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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躺在VIP病房的床上，季明希才给季岚发了一条短信。 「妈，我在医院，孩子好像要出来。」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把向来从容自若的季岚给吓了一跳，当即便打了电话过来，丢来了十万个为什么——见红没有？破水了吗？肚子痛不痛？什么时候开始痛的？怎么自己到医院去的？ 季明希从没见过季岚这般唠叨的一面，感到温暖的同时，又觉得有些疲惫——如果不是生产时若发生紧急情况，必须要家属签字，他甚至连自己的亲妈都不想叫过来。 他刚叹了口气，正要回答，季岚却又似乎猜到了他那些没有言明的心思，打断他道：“你好好待着，我马上到，先不告诉你爸了，省得他过来后，我还得哄两个。” 季明希笑笑，说了声“我不需要您哄”，而后把电话挂了。 他是自己开车来医院的，在路上肚里就不大舒服，像是要腹泻似的，从腹底传来一阵阵坠痛，但并不严重。 出发之前他已经联系过医院，刚把车停到门口，就有担架车等在那里，季明希觉得有些夸张，可躺在担架车上抓着扶手疼到皱眉时，又觉得这其实也有必要。 这家私立医院的服务质量极高，所有医护人员见季明希时脸上都笑呵呵的，说话的语气也温柔到极致，季明希却始终都高兴不起来。 在这一天之前，他从未料到自己会这么想念一个人。 在肚子痛的时候会想；在肚子不痛的时候也会想；刚才被推进病房之前，在走廊上看到有妻子扶着正在走路开宫卝口的丈夫时，也很想。 那个男人痛得浑身是汗，贴在后背的病号服都湿卝透了，可季明希却觉得他此刻拥有着自己羡慕不来的幸福。若是伊寻愿意过来抓着自己的手，哪怕再痛，季明希都觉得值得。 “我检查一下宫口的开指情况，可能会有些不舒服，您也可以等到家属过来之后，再陪您检查。” 医生的话将季明希从思绪中拉回现实，他怔愣了一下，摇摇头：“不用了，现在就检查吧。” 他扭头看着床侧，任护士脱掉了他的睡裤，而后不自在地将双腿向两侧分开。 医生将半个手掌都塞进来的时候，季明希还是没忍住，皱眉闷哼了一声。 “再坚持一下，很快哦。”医生鼓励他道。 季明希做着深呼吸，脑子里又突然冒出了些让他感到无比羞耻的内容：自己那个地方，好像很久都没被人碰过了。 他的脸刚漫上些红色，又倏地想到伊寻的那一句话，而后浑身的热意便散得一干二净。 ——你不让我碰，我也有需求的啊。 指检的时间比季明希想象中要长一些，医生脱下手套，告诉他zigong颈管还没有消，两个孩子是慢性子。 季明希点点头，觉得孩子们似乎更像自己一些，做什么事都不急，没随了他们的母亲。 也……挺好的。 季岚赶过来的时候，季明希产道里刚被放进去了一个催产球囊，跟这东西给身体带来的不适相比，指检根本不算什么。 病房门被敲响时，季明希正被球囊硌得难受，下体快要被撑裂了似的，他烦躁地抬起头，而后便看到伊玮云和季岚一起走了进来，季明希脑中一空。 “明希啊，你还……” 伊玮云满脸担心，看上去比季岚要慌张得多，她关切的话还没说完，飞快地扫视病房一圈，而后脸色一变，改口问：“伊寻这死丫头呢？” 季明希低下头，无措地看着床尾，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伊寻还没把两人之间的事告诉母亲。 也是，不然她要怎么说呢？ ——我和季明希离婚了，原因是他婚内出轨，肚子里的两个孩子也是别人的，民政局在一个月内就会把离婚申请批下来。 任哪个婆婆听到这样的话，也要上女婿那大闹一场。 季明希心中苍凉，不知自己是不是应该感谢伊寻的大度和体贴。 “怎么还麻烦您来了。”季明希道。 “我和孩子奶奶刚刚在一起呢，她听到你要生，比我还急，就一起来了，”季岚冲两人笑笑，又去问季明希，“怎么样，还没疼起来吧？” 季明希摇摇头，恍然想起季岚早上被邀去出席某集团分公司的剪彩礼，这么看来，伊氏也在受邀名单上。 “嗯，做好心理准备，你爸生你疼了两天两夜，差一点就顺转剖了。”季岚道。 “……”季明希无声做了个“嘶”的口型，在心里抱怨道：这是自己亲妈吧？ “阿寻去洗手间了？”伊玮云皱眉，显然不打算绕过这个话题。 “没，我还没告诉她我在医院，她可能还在公司，医生说生头一胎需要挺久的时间，先让她忙吧。”季明希把自己趁刚才编出来的理由说了出来。 “在什么公司？我早给她强制批了陪产假，她今天上午没在家陪你？太过分了！”伊玮云说完也不等季明希回答，边掏手机边疾步往病房外走，显然是要打电话去骂女儿了。 季明希急得要挺着肚子从床上蹦下来去阻拦，他抬高声音叫了几声，伊玮云却也没停步，关门前还给了季明希一个“你安心，看我不好好收拾这死丫头”的眼神。 季明希哪里能安心，他心脏砰砰直跳，在病房门被关上之后，抬头怪罪地看向扶着自己的人：“妈，你怎么不帮我啊……” 季岚笑，看破且说破：“你难道不想让她来？” 季明希浑身僵了一瞬，又低下头，消沉地看着自己的肚子愣神。 “想，”他在季岚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低声开口，又补充，“可也怕。” “怕什么？”季岚问。 季明希又沉默了片刻，而后道：“怕她过来之后，又吵架。” 他越说越颓丧：“……不想和她吵架了。”——肚子越来越疼，下面也不舒服，他今天已经有够受的了。 “她今天会让着你的，信我。”季岚拍拍季明希的肩。 季明希正要再说什么，肚皮便向内紧缩起来，他抓着季岚的手腕，闭上眼睛，拧紧了眉毛。 “深呼吸。”季岚提醒他道，她看着季明希难耐的模样，倒没想到他一开始就会这么疼。 “开几指了？医生检查过了吗？”季岚担忧地问。 季明希慢吞吞地点头，一边粗声喘着，一边说：“说……子卝宫颈管都没消……刚塞了球……呃……妈……我想躺着……” 季岚扶着季明希慢慢躺回在床上，季明希看着天花板用力做深呼吸，单手托着腹底，静静等着手下的皮肤恢复柔软。 他等了近三十秒。 “这球弄得我好难受……能不用吗？” 季岚轻轻笑了一下：“都要做爸爸了，还撒娇？” “没撒娇……” “你爸当年晚上到的医院，塞了一晚上球，第二天才取出来，你要生两个呢，坚强点，嗯？”季岚挑眉。 季明希疲惫地闭上眼，开始后悔这么早把季董事长给叫过来陪产。 房门被敲响，季明希和季岚心里皆是一惊，带着期盼抬眼看到伊玮云走进来后，同时默默叹气。 “刚跟我说马上就来了，我刚训她一顿，这丫头说什么上午去办事了，太过分！”伊玮云蹙眉骂完不在场的人，又变了一张脸对着季明希嘱咐，“明希啊，坐月子的时候，洗尿布这些事都罚她去做，听到没有？” 季明希越听心里越酸涩，尽力笑着点点头。 伊玮云又道：“刚听医生说，双胞胎顺产的风险率很高，明希是……” “我想自己生，”季明希说，“医生说我的情况满足顺产条件。” 伊玮云点点头：“也行，剖腹产在手术后也得受罪，顺产出生的孩子还健康一些。阿寻王姨家里的二女婿怀的也是双胞胎，前段时间刚生，也是坚持要顺产，折腾了半天孩子才下来，唉，生小孩真辛苦。” 季明希点点头，没多说，心里明白伊玮云还是想让自己顺产，或许老一辈人都难免有些传统思想。 三人在病房里待了不短时间，季明希抓着床侧的扶手，又疼过了好几轮，身上的汗越出越多。 期间护士进门检查了一次，在经历又一次失望之后，季明希彻底明白自己不该再抱有任何希望。 毕竟伊寻觉得自己正在为别的女人生孩子，她不肯来，那再正常不过了。 伊玮云脸色难看地起身，再次出门给伊寻打电话。 “妈，你帮我去说说，算了吧。”季明希道——再这样勉强下去，也只会让他更难受。 季岚默默叹气，拿出手机把刚才偷卝拍的那张照片发给了微信里一位联系人。 照片里的季明希仰躺在床上，腹部隆起的高度触目惊心，更显得他身体其他部位消瘦，他环抱着肚子，蹙眉忍受着宫缩，若是把照片放大一点，甚至能看清他额头沁出的汗珠。 季岚走出病房门，思考片刻后，又补充了一条信息。 「他没别人陪。」 病房门再次被敲响的时候，心里突然冒出的期冀告诉季明希，自己仍在痴心妄想。 他一边笑话自己，一边做好了心理准备，刚一抬起头，却又愣住了。 大脑似乎瞬间短路，一句话脱口而出。 “你来干什么？” 伊寻刚关上门，还没想好开场白，就被这句话钉在原地，她面无表情，浑身僵硬，根本找不到再往前迈一步的理由。 她刚在车里备受煎熬地干坐了半个多小时，原本犹豫不决的事情因为一张照片瞬间便做了决定，现在看来，还是太冲动了。 季明希看着伊寻进退两难的模样，心里疼得发慌，简直后悔得想抬手掴自己一巴掌。 “我……我渴了，水杯在沙发上的待产包里。” 伊寻又愣了几秒，才木讷地“噢”了一声，她缓缓抬起沉重的双腿，向沙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