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谢谢你
朱志鑫不甘心地想着，他这短短的二十几年人生里，因为“婚姻”二字而充斥着太多不得已。 先是和张极所谓的“指腹为婚”，儿时起，周围的人就不明所以地把他当做omega来对待。明明还只是个未发育未分化的半大小子，大家却笃定了他一定会是个omega，笃定了他能成为张家的完美孙媳。 有时候朱志鑫真的很羡慕余宇涵，因为他可以不用顾虑亲人强加于自己的重担，无忧无虑地去追逐喜欢的舞台艺术。 直到分化那天他才如释重负，即便有人对这样的结果产生懊恼与惋惜，但朱志鑫心中却十分畅快，他被婚约胁迫的人生在那一刻终于宣告结束。 被婚约预订了人生的那几年里，为了让自己成为一个无垢的新娘，朱志鑫从未与alpha或是beta谈过恋爱，那个时候他早已被预设为一个omega，所以更不必说他会和omega交往。情感经历几乎为零的朱志鑫，虽然在成年后也尝试过去和omega展开一段关系，却都没能成功，那一纸婚约对他的影响早已渗透至每一个角落。 这也不难解释，为什么朱志鑫会在不知道刘耀文是个enigma，把他当成alpha的情况下，也会说出“标记”这样的话。因为潜意识里他还是把自己当做了omega。 朱志鑫曾经庆幸自己不再受婚姻掌控，如今，他因为孩子而主动向婚姻靠拢。他这一生，就好像挂在墙上，出厂时便被安上了不合尺寸的齿轮的老式钟摆，钟摆内部因为不合适的零件不断磨损着，最后只能发出怪异的、沉闷的钟锤摇摆声。 “你确定要和刘耀文结婚吗？”余宇涵问。 “我只能说，事到如今我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况且，这本来就是他该负起来的责任，我的孩子需要一个父亲。” “那你考虑过自己吗？虽然我也很高兴自己就要当叔叔了，但对我来说它只不过是个未出生的胚胎，更重要的是你能不能过得幸福。” 朱志鑫短促地笑了一下，在余宇涵焦急的眉眼中，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会维护他，替他反驳那些爱说闲言碎语的烦人亲戚的孩子——“我哥是A是O，嫁给谁，都跟你们有屁关系啊？朱志鑫只是朱志鑫，他不是任何人，也不会成为你们想要他成为的人。奉劝各位叔叔阿姨不要再惦记我家的家事，先把自己日子过好了再来议论其他人吧！” 过去他被婚约劫持，不敢呼吸，但好歹还能在弟弟这里自由地喘一口气。 “放心，我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趁着刘耀文被林医生叫去谈话的间隙，余宇涵还想再多和朱志鑫聊几句，这时候张极走过来戳了戳他的腰，指着手腕上的手表，说还有四十分钟直播就要开始了。余宇涵这才惊感慌张，告别了病床上的朱志鑫，随张极风尘仆仆地赶往直播现场。 路上张极踩实了油门，让余宇涵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速度与激情，他一手紧抓车顶扶手，一手拿着手机向剧组道歉，路上突发了一点状况晚点才能赶到，大家别管我先开始吧。 演播厅那边别无他法，只好临时更改了嘉宾的出场顺序，让楚栀以及余宇涵等几个主演最后出场。 一开始先是技术部门和商务部门发表了对整个剧目的展望和期待，接着是几个小配角的访谈。 直播间十几万人在线，但大部分人都是冲着Adonia和主演们来的，想看的人不在，观众们自然都安静地等待着，有些甚至把直播间挂着当做BGM，自己忙自己的。 主持人为了不让气氛尴尬，时常挑选几个弹幕与嘉宾互动，再定时在直播间里搞一波抽奖。 起初弹幕都还算和善，时间长了也开始变得不耐烦起来。 【我进错直播间了吗？怎么半天了还不见我家哥哥？】 【能不能别搞你这些弱智环节了，我要超前点播快进到Adonia登场】 【就是啊，快点步入正题吧，还有正事儿要做呢】 【不会是哪一个主演迟到了吧？】 【楼上的姐妹你还真别说，有点人脉，听说确实是有人迟到了...】 【谁啊？Adonia国内首作，这么重要的宣发也敢迟到】 【不就是经常有黑料的那位咯......】 直播间马上就喧闹起来，对余宇涵迟到这件事痛下批判，仿佛他的罪行罄竹难书。当然余宇涵粉丝也不是吃素的，正主常驻黑热搜这么些年早就身经百战，练就一身本事只为反黑。两边就这么吵了起来，几个主创来回踱步，着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非常不好意思耽误大家时间了！”余宇涵喘着气在后台向大家道歉。 导播一边说着“祖宗诶你可算是来了”，一边叫人准备余宇涵的妆造，然后转身维持起直播间的秩序。 时间紧迫，来不及做完整套妆造，余宇涵只简单穿上品牌方的衣服就随着楚栀和主演们出镜了，进演播厅前他很小心地摘下了订婚戒指，他还没有对外官宣过订婚的事情，这个节骨眼上只能先隐瞒着。 几人出场之后观众们根本无暇吵架，什么余宇涵，什么迟到都不管了，全都震惊于Adonia会是个这么漂亮的女alpha。 【？？？Adonia是女孩子？】 【啊不是，姐，你这......长这么好看就收拾收拾出道吧】 ...... 诸如此类的弹幕刷了满屏，眼看观众们不再争吵，主创团队这才把心放到了肚子里。余宇涵本就是个话题人物，决定他那个角色时，各方争论不休，认为选用余宇涵造成的风险实在太大，不如邀请一些名气更大的实力演员来挑大梁，这么做起码带来的话题会是正向的。 但楚栀本人就像被余宇涵下了迷药一样坚持，最后力排众议，将余宇涵的角色稳稳敲定下来。 主持人熟练地cue着直播的流程，他曾经主持过很多内娱的大型活动，一场直播对他而言不算什么。不过说实话，直到余宇涵出现前，他确实为自己接下来的职业生涯捏了把汗。 几个主演在与弹幕互动时，无一不感谢了对剧组的感谢，表示自己非常荣幸能够参与到楚栀新剧本的演出，这是对自己业务能力非常强有力的肯定。 楚栀则是抒发了在进行创作，以及同每一位主演接触时的感受，称这次的新剧相比以往给她带来了很多新奇的体验，希望观众们能对后面的演出保持期待。 每次一轮到楚栀说话，弹幕就开始惋惜为什么这么好看的一张脸不出现在舞台上或是大荧幕上，简直是暴殄天物，还有的就直接说“jiejie娶我”这样的话。楚栀不予置评，笑着举起手转动着左手的戒指，表示自己已婚，引来弹幕一片嚎叫。 “好，让我们来看看下一个问题。”主持人手上拿着一部专门用来辅助直播的手机，手机提示他刚刚收到了新的弹幕提问的截图——“为什么在一众候选人中，偏偏挑中了余宇涵来担任大梁？” 刚念完这个问题主持人就后背一紧，心里暗暗埋怨挑选问题的工作人员，这个问题要是没答好，弹幕估计又要乱起来了。他紧跟着又找补了一句，相信我们小余的能力一定是得到了Adonia老师的认可。 “感谢这位朋友的提问，我很乐意回答这个问题。”楚栀直视镜头，一双微微上挑的凤目中洋溢着自信和肯定。她将微卷的长发拨至耳后，顺着手的动作看去，可以发现她形状完美的耳廓和戴在耳骨上的深蓝色宝石耳钉，往下是天鹅一般优雅的脖颈。 当真是风姿绰约，怪不得张极当年会喜欢她。余宇涵看着演播厅监视器上的楚栀，不禁在心里感慨。 “我必须承认，虽然他的确很符合角色的定位，但起初有人将他推荐给我时，我也和大家一样有过疑虑。但从他的推荐人那里，我认识了一个全新的，与报道中完全不同的余宇涵。他专业、细致，对剧本和角色有着自己的见解，这是一个演员必须具备的能力。更重要的是，他非常爱惜自己的羽毛，是一个干干净净的艺人。和他接触过后，我发现确实如此，因此把大梁交给他，我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是什么人把他推荐给了楚栀，答案不言而喻，余宇涵看着沉着叙述的楚栀，眼睛里闪烁着星辰一般耀眼的光。 一部音乐剧剧本的筹备时间再怎么压缩也会用上半年，这意味着楚栀在张极和余宇涵订婚后就马不停蹄地开始了创作，这半年来一直待在国内估计也有剧本方面的考量。 弹幕一片哗然，赫赫有名的剧作家Adonia竟然公开为余宇涵反黑？ 【这是在给余宇涵澄清吧？】 【哇......这是真的吗？姐你是圈里第一个支持他的】 【公司没做的事，姐做了[哭泣]我宣布Adonia现在就是我唯一的姐！！】 几轮游戏环节过去，直播在一串串“哈哈哈哈哈”的弹幕中走向收尾，余宇涵凭借着自己的综艺感还收获了不少路人粉。 余宇涵因为今天的迟到，决定请全剧组一起吃饭，A市最有名的私房菜馆，张极也一同在现场出席。在座的几乎都认识张极，想不到余宇涵背后竟有着这么硬的后台，更加坐实了余宇涵在他们心中的刻板印象，只是因为忌惮张家，所以明面上不敢有议论。 有几个胆大爱惹事的不停给余宇涵灌酒，一方面想在余宇涵这里蹭个脸熟，另一方面嘛，就是想从他嘴里挖出点什么，话又不能太直接，所以几个人问的都很隐晦。 轮番灌酒过后余宇涵醉得晕头转向，他向来脾气好不会拒绝，只要有人把酒递到跟前便眼都不眨一下就喝下。起初张极还当这是什么圈内传统，看着余宇涵都快醉得不省人事了还依然不推拒，心里就越发恼火，终于起身替余宇涵挡下了继续送上来的酒水。 他将余宇涵半搂在怀里，眼底藏着愠怒：“想必各位也看得出来，我的夫人已经喝醉了，不便再同各位饮酒，张某就先带着夫人告辞了。” 寥寥数语便同时表达两层含义，一是我不希望余宇涵被你们灌酒，二是余宇涵是我老婆，如果这就是你想知道的，我会亲口告诉你。 张极抱着余宇涵离开了现场，留餐桌上的众人一片哑然，楚栀也不再客套，称自己身体不适，退出了饭局。 余宇涵喝得太多了，张极甚至怀疑他会不会因此酒精中毒，毕竟这是他第一次在余宇涵不摘下抑制贴也没有发情的情况下从他身上闻到酒味。 到家之后余宇涵断断续续抱着马桶吐了半小时，张极给他喂下提前买好的醒酒药后才有所好转。 夜已深，窗外气温低至零下，冷空气在窗户上织着冰窗花，可余宇涵的脸和身体都因为酒精的作用依然很烫。 张极守在床边观察余宇涵的情况，以防他再想呕吐。 真不知道这个傻子为什么一点也不会拒绝他人。 张极望着天花板叹气，耳边又传来余宇涵哼唧的声音，看样子难收极了。他俯身用额头去感知余宇涵的体温，庆幸温度终于有所下降的时候对方疲惫地睁开了眼睛。 “张极？” 宛如梦中呓语般的呼喊，音量微不可闻，却在张极耳中无限放大，叫他心跳震得胜过雷声轰隆。 “谢谢你。” 说完，余宇涵又在张极脸颊上蹭过一个吻，一个极轻的，带着潮湿和guntang鼻息的吻，烫得他双眼发红。 他撩开被汗水打湿而沾在余宇涵额前的头发，轻轻应了一声：“嗯，不用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