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太】迷恋你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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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太】迷恋你的伤口(稿子) 1. 这是梦吧。织田作之助想。 类似的梦织田作之助已经做了很多年。每一次在闭上眼沉入梦境之时他都会看到同样的黑发青年。清秀吸引人的脸,瘦削高挑的个子,面上挂着了然的笑,看过来的目光总是让人的心情不自禁地被触动。如同早已洞晓织田作之助从未与任何人谈起的隐秘癖好,那位无名的青年总是会坦然地站在织田作之助面前解下身上的绷带和衣衫,诱惑般故意用指尖依次历数自己身上的疤痕,挨个讲解他们的来历。 青年叫他“织田作”。 “请伤害我吧,织田作。” 小臂上的绷带被粗暴地拉扯下来丢在脏兮兮的地面上,暴露出下面交错陈旧的伤疤。那伤疤被殷切地递到了织田作之助嘴边。柔软的语调像是某种粘稠会动的液体怪物攀爬缠绕在耳廓上,织田作之助忍不住想起圣经故事中魔鬼在伊甸园中幻化成的欲望之蛇。 “不想尝一尝这里吗,织田作?你喜欢的对吧——喜欢这些伤口,喜欢我身上的疤痕。没关系哦,抚摸也好、舔舐也罢,如果你想的话还可以亲自在上面制造点什么出来。我不介意。” 蛇在对亚当倾吐着亵渎而堕落的言语。智慧对于人类是禁果,欲望对于织田作之助亦是如此。织田作之助的视线不受控制地黏在小臂灰褐色的刀痕上,本能地推算出当年那里是从什么角度切割下来,曾经又划断了多少肌rou纤维。 大脑在嗡鸣,血液在向乱七八糟的地方奔涌。织田作之助听到自己的呼吸在无法控制地加重,也听到了咬他耳朵的青年在洋洋得意地暗中窃笑。 这个人的存在就代表着诱惑……邪恶的化身,兽欲的化身,暴力的化身,那个人的身体对于织田作之助来说正是这样的东西。蛇尾般纤长的手指攀附在小臂上一寸寸向上,直到环住他的肩膀。被蟒蛇缠绕绞死的猎物骨头会被碾碎,会因为肺部会难以摄入氧气而窒息。虽然织田作之助确信自己的骨头还好好呆在原处,可是他却又确确实实在失去呼吸。 有那么一会儿织田作之助甚至难得有些钦佩自己或许有成为圣人的潜质,所以现在才能用意志力强行压制住自己的本能。想要握住青年的脖颈掼在地上,想咬破他的嘴唇把血涂在他的下巴上,想……织田作之助在缺氧的空白中恍惚了几秒。 缠住他的青年注意到了消失的吐息。他轻轻呀了一声,主动凑过来为织田作之助做起了人工呼吸。 嘴唇被柔软而湿润的触感碰触着。无论如何织田作之助都无法再欺骗自己了——他现在身处的不是什么梦境,而是真正的现实。 而那个常年在午夜出现在他梦境,满足他那些不堪欲望的陌生青年正在这里拥抱着他,亲吻着他。 “……没想到织田作竟然会吓到过呼吸呢,明明很喜欢我这个样子不是吗?” 素未谋面的青年低低地笑着。明明是第一次在现实中见面,却像是许久不见的老情人般熟稔。织田作之助忍不住想着或许那个梦境是共通的也说不定,可在想到自己在梦里究竟都做过什么后,又真诚地希望眼前之人没有遭受过那些。 “掐住我的脖子,在上面留下青紫色的指痕,拔出你枪袋中的老伙计,对我的肩膀来上一枪。也许用锁链锁住我的手臂阻断血液流通也是个不错的主意。你觉得呢?织田作?要不要现在来试一试?” 像是读懂了织田作之助的想法,青年兴致勃勃地罗列出了诸多他在梦中确实对青年实践过的提议,像是主人家迫不及待地对路过的旅人提出留宿过夜的盛情邀请,殷切到叫人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遇到了觊觎人体器官的黑店。 而眼前这个人也确实有着与黑店老板匹配的身份——不,眼前之人要远比区区黑店老板要贵重得多、可怖得多。他的存在就是阴影,是魔鬼,是黑夜,是罪恶,他吐出的每一个字都是凝固成块的血。现在后悔自己的冲动已经为时已晚,在新闻报道中上次冒犯了青年的人直到现在还没能找到一片尸体的碎rou。 或许他今天会沉尸海底也说不定。 “不。”织田作之助强迫自己将目光的落点转移到青年完好的脸上。随后,他艰难地吐出了青年的名字。 “……太宰治。” “嗳?织田作知道我的名字啊,叫我太宰就好了哦,织田作。”自称为太宰的青年笑了起来,毫不在意地确证了织田作之助的试探,“这可是黑手党的最高机密之一。” ——是的,这位名为太宰治的青年正是统关东的港口黑手党首领。 原本他的性别、面貌、能力、喜好乃至姓名都被黑手党列为最高等级的机密,流传在外面的影音资料更是不到五指之数,而织田作之助知晓的也只有政府握有一份用最新技术暗中拓印的会面视频。 入手本身就等同于麻烦,哪怕只是其中的只言片语泄露出来都等同于与黑手党为敌——这个抱着他的男人就是这种级别的麻烦人物。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最近收养的孩子想要对这位首领复仇,织田作之助绝对没有兴趣去政府窃取这种等级的情报。 可也正是因为入手了那份资料,织田作之助才意外发现那位传说中的首领正是每夜与自己欢好的梦中人。 织田作之助突然说:“你看起来认识我。” 太宰治鼻子里发出拉长的笑音。“织田作看起来也认识我,不是吗?” 或许可以这么说。织田作之助想。陌生又熟悉的人……陌生到他对眼前此人几乎一无所知,但却又熟悉到能轻而易举地例数出太宰治从头到脚每一寸细小的伤疤。织田作之助不着痕迹地扫过太宰治的头发和手臂。 后脑右侧的头皮上藏着一道长达四厘米的刀疤,脖颈和前胸也留有触目惊心的疤痕,甚至于大腿、臀沟乃至于隐私部位也有过去细小的伤口……“说起来织田作为什么会想来亲自见我呢?明明都已经和那个贪污黑手党钱财的会计商量好了交易时间不是吗?”这一次是太宰治主动张口问。 那个会计的事也早就知道了吗。又或者说他会选择去联系那个会计也是眼前此人的计划中。 无法信任的心情和信任的心情冲突着,织田作之助向太宰治投以试探的视线。 究竟是因为什么非要亲自来见太宰治一面不可,这种事情就连织田作之助自己也不明白。考虑过自己会身首异处,也怀疑过自己做的那些梦或许也是某种异能做下的布局,而诱使他前来这里也只是针对侦探社或芥川的陷阱。 可想要知道真相的心情终究超过了一切,织田作之助还是站在了这里。 “是你做的吗?”他问。 太宰治眨了眨眼。“什么?” 织田作之助认真地盯了太宰治一会儿,试图判断那是故作无辜的装傻还是货真价实的疑惑。可是青年掩饰的水平堪称炉火纯青,织田作之助在尝试了几分钟后还是不得不放弃。 “从四年前开始我做的那些梦,是你的影响吗?”他强行压下自己的不自在,对另一位当事人直白地再次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哦,四年前,”太宰治若有若无地蹭着织田作之助的大腿,他露出了一个古怪而微妙的笑容,“织田作是说那些梦。” ……果然这个人是知情者。 “不过不是我做的哦,”太宰治轻松地说,“是织田作一直想要对我做这种事嘛。另一个世界的织田作可是为了自己的梦苦恼了很久才终于向我坦白,说实话我可是吓了一跳。” 织田作之助也被吓了一跳——只不过是为了“另一个世界”这几个字。 “另一个世界?” “是啊,世界上存在着各种各样的世界线。不过每个织田作都有着类似的小癖好呢,”太宰治用闲谈的语气说,“……不管是在你我是朋友的世界线,你我是敌人的世界线,或者是你我从未相识的世界线里都是。” “如果是那样说的话,这里大概就是你我是敌人的世界了。”织田作之助忍不住说。 “明明还在对着别人有反应,嘴上却说着这种叫人伤心的话,织田作还真是无情。” 青年遗憾地叹了口气,慢慢解开了自己身上的衣扣,将外套里的衬衫扯开。同样缠满绷带的胸膛和腰腹跳入织田作之助眼中,红发青年的视线情不自禁地停留在从青年肩膀贯穿到测腹的那道足有几十厘米长的疤痕上。织田作之助的喉咙失态地动了动,发出了细弱的“咕噜”声。 “看啊,我知道的,织田作一直以来喜欢的都是什么,”太宰治轻声说,“甚至比现在的织田作本人要了解得更多一点点也说不定。” 太宰治拉过织田作之助的手,不容置疑地在他的掌心中塞进了一把锋利的小刀。 “你喜欢看到血和伤口,织田作。你不想伤害朋友,也不想为了自己的私欲伤害无辜的过路人,但是不得不伤害敌人就是没有办法的事了不是吗?这不是杀人,对我而言也绝非残忍。织田作,如果可以的话,再给我一晚的时间就好。就当我是贪婪过头的笨蛋吧……就按你喜欢的那样做——就按你梦中那样对我。” 足以刺穿人心、洞察而智慧的视线包容着织田作之助,包容着他那些压抑已久的欲望和野性。青年笑了笑,蛊惑一样再次向织田作之助的方向迈进一步,主动将自己的肌肤贴近织田作之助手中颤动着的刀锋。 “——没关系哦,我已经习惯受伤了。” 2. 织田作之助猛然睁开眼睛,矫健的身躯出于本能无声地从床铺上弹跳起来。他环顾四周,待看清周遭时,他紧绷的肩膀终于慢慢松懈下来。 这里是武装侦探社的医疗室。而织田作之助先前正躺在医疗室的病床上。 ……他是怎么回来的?织田作之助稍微有些疑惑,他下意识用舌头舔了舔自己的上颚——总觉得那里还残存着血液的铁腥味。他回忆了一下牙齿咬破太宰治皮rou时的口感。 他竟然还活着。 在一番运动之后织田作之助刚刚想从太宰治身上起来,却被青年紧紧握住了手。他的天衣无缝不知为何失了效,因此也没能提前预知自己被麻醉枪击中后腰的瞬间。在腰部一痛之时,织田作之助本以为太宰治是像黑寡妇一样突然翻了脸,而他会落进黑手党的地牢或是干脆直接被杀害,却没想到醒来后竟然会被人直接送回侦探社。 织田作之助沉痛地稍微在心里反思了几秒,又忍不住回忆起自己检查过的那几道伤疤位置和梦里似乎有着细微的差别。 还来不及继续想下去,一只属于女性的手便掀开隔绝视线用的白色纱帘。 “醒了吗?织田,你身上的伤已经治好了。” 与谢野医生的剪影在透光的白纱上摇动着。她略有些遗憾地扫了眼织田作之助的腰腹。 这位侦探社医师的异能名为【请君勿死】。因为这个异能,与谢野晶子可以无数次将重伤濒死的人拉回人世、甚至会恢复到最好的状态。按常理来判断,应该是他在昏迷前被那位黑手党的首领做了些什么而濒死,又被眼前的医生治好。 但是……织田作之助谨慎地扫了一眼柴刀上还算新鲜的血迹,下床时还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医生紧盯着的腹部。 总觉得那个“濒死”或许是医生自己用柴刀切割出来的。毕竟不到生死边缘的话,与谢野晶子也没有办法为他治疗。 “我受伤了吗?”他问。 医生挑挑眉。“你不知道?” “嗯,”织田作之助诚实地说,“我晕过去了。” “不是什么大的伤,只是腰中了麻醉弹,当然也完全没有伤到内脏。”与谢野晶子回答,“其实简单包扎一下放着不管也不会有问题,不过既然你昏迷着,我就顺便一起治好了——皮rou很漂亮哦。” 说着,那位医生还餍足地抚摸了好几下自己手上的柴刀。 “……” 所以果然是与谢野医生切割出来的濒死没错。说实话,织田作之助偶尔会有些疑心这个医生是不是和他有着类似的偏好。 “……多谢。”但织田作之助还是说。 “啊啦,不用谢。我也很满足。”与谢野晶子笑了,那个笑声颇为意味深长——又或者说对于长期出外勤任务的侦探社社员来说,这个笑容实在有些眼熟。哪怕是惯于受伤的织田作之助也一时全身幻痛。 “话说回来是谁打晕的你?虽然乱步先生说不用管,不过以你的能力能够对你下手的人恐怕也没有几个吧,”与谢野晶子歪了歪头,“在侦探社门口捡到你时可把我们都吓了一跳呢。” 乱步先生说不用管吗。织田作之助悄悄移开了目光。也是,那位侦探素来再敏锐不过,想必已经察觉到了什么……毕竟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侦探就发现了他那个喜欢伤口的怪癖。 或许也正是因为看出了这一点,江户川乱步那时才会突然笑着评价他“像是带着贞cao带的节欲修士”,还惹得旁听的国木田独步尴尬到一连咳了好几声。 虽然因为那个梦,其实他没有真的节欲过就是了。 织田作之助掀开环绕着病床的纱帘,走到窗户旁边向外探头观望。他的视线一寸寸扫过路过的人群,扫过隐藏在建筑物夹缝中的阴影。一切似乎如往日一样,但织田作之助很清楚——黑手党的眼线、那个首领的视线必定正在某处光芒所无法抵达的地方向这里窥视。 “是港口黑手党。”在漫长的沉默之后,织田作之助简单地回答了与谢野的问题。 不出意料之外地,与谢野晶子蹙紧了眉头,原本的笑容也消失得一干二净。“黑手党?是因为芥川吗?” 名为芥川的少年为了营救自己的meimei独身杀上黑手党,意图取下那位首领的头颅。作为收留了芥川的那个人,织田作之助会遭受黑手党的雷霆报复也不奇怪。 可是织田作之助却摇了摇头。他想起太宰治在他昏迷前对他说的那句话,不太确定自己此时的心情到底更偏向期待又或者是不安: ‘……真是温柔啊,织田作。对于身为敌人的我也无法下重手吗。那么,下次再见面的时候,就由我来为你送上一份合你心意的礼物吧。’ 3. 人生是奇迹。这是多么乐观主义的谎言。然而唯有那么两个瞬间,太宰治却真真切切地相信着这句弥天大谎。 第一个瞬间是在他亲手获得了书的时候,而第二个瞬间则是在十八岁时遇到的那个意外。 在无限的可能性中,存在着其他世界的织田作之助与太宰治相遇的奇迹。太宰治得到了那个流星般短暂的奇迹。两个可能性世界的命运暂时交接,太宰治与某个与他相识的织田作之助意外相遇。 在街上被那个红发男人失控地紧紧拥抱住时,饶是太宰治的大脑也陷入了空白。胸骨差点被勒断,肺都差点没办法吸入氧气,堂堂黑手党干部差点丢人到窒息而死……可是再也没有比这个更好的死亡手法了。 在平静下来后,他和那个织田作之助才去了酒吧喝了一晚,彼此得知了互相的故事。太宰治也终于知晓了那个织田作会失去自控力的原因。 太宰治死去,而织田作之助活了下来——这样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因为竭力想要挽救他的命运,那边的太宰治轻易地丢弃了自己的性命。而在遭遇这一切之后,那位颓丧的红发青年顺从太宰治的期待退出了黑手党,却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劝说自己再拿起笔来成为一个作家。 如西西弗斯一般背负着自认的罪业,织田作之助的脊背压着数吨看不见又卸不下的巨石。那个杀手的未完成的结局已经怎样都好了,或许不是为了那个而坚持不杀人,这一切都能得到改变。日复一日被痛苦撕扯心灵的人不再接受救赎自己,选择了与太宰期待着的人生截然相反的路。 “我该下地狱。”那个织田作之助说。 织田作之助在道歉的时候也用手覆盖住了自己的脸,怎么也没有办法与太宰治对视。 “……抱歉,太宰。我不应该对你说这个。” 太宰治从来没有见过织田作之助这幅样子,也实在难以想象织田作之助竟然会为了自己的死而失意到这般地步。 如果说不为此难过那必然是假话,可如果说没有半分窃喜那也一定是在撒谎。太宰治忍不住想:如果自己的死没有影响到织田作的话,这应该算是完美结局才对。于是他劝慰道:“不用道歉的哦,织田作。如果是我的话应该会很高兴吧,能够那么早离开人世——简直该说是人生赢家。” 可是织田作之助却摇着头,面上显出的却是太宰治在书里也鲜少从这位友人脸上见过的阴郁。 “不,不是这样的。我对你做了更过分的事情——不可饶恕的事情。我侮辱了你,太宰。” 侮辱。还有不可饶恕的事情。对于织田作来说到底是做出了什么事才会让他这么评价呢?太宰治思衬着那个答案。 “能否饶恕应该由当事人来决定不是吗?”他开玩笑般说。 被询问的红发青年却深深埋着头,将目光钉在了地板上。织田作之助逃避般闭上了眼睛,捏着杯子的手用力到叫人怀疑会不会把玻璃握出裂纹。 他艰难地张了口,而那个答案也让太宰治平生第一次大脑空白到手指失力而不自知,连握着的酒杯都摔在了地上。 “太宰,我在那个时候……对你、对你死去的身体有了反应。” 太宰治顾不得捡起酒杯,也想不起去惋惜自己和织田作喝的第一杯酒。他瞠目结舌地瞪着织田作之助。“身、尸体?” 织田作之助轻轻地点了一次头,他浑身肌rou紧绷着,在等待来自友人厌恶的审判。 “……是。”他说。 在死一样的寂静中,沉重的小调咿咿呀呀地响着。好半晌,太宰治才慢慢张了口:“这还真是没想到,织田作竟然有这种兴致。” 当时还是少年的太宰语气在空气里烟一般飘忽着。 “我倒是知道织田作有一点恋伤癖,但是没想到还有一点冰恋。” 织田作之助恋伤的小癖好是主世界的“太宰治”早已发现的事。哪怕织田作之助一直克制着自己,但是太宰治还是能够察觉得到自己那位友人扫过他身躯时偶尔冒头的欲望。另一个世界的太宰治曾经要求织田作帮忙更换绷带,也曾故意在那位友人面前用刀自残,可是织田作之却始终没有做些什么,甚至于在瞧见太宰伤害自己的时候还会亲手制止。 那个太宰到最后都开始不确定自己的猜想是否准确,但无论是哪个太宰治都绝对不可能想到织田作之助会对他的尸体也抱有着那种想法。 “那么织田作用了吗?”太宰治忽然问。 织田作之助愣了一下,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太宰治省略下去的名词是什么。他狼狈地扭过头。“没有。” 太宰治叹了口气。“那可太可惜了。” “……可惜?”织田作之助将之前一直紧握着的酒杯轻轻放在吧台上,他压抑地重复着太宰治之前说的那个词,语气听起来似乎难得有点冲。 亲眼看着他死去,却发觉自己竟然硬了的织田作在当时到底是什么心情呢……如果是他的话,大概恨不得立刻去死吧。只是假设织田作是为了救他而死,那个时候却又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舍弃那条性命了。太宰治垂下眼,收敛起自己的微笑。 “死去的身体只是单纯的物质,是注定会在地里腐烂的烂rou,对于死人而言没有任何价值。死者的尊荣和葬礼仪式,那是为了抚慰活人而存在的东西。”他认真地看着织田作之助,“所以我确实是认为它能够给织田作用一下也不错。那是为了抚慰活人——抚慰作为活人的织田作而存在的东西。不用为此而苦恼的哦,不如说如果因为这个影响到了织田作才叫人在黄泉比良坂都会懊恼跳脚吧。” 似乎被这个答案震慑到了,织田作之助愣住了。红发青年的视线落点茫然地散乱在空气中,就连太宰治探头观察了半天也没能抓住那个飘飞的落点。 “而且,侮辱这种事要真的做出来才算侮辱不是吗?”太宰治补充道。他扬起手,阻止了织田作之助的反驳。“如果只是心里的想法也算侮辱的话,那么我大概已经侮辱织田作很多次了。” 这一次织田作之助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了。他僵直在吧椅上,在太宰将手搭上自己肩膀时也一动不敢动。 “时间已经不多了,织田作。你我的相遇是个短暂的奇迹。或许下一秒、或许下一分钟——最多不过一天我们就会归位,以后也不可能相见。我会拼尽全力阻止你变成这幅样子,也绝对不会让你死去。为了这个,在之后的四年中,我和我那边的你都不可能再相见。” 太宰治对织田作之助露出一个小小的微笑。 “所以趁着最后的时光,请你再多说说你一直对‘我’避而不谈的那些事吧。我想知道你是怎么看待我的,想要对我做些什么,你在那时又想怎么不可饶恕地对待我的身体。” 施施然站起来的少年轻巧地解下自己缠绕在脖颈上的绷带,将自己脖颈新鲜的割伤放在了织田作之助唇下。织田作的呼吸立刻粗重起来,他迟疑着想要推开太宰治,却无论如何没办法拒绝久别重逢的友人。 “……还有,也让我看看你要怎么侮辱我吧,织田作。就在现在,就在这里。” 4. 再听到太宰治的消息时,黑手党首领换位的新闻已经洋洋洒洒到举世皆知。 当听到“太宰治死亡”的消息时,织田作之助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唐突地站了起来。 椅子的塑胶腿刮过地板发出刺耳的尖叫,侦探社员们本来正在忧虑地讨论着这件事和其对横滨形势的影响,此刻却不约而同地看向织田作之助。 ……这就是太宰治说的合心礼物吗。 织田作之助的心情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恶劣过了——上一次似乎还是加入侦探社前被一个黑手党的少年背叛时。 所以之前说的下次再见面的时候是指死后?他忍不住有些嘲讽地想,只可惜他想要讽刺的对象此刻已经无法再接收到任何话语。织田作之助深呼吸一口气,尽量用平稳的语调询问了一番假死的可能性,却从芥川口中获知他曾亲眼目睹那位黑手党首领把匕首刺入自己的心脏。 就算是与谢野晶子在现场也没有任何办法救回太宰治——当场死亡的人是无法被救治的。 大概是糟糕的情绪已经无法掩饰了吧,织田作之助的搭档、国木田独步迟疑地看了他好几眼。可是想破了头也想不到织田作之助为了敌人的死讯而不快的理由。 “失陪。”织田作之助低声说。他抬脚跨过侦探社员们身边,目不斜视地迈入直通楼下咖啡厅的电梯。在国木田独步想说些什么的时候,江户川乱步拦住了他摇了摇头。 织田作之助在心里感谢了江户川乱步一下,毕竟他现在是在没有那个心情去解释些什么——更何况就连他自己都不甚明了自己为何会受到这么大的影响。 ……就算知道了这件事,他又该做些什么呢。织田作之助想,说到底他和太宰治也不过是只见过一面、有过一晚的敌人而已。 “是织田先生吗?” 织田作之助的脚步在跨出咖啡店门口时顿住了。阴影中,一个穿着黑西装的人悄无声息地走到织田作之助面前。是港口黑手党的人。一股不切实际的热烈期待挤进喉咙,织田作之助屏住呼吸,拳头不自觉地握紧。那人对织田作之助恭谨地垂下头。 “首领给您留下了一个礼物,是否需要我等送到您府上?” “太宰还活着?”织田作之助没理会男人的话,只是紧紧盯着他。 “抱歉,首领已经去世了。”鞠躬的男人没有改变姿势,双手紧贴在裤缝上,瞧上去倒是像在和上司见礼。“这是首领生前的安排,说您一定会喜欢。” ……已经去世了。 刚刚燃起的火焰被冰水浇熄,可是拳头却越攥越紧。直到掌心都被指甲刺痛,织田作之助才恍然惊醒,慢慢松开了攥进手掌的指头。 “嗤。” 那人抬头看了看织田作之助,不太确定刚刚那声冷笑是否是自己的幻听。 “那就走吧。”织田作之助平淡地说。 那人倒是也没有询问织田作之助的家庭住址,在坐上黑车回到自己的公寓时,一只差不多两米长的礼盒已经竖着摆在了织田作之助的家门口。织田作之助定定地看着那个打了红绒丝带的精致礼盒,突然说:“这个体积,看上去随时会跳出一个人。” ——说不定还会说“SURPRISE”。 男人从上衣的口袋拿出条丝巾擦了擦自己脑袋上的汗,也不知道是不是小心翼翼地搬送太过费神。 “既然礼物已经送到,我等就先退下了。”他时不时从下方扫视着织田作之助的脸色,看起来也不觉得身为黑手党中人对一介侦探社员毕恭毕敬显得丢脸。瞧织田作之助没有反对提议,那男人便立刻用敬语告辞,逃也似的溜走了。运送礼盒的小轿车喷着尾气迫不及待地甩尾离开,看着像是完全不想看到织田作之助打开礼盒。 在某种不切实际的期待支撑下,织田作之助小心地将那格沉甸甸的盒子同样竖着搬回自己家里,慢慢解开封锁着盒盖的红绒丝带。 确实是一个成年男人的重量。或许对于侦探社来说,那位首领去世要更好一些,但是如果会说“SURPRISE”果然还是要把里面的人按在地上揍一顿。既然已经去死了,那么就让他永远呆在这里做一个外面的“死人”吧。 那些梦的来源是谁,太宰治又是怎么知道他的那些癖好,太宰之前为什么会想要让他抱——织田作之助有很多想要询问这个青年的事,有很多想要解开的谜题,现在正是一个拷问的好时机。 阴暗的念头在脑海里来回打着转,织田作之助琢磨着自己多年不再动用的地下人脉和做到神隐黑手党首领需要偿付的天价。 “沙啦。” 盒子的盖子终于被打开,露出里面浑身赤裸的青年。 太宰治在里面沉睡着。他心脏的部位嵌着一把刀刃,小腹上粘着一张纸条。盒子里侧的边缘粘了几把尺寸不一的刀,还贴心地加了些小道具。 织田作之助屏住的呼吸立刻停滞了,只是这一次太宰治再也没有出来为他做人工呼吸。 没有呼吸。没有心跳。没有脉搏和条件反射。太宰治的尸体似乎还专门做了防腐处理,也可能是用了什么珍稀的异能,这时候甚至看不出尸僵和腐败的气息,除却肌rou松懈,体温冰冷外倒像是还活着一般。 ……盒子里的那个人确实早就已经死了。 最后的希望如薄冰般被轻率地打破。愤怒——还有因那愤怒而扭曲生出的欲望让织田作之助不受控制地单手撑着盒子的边缘,弓下腰徒劳地尝试去遮掩自己的下身。 “呼……!” 可在俯身的时候,他看清了太宰治的腹部纸条上的文字。 “——SURPRISE!怎么样织田作,是不是硬了呢?请不必烦心,这不过是正常的生理反应。” 像是看到织田作之助本人一般,太宰治在纸条里用活力满满的文字通情达理地说。 “这件礼物是不是很符合织田作的口味?其实本来是想跳楼自尽,但是那样尸体就太残破了,用起来也很不方便。苦恼了半天还是选择了这个自杀法,想必保存得很完好?而且还有织田作最喜欢的伤口。所以送给织田作了,就当做是我对芥川下手了的赔礼吧。” 将自己的遗体制作成礼物送给他人的青年毫不在意地继续碎碎念着。 “……织田作不想对活人做些什么,所以只好忍耐着自己的想法。但是这是作为赔礼送来的道具,因为已经是尸体,所以无论怎么伤害也没有关系。想要怎么用都可以哦?不过是废物利用而已。” 织田作之助大概想象得到死去的那个青年在写这些话时究竟抱有着什么样的心情。雀跃,期待——或许还在为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沾沾自喜。织田作之助垂在腿边的手抽搐了一下。他伸出手,轻轻触摸着太宰治软下来的胸膛,手指拂过侧腰,又在鼠蹊部粗糙的手感中稍稍顿了顿。 织田作之助拨开阴毛凑到那里仔细看了几眼毛发下面藏着的伤疤——之前抱太宰的时候,他并没有仔细查过这里。那里盘桓着一个陈年老疤,瞧上去应该也有几个年头了。 那道疤痕是一个名字。 ——织田作之助。 织田作之助认得出来自己的“笔迹”和手法,可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自己曾经真的给人刻过字。他忍不住用指尖碰了碰那个名字,不期然想起了太宰治之前和他说过的那些话。 ……另一个世界吗。 或许那个梦是从另一个织田作之助那里而来,太宰治也只是透过他在看另一个世界的自己。所以才初次见面太宰却像早已和他相识一般,眼下他所继承的也不过是另一个人的遗泽。 这算什么。苦涩的味道弥漫在口腔里,织田作之助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那双蔚蓝如海洋的瞳孔已经暗沉下来,仿佛酝酿着雷雨。 “太宰。”带着一股莫名的情绪,织田作之助再次呼唤了一遍那尸体生前的姓名。 可是没有回复——当然没有回复。织田作之助扯了扯嘴角,站直了身体。他掐住盒中人的脖颈甩落在地板上,任由太宰治的身体瘫软在地。随后,织田作之助取来盒子旁边黏着的刀,跨坐在太宰治的腰腹上。 坚硬的下体顶在青年凉润的腹部肌肤上,磨蹭着那里的皮rou。刀尖指向青年完好无损的脸颊,在上面用力刻下属于织田作之助的字迹。因为尸体早已死去,被切割划破的脸皮没有流出血,只是翻出肌肤内侧粉色的皮rou。 “物体无所谓被怎么对待,不是吗?”织田作之助自顾自地说着,俯身舔吻了一圈那个新鲜制造出的伤疤,将自己的唾液嵌入那具尸体的内里。 ——“【这是我的】”。 他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