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24 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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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房间,夏残在书桌对面坐了下来,看着尚知多年不变仍很英俊的脸,微笑道:“叔叔,你找我有事?没事都不和我聊天呢。” 窗外阳台上种了一排花,夏残扭头看着窗子,她想,自己住院时说过想看花,出院后回家,果然看到叔叔在外面腾了一小块地,铺了一层厚土,种着一块小花田,打理得很用心,因为看到的那一天,它们在阳光下绽放得好看极了。 尚知看着夏残温顺而安静的侧脸,沉默了半晌,道:“是叔叔不对,叔叔和你道歉,但我有事想问你。” “什么事?”夏残回过头来,浅棕色的双曈在日光下如同琉璃一样晶莹纯粹,宝石一样漂亮。 尚知道:“还有不久就要毕业了吧?” 夏残心中微微疑惑,道:“是啊,还说到时让你和纱纱一起去参加毕业典礼呢,最近学校里总是有拍合照的,我也想和你们拍几张,就这件事吗叔叔?你可以在电话里问我啊。” “怎么不和同学们去拍?”尚知又问。 夏残顿了一下,微笑道:“都在实习,忙工作,没有时间,何况我更想和你们拍。” “你朋友呢?”尚知又问,道:“我记得那个孩子叫吴天帆,你和她关系很好。” 夏残道:“她最近和男朋友腻在一起,我不想去打扰他们。” “不想去打扰……”尚知黑色的眼睛看着她,沉声地道:“说起来,你半年前凌晨带她去警局的事做得很好,很及时。” 夏残又顿了一下,眯了眯眼,她微微皱眉道:“叔叔,那件事她愿意告诉你吗?” “不是她。”尚知看着夏残不为所动的脸,放在书桌下面的手当即狠狠握紧,他皱着眉道:“我从别人那里了解到了这件事。” “不过你能告诉叔叔,那个混混是怎么找到她的吗?” 夏残垂下了眼眸。 啊……原来叫她回家,是为了这件事啊。 她的叔叔真的是太善良了,有时候。 她抬眼,棕色的眸子直直地看着叔叔,道:“叔叔的意思,认为是我做的?” 尚知没再有任何掩饰,只道:“所以我想听听你的说法。” “可我说与我毫无关系,叔叔会信吗?”夏残忽然笑了一下,似乎不打算为自己辩解,只道:“叔叔宁愿信外人的话,也不信我。” “你没做,我当然会信你。” “不,叔叔才不信,叔叔如果信,就该像高一在警局那样支持我,而不是把我叫回家来对峙。”夏残道。 尚知沉默了一下,遂道:“但你骗了我,让我蒙在鼓里那么多年,而我一直认为你无辜单纯,直到多年后,被一棒子敲醒。如果这件事真的与你无关,我要看到证据。” 夏残看着尚知严肃认真的脸,没有正面继续回答。 她只是笑了,道:“如果我说我做了,叔叔会报警吗?” 尚知看着她,在夏残浅棕色的双眼中,他沉声道:“我会陪你去自首。” “可是我很快就要大学毕业了,被国内心理学专业最优秀的师范大学录取了,即使如此,叔叔也要送我去蹲监狱吗?”夏残客观地为自己分析利弊,道,“你看,教唆人犯罪要判三年到十年,情节严重说不定会十年往上,如果判十年,出来后我都三十一岁了,一个三十一岁蹲了十年监狱,身体又不好的女人,可以在这个社会上活下去吗……” 尚知越听,心中越怒,他捏得嘎嘎作响的拳头猛地捶了下桌子,瞪着夏残,忍无可忍道:“夏残,那是犯法!” 良久,他忽然皱了皱眉,看着突然沉默无比的夏残,心头涌起难言的悲哀和难过。 某一瞬间,他疲惫得像突然被抽去脊椎,四肢都没了力气。 他想,他照顾了丫头那么多年,就……照顾出来一个罪犯吗? 他无力道:“夏残,你现在二十一岁,你告诉我,长这么大,你还不知道什么叫是非对错吗?” “别逼叔叔,好吗,丫头,你亲口告诉我。”他红了眼睛。 夏残看着突然很崩溃的叔叔,双眼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没有说话,只垂下了眸子。 她的眸光掩在睫毛之后,尚知并不能看清那双浅棕色的眼睛。 良久,只见夏残忽然羞涩地笑道:“叔叔,我好久没有过生日了,等七月,我们再谈这件事,好吗?” 时间不长,还有一个月。 尚知同意了。 …… 傍晚夏残回到寝室,继续改演讲稿,改完了便卖旧物,收拾四年堆积在寝室里的杂物和衣服,刚叠好衣服,坐在床上休息的时候,吴天帆回来了。 和男友和好后她不怎么回来过了,大多时间都在陆念之那边的租房住,搬过去的理由是看陆念之天天一个人太孤独了,夏残只是笑了她一句“有了爱情就不要自己了”,没说什么,任由吴天帆走了。 她回来了,夏残坐着,抬头看了一眼红着眼睛的女生,笑道:“回来啦?怎么哭了,陆念之欺负你了?” “你回过家了?”吴天帆半晌才轻轻开口问道。 “嗯,刚回来。” “你叔叔和你聊了聊?” “是啊,说让我下个月去自首。”夏残一边说着,一边拿手机背演讲稿。 如果不是吴天帆听到她说的内容,夏残平淡的语气甚至让她有种她在和自己闲聊的错觉。 “为什么?”吴天帆瞬间崩溃了,哽咽叫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如果讨厌我,明明可以用别的手段!” 夏残却没有回应,只道:“听说你们是和王睿一起去找我叔叔的。” 吴天帆咬着唇没有说话。 夏残莫名笑了一下。 “算了,这回不欠了。” 说完,她没再理会吴天帆,而是继续低头看着自己手机的演讲稿去了。 看到她神色如常的样子,吴天帆感到伤心欲绝,甚至于她面对夏残时都无法愤怒,只有无尽的悲哀。 夏残她绝对得了病,即使是去精神病院也治不好的病。 “我认识了你这么多年,第一次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吴天帆泪流满面却又很无力道。 这是……她唯一认定的最好的朋友,然后她唯一的朋友叫人强jian了她。 夏残听到她近乎绝望的语气,又抬起了头,问道:“如果你想现在报警倒也可以,警察来了我认了就是了,那样你会高兴一些吗?” 她很是认真地考虑这什么,然后忽然一笑道:“学校的优秀毕业生代表在临毕业前被警察抓走,想想就很爽呢,不是吗?” “你不在乎吗?你努力了那么久的东西,随手就可以丢弃吗?”吴天帆流着泪问道。 “为什么不可以呢?”夏残问。 吴天帆忽然停止了哭泣,她低头看着一脸平静的长发女生,她现在苍白柔弱的脸对于吴天帆而言,无法再引起她的怜惜,只有无穷无尽的恐惧。 “你就是个彻底的疯子。”吴天帆道,“下个月前我不会报警,希望你能去自首,如果你没有去,我一定会报警抓你。” 夏残歪头想了想,没有对她的后半句话做出任何回应,她只是对前半句点了点头表示认同,然后一笑道:“确实有人这么说我,但我觉得我还好。” 吴天帆猛地摔门走了。 夏残看着眼前空荡荡的寝室,笑意从那苍白的脸颊上褪去,变得面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