云缨的脖子。 云缨抱着人飞檐走壁,碧腰一开始没敢睁眼,后来云缨跟她说别害怕才把眼睛睁开,感受着微风掠过耳畔,慢慢地露出了笑容。 “怎么样,是不是很棒?”云缨抱着人也半点不费力,还能分出心思和碧腰说话。碧腰细细感受了一会儿,才感叹出声:“实在是,非常自由。” 云缨没一会儿就带着人到了扇子店,看着各类扇子,云缨看得眼花缭乱,她对这种东西不感兴趣,也不知道哪种比较好,看了一会儿放弃了:“来,随便挑,看上哪把就拿哪把。” 原本以为碧腰要选和之前扇面差不多的扇子,但是她却选了一把绘了桃花的扇子,一树的淡红花朵灼灼绽放,热烈又绚烂。 云缨将扇子买下后递给碧腰,掏钱的时候想起口袋里还揣了一小包尧天送的蜜饯,于是也一并塞给了她:“给你吃。桂花杏脯,酸酸甜甜的可好吃了。” “我要赶着去参加婚宴,你要是想找我玩就去城西的云家。”云缨说着就准备走,碧腰露出了微微感叹的表情:“说起来刚刚确实看到了迎亲队伍,好大手笔,也不知道是哪家大人结亲呢。” 云缨刚准备解释,扇子店老板就插了进来,店里只有她们这一对客人,所以老板也听着她们的谈话:“是司空大人结亲。听说还专门请了陛下赐婚,这十里红妆,陛下也出了不少东西呢。” “结亲对象是……?”碧腰想起了之前一直住在府内,说话温声细语的小公子,明明司空大人对他宠爱有加,司空大人今日结亲,那……小公子呢? “据说是咱们长安城的天才棋手弈星,我之前远远看到过几次,是个俊俏少年。”老板继续道,“想来司空大人是怕别人说闲话,才专门去找陛下赐婚的吧。” 云缨摸着下巴点头,看来世叔对弈星是挺上心的。可是为什么她感觉弈星的神情里带了些难过呢?难道是世叔强娶的? “这位棋手,可是一头蓝发,十六七岁的样子?”碧腰问道。 “是啊,你也认识?”云缨接过话茬。 碧腰笑了笑:“不瞒云姑娘,我之前在司空府当差,那时候司空大人对小公子百般宠爱,两个人几乎形影不离。” “现在他们正式结亲,我也替他们高兴。” 百般宠爱?形影不离?这两个词她感觉哪个都与那两人格格不入。“所以他们很早之前就两情相悦了?”云缨道。“可不是。”碧腰踮脚在云缨耳边道,“而且周公之礼都行过了,小公子经常第二天起身很晚呢。 ” 云缨虽然在整天在市井里穿梭,但平常做的也只有行侠仗义找猫找狗,骤然听到这种话,腾地一下脸红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碧腰倒是神色如常,继续感叹:“有情人终成眷属,一定非常幸福吧。” 云缨看到碧腰有些出神地望着迎亲队伍,神情像极了早晨弈星盯着水镜的神色,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疼,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嗯,长安盛世,我们都能找到幸福的。” 碧腰眉尖轻蹙,随即又露出笑容:“嗯,云姑娘一定会幸福的。” 云缨挠着头嘿嘿一笑,提着贺礼就要走:“那我先走啦!”“云姑娘,后会有期。” “好,后会有期!”云缨招了招手,提着贺礼往司空府赶。 她没有看到碧腰在她走后,轻抚展开的扇面,扇面上的桃花热烈灼艳,像极了云缨这个人。 她露出了苍白的笑容,抚着扇面自言自语道:“云姑娘,你这样的好人,一定会幸福的。可我的幸福,已经不可追了。” 随着抚摸的动作,碧腰手臂上的衣袖滑落,露出的手腕虽然白皙纤弱,却布满了可怖的青紫。 紧赶慢赶终于在迎亲队伍之前到了司空府,云缨隔着人群远远就看到了在门口等她的赵怀真,于是一个飞身降落到赵怀真面前:“赵怀真!” 赵怀真看她手上还拎着贺礼,颇有些担心地看了一眼:“你这样,这贺礼真的不会弄坏吗?” 怎么一开口就是老乌鸦嘴了。云缨将贺礼交到收礼登记的管家手中:“才不会,我手可稳了好不好!” 一边说一边拽着赵怀真的袖子往里走:“快快快,我们快进去,一整天没吃东西了,我快饿死了。” 坐到席上时候也差不多了, 菜陆陆续续上了桌,云缨先灌了口水,她爹不让她喝酒。赵怀真看她咕嘟咕嘟灌水的样子,忍不住问她:“你一整天干什么去了?来得这么晚。” “我去找小星星了。”“小星星?” “就是国手弈星啦。说真的我觉得你应该和他认识一下,你俩都整天闷不吭声的,一定气场相合,他下围棋也老是什么阴阳黑白的,你们肯定很多共同话题。” “国手弈星……?不就是世叔的结亲对象?按辈分我们得叫一声世婶了。”赵怀真若有所思,“原来你和他认识吗?” 云缨被那个“世婶”吓得直接呛到了水,咳了半天才缓过来。对呀,小星星和司空大人成亲,那就直接长了自己一辈,那以后还怎么光明正大地和他开玩笑? “不过说真的,我刚刚看棋呆子化了妆,真漂亮。”云缨看赵怀真一眼,“可惜啦,你看不到。” “完全不明白小星星为什么会和世叔在一起,明明之前万国盛会两个人都剑拔弩张的。”云缨吃着东西嘴里也不停,胡乱吃了几口,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拍桌子,“我说呢,我早该看出他俩有问题!” “此话怎讲?” “之前万国盛会,世叔那么轻易就放弃了,肯定是怕伤着小星星!”云缨现在回忆之前的万国盛会,突然就发现了很多细节,“我跟你讲,我之前被机关人乱揍,他就在那看着!” “噗嗤。”“你居然还笑?!”“……我没有,只是世叔他这么做,必然有他的深意,你要是真的有事,他肯定不会坐视不理。”“可是我被那个机关人打得好痛,回去养了好多天!什么深意,他就是双标!” “这不是正好说明世叔和弈星两情相悦?”“居然真的有人会喜欢世叔那个老古板,棋呆子果然不是一般人。” 赵怀真无奈地笑笑,用筷子头轻轻敲了一下云缨的手背:“……云大将军慎言。” 周围坐着形形色色的客人,云缨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大司空结亲,又是女帝赐婚,来送礼参加的人络绎不绝。 迎亲队伍到了,司空震牵着弈星进来,拜了天地,两人都无高堂可拜,干脆跳过了这一程序,夫妻对拜之后就算走完了流程。弈星被扶进婚房,司空震还要留在外面向宾客敬酒。 云缨撑着脸一边吃东西一边观察,虽是成亲,司空震的表情却还是没什么变化,别说她,其他官员看着也心里发怵,没人敢灌酒,本该热热闹闹的婚宴,却成了单纯的饭局,所有人都除了司空震过来敬酒的时候说了几句话,其他时候都埋头吃菜。 这真是她见过最安静的婚宴了。云缨这么想着,又往嘴里塞了口菜。 婚房内。 弈星坐在婚床上,眼前都是一片旖旎的红,他有些恍惚。 他真的与司空震成婚了,全长安城都知道的那种。可能是今天这一天太忙了,他整天都浑浑噩噩的,现在安安静静坐在房间,听着外面热闹的人声和乐声,才有了脚踏实地的实感。 他真是可笑,明明知道司空震只是因为这个孩子和那个阴差阳错的误会才会和他成亲,但他却没有拒绝,甚至在恬不知耻地在心里窃喜。但是和心上人成亲,无论是谁都要高兴的吧? 他低头观察着身上的喜服,这件嫁衣做工精细,价值不菲,用金丝和彩线细细绣了百鸟朝凤,除了彩绣,袖口衣摆还有牡丹暗纹,喜帕上也有牡丹,也不知是不是司空震知道他喜欢牡丹,所以特意选的。 那天跟着司空震从虞衡司回来,女帝的赐婚旨意就到了司空府,弈星明明记得他拒绝了女帝,不知为什么女帝还是没有放弃。 他跪在地上,偷看司空震的表情,但司空震却并无半点惊讶,平静地领旨谢恩。 送走内侍之后,弈星想和司空震解释,他从来不想强人所难:“陛下今天和我说了这事,我拒绝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说着说着他自己都感觉开始语无伦次起来,他不想被司空震认为是那种死缠烂打不知分寸的人。喜欢司空震是他的事,他痛苦也是他自己的事,没有他喜欢谁,那个人就一定该回应,一定该和他在一起的道理,这些事他从小就知道。 司空震静静地听他说完,伸手将他揽进怀里。附近下人都在,众目睽睽之下和司空震抱成一团,弈星脸上发烧:“大人……” “是我找陛下赐婚的。”司空震说话时胸腔微微震动,带得弈星脸上也酥麻,“是我自作主张,与你无关。” “你愿意吗?” 其实哪有什么愿不愿意,女帝赐婚的旨意已经下来了,他们谁都不能拒绝,但是他还是认真地回答:“星愿意。” 后来的几天,司空震更是忙得不可开交。除了虞衡司的工作,还有结亲的事宜。 师父不在,他没有长辈,又断没有新娘子亲自cao持婚仪的做法。而司空震从血缘上来说也是他的长辈,所以司空震一个人要承担两方的工作,虽然尧天的哥哥jiejie也参与了进来,但是大多数都工作都是司空震一个人完成的。 他有一次碰巧撞见司空震在写庚帖,看到他经过,招手让他过去。他一开始并不知道司空震在做什么,等站到案桌前,看到红纸上的“永偕伉俪之好”几个字,一下明白了大半。 他看着司空震缓缓写下自己的名字,又在另一边写下弈星二字。司空震写完自己的生辰八字,又抬头问他:“你可记得你自己的生辰八字?” 那自然是不记得的。弈星摇摇头。“那对你来说可有什么重要的日子?”弈星依言想了想,说了个时间。司空震将大概的八字推算出来写上,顺口问了一句这个日子代表什么。 是师父捡到他的那天。司空震听到弈星的回答,毛笔一顿,笔下墨水晕染开来。 这张庚帖算是毁了。司空震表情不变,重新取了一张红纸来写。司空震写了两张庚帖,一并送到尧天。从三书到庚帖,都是司空震一个人写的,写完之后再送到尧天,再由尧天的媒人完成剩下的交换庚帖。 倒也不是不放心尧天众人写不了庚帖,只是明世隐不在,尧天其他人都只能算弈星的平辈,司空震自己还是有几分传统,觉得这种事情还是需要长辈出面,而他既然是弈星的叔父,自然可以一力承担。 “送来的喜服,你可曾看过?有什么不满意的可以让绣娘加紧改改。”司空震问他,“嫁衣的事,委屈你了。” “我不在意这些,大人言重了。”弈星摇头。凤冠是女帝派宫里的工匠做的,彩绣辉煌。女帝凤冠都给他准备好了,他不穿嫁衣都说不过去。 喜服是在长安城最好的成衣铺加急制作的,绣工精美,样式繁复,他自然是不懂这些,不过看玉环和阿离的表情,应当是不错。 门突然响了,弈星回过神,进来的却是一名白衣侍女,动作轻巧地将托盘放在桌上:“夫人,大人担心你一整天没吃东西,吩咐我给你送点吃的。” 弈星闻言将喜帕揭开,白衣侍女看着他一愣,随即笑道:“夫人今天可真漂亮,我都看呆了。” 弈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的印象里府内穿白衣的侍女大多性格冷淡,不怎么与他说话,这是他第一次看到白衣侍女冲他笑。白衣侍女见他尴尬,笑着行礼退下:“大人还有一会儿才来,夫人慢用。” 干坐了一整天,弈星确实饿坏了,临走时公孙离塞的一小包蜜饯酸酸甜甜反而开胃。 托盘里放着一碗清汤面,还有一小碟果干。虽然看着简单,汤头却清爽鲜美,连他都能多吃两口。 饿了一天,弈星难得将碗里的面吃完了,还吃了好几块果干。吃完弈星又坐回床边,将喜帕重新盖上。 肚子填饱了时间也好过许多,没多久门再次响了,随之涌进来的还有提着小箩筐带着葫芦的喜婆。 弈星低着头感觉有人坐在了自己旁边,从喜帕底下看去能看到司空震骨节分明的手。 喜婆一边唱着歌谣一边将花生桂圆一类的干果撒在床沿,弈星看到有一颗莲子砸在了自己手上,又被弹走,咕噜噜滚远了。 另一边的喜婆将酒液倒满葫芦,正好撒床的喜婆也唱完了歌,两人相携离开。 喜婆散去,房内只剩下了司空震和弈星两人。听到门咔哒关上的声音,弈星的手指在衣料上紧了又松,最终低低地唤了一声:“大人。” 司空震嗯了一声,弈星眼前红色一晃,喜帕被人揭了下来,司空震的脸映入眼帘。弈星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什么都来不及想,只能愣愣地看着司空震的脸。 司空震看到弈星的脸缓缓抬起,不得不承认自己也被惊艳到了。少年本就生得清秀,细细上了妆容贴了花钿的脸看着比喜帕上的牡丹还要娇艳。 喝下合卺酒的时候司空震忍不住想若是祖父在看到他结了一门如此荒唐的亲,会不会将他和弈星一起逐出家门。 考虑到弈星的身体,司空震只让他浅浅尝了一口,就将剩下的全部喝了。但弈星长到现在都从未喝过酒,只一口就辣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咳了两声才缓过来。 “没喝过酒?”“没有。”弈星老实回答,“师父只允许我喝茶。” “也是,你还小。”“我已经长大了,我十七岁了。”弈星据理力争,他尤其不想被司空震看作小孩。 司空震只嗯了一声,不置可否,看向放在桌上的食物托盘:“还饿不饿?” “不饿。”弈星原本想摇头,但是头上凤冠太重他连动一下都困难,“我吃过东西。” “我知道。”司空震的目光落到弈星涂了口脂的红唇。那里的口脂被蹭掉了一部分,一眼就能看出来。他觉得有点好笑,伸手用指腹抹掉剩下那点,意有所指,“都吃掉了。” 弈星本能地躲了躲,但没完全躲开,垂下来的珠帘跟着晃动,司空震看向金灿灿的凤冠,看着都重,于是伸手给他取下来,放在桌上。 去了负担弈星轻松许多:“多谢大人。”去了发冠的蓝发散落下来,蓝色的发尾映衬着红色的嫁衣,看着更加动人。 司空震看着面前红衣披发的弈星,想起今晚也是洞房花烛夜。 两人目光相接,弈星隐藏情绪的手段并不高明,司空震依然可以看到弈星眼底的欣喜和羞怯。 这么高兴吗?司空震心想。他定定地看着弈星,弈星和他对视两眼又慌张移开,最后在司空震靠过来时慢慢地闭上了眼。 睫毛微颤,明显是紧张的。 弈星感觉到一片温软印在了自己的眉心,轻轻磨蹭,然后慢慢下移,落在嘴唇,蜻蜓点水般碰了碰便松开:“夜深了,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