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昱江

    

李昱江



    盧厲快被氣炸了,他知道自己派出路離以及其他四名得力的斬獸肯定會贏,卻沒想到他卻是輸了,路離上場後不僅馬上拿到了利器對付妖獸,還不停在妖獸口中救下其他斬獸,無論是否是自己這方的,他都照救不誤,這場55名斬獸參加,居然存活了48名,這也導致了盧厲贏的曜晶勉強覆蓋了他的本錢,基本可以算沒贏,而這一切全都拜路離所賜!

    盧厲雖然沒賺到什麽錢,路離卻賺到了名聲,觀眾從來沒見過如此情形,這個叫路離的男人不僅力大無窮,還品行純良,不僅斬殺妖獸毫不費力,還救助了多名斬獸,就連其他人也在他的鼓舞下開始團結一致,不分派別相互幫助和配合,這是獸鬥以來從未有過的場景,因此這場比賽對觀眾們來說精彩至極——他們需要的不僅僅是鮮血淋漓的刺激,而是血脈噴張的新鮮感。

    只有李昱江高興不起來,在他被更孫及他的三個夥伴欺負過後,他惡心得吐了三次,有一次還吐在了方臉男的頭上,如果不是被身後的更孫攔著,早就被方臉男揍個半死,隨後他悄悄洗了兩次澡,大哭了一場,更孫帶著難聞的口氣最後在他耳邊說的話更是一直回響在他腦海裏:

    「你如果真的為路離著想,就不要想著向他告狀,在這裏比妖獸更可怕的東西還多得是,我們都是他得罪不起的人物,他要傷了我們,我們的主人會放過他嗎?況且,說不定哪天就在場上遇到了我們的兄弟,你可要知道,場上的意外多得是,路離全都躲得開嗎?只要你好好伺候哥幾個,我可以保你們在這裏的安全,沒人敢找你們的麻煩!否則——,呵呵。」

    也許是羞恥和對路離的擔憂,李昱江真的沒打算對路離提過半個字,就連路離勝利後,被多位斬獸圍在中間不斷道謝、慶賀,他都遠遠地站在另一邊,用哀淒的眼神望著他,直到路離見他神色不對,推開眾人走向他:

    「你沒事吧?」他註意到李昱江眼睛紅腫,鼻尖泛紅,像是哭過,有些擔心。

    「沒,」李昱江被路離這麽一問,已在心中決定咽下這苦澀的他頓時忍不住淚如泉湧,但他馬上用手背拭去,盡量用正常的聲調回答,「有幾次我都擔心你出事,所以……」他被更孫等人關進那間雜物房中直到快結束時才被放出,幾乎錯過了全部場次,但他想不到更好的借口。

    「我不會有事的。」看到李昱江哭得像個淚人兒,路離心裏也不好受,但他不知道能做什麽,只得手足無措地站在他面前,窮盡腦中的詞,竟說不出一句別的。

    路離的話像是紮進李昱江胸口一般,他知道路離如果知道自己的遭遇定會為自己報仇,如此一來,路離就算能打贏更孫,也難逃盧厲乃至官府的懲罰,更難逃離這個地獄般的地方,他不能害了路離。

    「路離,過來!」盧厲領著竹泰從看臺上下來了,他憤怒不已,眼神淩厲得幾乎像尖刀一樣捅著路離。

    路離猜到定是與他在場上救人有關,但他不覺得自己做錯,昂首走了過去。

    「啪!」盧厲幾乎是踮著腳尖抽了路離一記耳光,他痛得甩了甩手,路離卻連目光都沒移,在身經百戰的他看來,這跟拍灰塵沒區別,「你好大的狗膽!竟敢壞我好事!!」

    「你說的好事是?」路離反問。

    盧厲被這麽一問反而不知如何作答,畢竟他贏的曜晶都是流淌的鮮血,不過這在暉滌郡都是人盡皆知的鐵律,沒人覺得不對,包括那些斬獸自己,現在被路離這麽一問,他竟不知如何解釋他應該任由那些斬獸去死,好讓自己多贏點。

    「你是我家的斬獸,救別人就是不行!!哼哼!!」盧厲氣惱得丟出這句。

    「你的意思是我應該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去死?即使是我有能力救下他們的情況下?」路離再次反問。

    盧厲更是語塞,就算他知道這沒什麽不妥,也很難說出「是」這個詞,倒是竹泰解了圍:

    「在獸鬥場上以身犯險是不智之舉。」他是斬獸們的教官,也是一名身經百戰的戰士,在他眼裏,雖然斬獸都是畜獸,而他是凡民,卻從來沒覺得自己高人一等可以任由他們死得毫無價值,只是即便是他,在場上也不會做出像路離那樣舍己為人的高尚之舉,有能力也不會,因為他知道這裏的規矩。

    「讓他以後多上幾次,多學學就會了。」更孫笑嘻嘻地從旁邊走出,雙手抱胸靠在墻上,得償所願後的他已是喜上眉梢,甚至不知道路離為什麽被罵就插嘴道,他倒也沒想著叫囂讓盧厲懲罰路離,只恨不得以後路離每場都上,自己好跟李昱江再促進促進感情。

    聽了更孫的話,盧厲反倒冷靜了一下,畢竟路離剛來才幾天被派上場,的確對很多成文和不成文的規矩不了解,他扭頭吩咐竹泰:

    「你再好好訓訓他,下次不能再出這種事!」

    「是。」竹泰微微頷首。

    李昱江聽了他們的對話反而迷茫了,他不知道路離做了什麽讓盧厲如此生氣,可他又不敢問,否則就會被路離發現他根本沒看比賽,而他無法回答出自己這一個多小時在哪裏做什麽,只得閉嘴沈默。

    回到盧厲的宅邸,眾人見所有人都安然回歸,自然高興不已,紛紛向他們道賀,按照以往的規矩,每贏一場,盧厲都會賞一頭羊給他們打打牙祭,而且贏家並無大傷的人也會獲得難得的進入主屋的機會。

    雖然這次盧厲沒有贏到什麽錢,但他覺得自己不能壞了以往的規矩,壞了他們的興致,讓他們士氣受損,因此還是讓廚房烤上了全羊,所有人都圍坐在今天參賽的斬獸們面前,讓他們說說今天的兇險。

    李昱江當然不想跟他們一起,菊部的疼痛令他只想躺下休息,於是趁著眾人圍坐在烤著全羊的火堆旁時,悄悄回了屋,祥華的傷雖然在他的照料下已經好轉一些,但還不能劇烈運動,以臥床休息為主,他看到李昱江回來了,不由地坐起了身:

    「我聽外面很熱鬧,大家都沒事吧?」

    「嗯,都回來了。」李昱江坐在自己的床邊,雙手撐著膝蓋,腦海中又浮現在雜房那不堪的一幕幕,他有些想哭,但顧及祥華在此,不想讓他起疑,找了個借口:「血腥味嗆得我想吐,我得躺躺。」

    祥華見他一臉疲倦,神色略有些憔悴,不便追問,他也知道剛來就看到如此血腥殘暴的一幕,尋常人都很難接受,他略微點頭,也躺下休息了。

    李昱江用手腕遮住雙眼,這時他的眼淚才止不住地落下,沾濕了鬢角,他不願祥華聽出端倪,索性背過身去,面朝草壁悶聲留淚。

    過了許久,更孫的聲音突然從屋門前響起:

    「喲,怎麽跟個小娘們兒似的嬌上了?」他右手撐著門框,卻不敢太用力,以免葦草做的小草房崩塌。

    一直在養神的祥華隱約聽到李昱江的呼吸聲帶著顫音,見他雙肩輕聳,也不知他在哭還是睡著了,就沒有出言打擾他,反倒是更孫的這莫名其妙的話令他感覺氣氛不對,他直起身,裝作不知更孫是在跟李昱江打趣,冷冷地告誡道:

    「我記得盧厲說過,我們都是同派的人,不得內鬥,你如果分明找碴,還是先想清楚後果,我們這屋可是有三個人!」他言下之意,有路離在,打起來他們不怕。

    「哈哈,活著回來的人都有機會去主屋享受一夜,今晚路離是不會回來的!對了,你當然不會知道!哈哈哈!」更孫仰天大笑,他說著揚了揚左手,「行了,別哭了,我讓他們給你留了個羊腿,跟我來,有rou吃,嘻嘻。」

    祥華雖然沒有見識過李昱江身處的地獄,但他畢竟來這裏有些時日了,大抵也知道更孫是怎麽欺負新人的,再看看李昱江的反應,心中更是一驚,他正思索著如何替他解圍,路離的聲音突然從他身後傳來:

    「滾開!」他手裏拿著兩根羊腿和一些水果,是為李昱江和祥華帶的。

    更孫聽到路離的聲音,興致頓時少了一大半,他不想跟他有正面沖突,只得恨恨地啐了一口在他腳邊算是撒氣,但也只能悻悻地離開了,剛走了兩步就叫了樹連的名字,似乎要他好看。

    「路離,我還以為你去了主屋。」祥華這才松了口氣,他不知道路離有沒有察覺李昱江的異樣,不過以他的性子,知道了肯定不會放過更孫。

    「去了,拿了點吃的就回來了。」斬獸贏了去主屋都是享用盧厲賜給他們的婢姬,路離不感興趣,擔心自己不在李昱江會被更孫為難,這才匆匆回來,他說著扯了點葦草鋪在地上,將烤好的羊腿和從主屋拿的瓜果都放在上面,見李昱江合衣斜躺,有些疑惑,不等他出聲詢問,李昱江突然一個鯉魚打挺地坐了起來,一臉興奮:

    「正打了個小盹,就聞到香氣了!正好肚子也餓了,路離你可回來得真及時。」他的臉上沒有半分悲愴與淚痕,令原本擔心他的路離和祥華頓時放了心,暗想他剛剛只是睡著了,是自己未免多慮。

    三人盤腿圍坐在一起,一邊分食著羊腿,一邊聊天,路離先說話了:

    「你們註意到了嗎?掛在墻上的一件神兵。」他說著掃過兩人。

    李昱江當然不知道,畢竟他通過柵欄視線所極本就十分有限,倒是祥華接話了:「你說的是那把紅斧?」墻上有不少利器,但能稱得上神兵的,除了這把與眾不同的紅斧,他想不到第二個。

    路離點點頭:「沒想到竟然能在這裏見到劈地。」他說出了那把紅斧的名字,隨即向兩人解釋其來歷,「黑匠鏡鈧歷時十年,用幽州最好也是最罕見的絕曜礦製成了三把神兵——一把黑劍,名為斬天;一把紅斧,名為劈地;一把白刀,名為破空,現在只知道珞王手中握有斬天,卻沒想到劈地竟然在暉滌郡。」

    祥華不是匠人,之前一直生活在葒遙郡,對這些典故倒是不知,他頓時想到了另一件事:「若是如此,這把神兵是否可以打破琉璃罩?」

    李昱江不知道他在說什麽,卻不敢開口詢問,只能默默往嘴裏塞著羊rou。

    「在適當的人手裏,可以。」路離似乎也想過這個問題,「只是劈地的位置非常難拿,我試過躍起,但只到半墻之高,至少還差兩身的距離。」

    李昱江明白他們是在說獸鬥場內的場景,但他在柵欄內,只能通過間隙窺觀,況且時間也不怎麽長,因此並不知場地的全貌。

    祥華聽了沈吟著:「如此看來,他們將這件神兵放在顯眼之處,只是為了吸引人的註意,並不想讓任何人拿到手中。」

    「一個人,當然不行。」路離說著看著他們兩人,話裏有話,卻沒再往下說,而是往嘴裏塞了個甜樹果。

    李昱江頓時明白路離在想逃走的法子,只是他們與祥華相識不久,不知他是否可信,倒是祥華將他腳邊清了場空地出來,用一根葦草桿開始畫出獸鬥場內的情形,這倒是幫了李昱江的大忙。

    從畫上看,這獸鬥場與之前李昱江看過的並沒有太大區別,一個圓凹型的體育場,看臺上方都是觀眾席,直到祥華在整個獸鬥場上畫了一個像是罩子狀的?形,觀眾席則在拱形之外,在拱形下方連接著獸鬥場的位置他畫了很多箭弩。為了表明墻壁的高度,他在4/5處畫了一個斧頭,而下方畫的兩個小人只到墻壁的1/5處,再加上路離說他躍起還差兩身,即是說這墻壁應該有十米高,而劈地則掛在九米的位置,這才會令身高足有兩米的路離躍起都拿不到。

    通過祥華的圖示,李昱江大概明白了,這獸鬥場的規模甚至遠遠超過他之前見過的皇都的,不僅墻壁極高,上方還蓋有琉璃罩,回想起種獸後的妖化,應該是防止有翅膀的妖獸逃離獸鬥場,而那些箭弩也是擔心如果沒有斬獸生還,還可以用上方的箭弩將妖獸清場。

    照這麽看,想從獸鬥場拿了劈地後逃離根本不可能,可是路離又說一個人不行,難道他已經有了主意?

    李昱江望向路離,兩人的目光碰在一起,李昱江卻羞愧地回避了,對祥華道:

    「這天羅地網,根本沒有可能吧?」他不想說出逃離兩字,萬一祥華跟樹連一樣是個慫包,把他們出賣了,那一切都全完了,想到這,他腳趾的傷又開始隱隱作痛起來。

    「一個人,當然不行。」祥華重復了路離的話,同時看著他們二人,似乎話已經到了嘴邊。

    How!!李昱江在心裏吶喊著,他恨不得馬上就逃離這無間的地獄,而路離和祥華卻心照不宣地都閉了嘴。

    過了許久,羊腿已經吃完了,本來這應該算是李昱江穿越到幽州後能吃到的為數不多的美味,可是在他嘴裏如同嚼蠟,瓜果倒是甘甜爽口,卻無法化解他心中的苦澀,在三人吃完後,他幫著路離收拾地上的殘局,終於鼓起勇氣:

    「我,我要上場!我也要上場!!也許可以幫忙!祥華,你也要養好身子,我們三個都要變得更強才行!!」

    此時李昱江只有一個念頭:哪怕死在妖獸手裏也比落在更孫手上更強!

    兩人都意會地點了點頭,這個不道破的同盟算是結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