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庸品
附庸品
简单的谈话就在黑色的红旗车上进行。 许海民坐在右后座,田庆为她拉开了左后座的车门,关上车门之后就在外面等着。 沈嘉禾紧张的情绪一直持续到了许海民睁开眼睛转头看向她。 车里的车顶灯开着,里面的光线不算昏暗,足够沈嘉禾清楚的看到许海民和许司铎有几分相似的面容。 许海民的神情和衣着都是沈嘉禾经常在新闻上能看到的类型,看起来平易近人,就和会在菜场擦肩而过的大爷没什么两样。 但沈嘉禾知道这是不一样。 沈嘉禾紧张不安的情绪被许海民尽收眼底,他微微笑了笑,“沈同学,你好,我是许司铎的父亲。” 沈嘉禾勉强露出一点笑容,“叔叔您好。” 许海民的神情没什么变化,看上去对沈嘉禾对他的称呼没什么意见。 他的视线带过沈嘉禾别在衣袖上的黑布,唇边的笑容收敛到一个恰到好处的程度。 “逝者已矣,请节哀。” 沈嘉禾声音干涩的回答:“谢谢。” 许海民微微颔首,“许司铎可能和你说过一些我们家的情况,在任上的时候身不由己,别说出国了,出省的机会都很少,我这段时间正好在怀州,因此贸然来访,还请你不要见怪。” 沈嘉禾唇边的弧度像是僵在脸上一样,听到许海民的话她也只是礼貌的摇头说没事。 许海民在不动声色的打量沈嘉禾。 话说完之后,他停顿了一下,移开了目光。 他养在燕州的情人没比沈嘉禾大几岁,看起来很纯,但心思很深。 不过他看得出来,沈嘉禾是真的单纯,脑袋是聪明的,心思却不深。 不然就凭贺家的、谢家的和他自己家的现在对她这副痴迷的模样,别说只是几套房几辆车,就是真的要天上的月亮,说不定他们都要造个火箭真的给她挖一锹月球土来。 客观的说,沈嘉禾模样好、身段好,听话、识趣,不乱惹是非,要是没有谢珩和贺南枝,而许司铎又是真的喜欢,留在身边养着也未尝不可。 他也会很乐意把沈嘉禾作为拿捏许司铎的把柄。 许海民其实没怎么参与过许司铎的学生时期,但在许司铎开始工作之后,慢慢的,他再回头去读一些野史,却突然有了一点感悟。 作为一个父亲,他当然为许司铎的成长感到高兴。 但是作为一个在官场上混了几十年的政客,他太清楚许司铎每次看向他的目光中潜藏着什么了。 许司铎想要将他取而代之,就像是史书上想要弑父夺位的儿子一样。 而他同样清楚的是许司铎未来必然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难题是,他是要在这抹青成长起来之前竭力压着,直到他这个蓝不得不退场,还是让这抹青借着他的蓝更早的成为更耀眼的青。 再讲的现实一点,他得在许家的未来和自己之间选择一个。 但没有人会心甘情愿的成为将英雄推举到高位的牺牲者,因为所有人只会记得英雄是谁,却不会记得为英雄开路的先卒是谁。 许海民还没有做出决断,许司铎就先给他上了个新的难题。 他一直以来都默许许司铎跟谢珩和贺南枝来往,但不代表他会允许许家和谢家跟贺家捆绑在一起。 在官场上,跟对人永远是最重要的。 谢家另说,但贺老爷子的大儿子和二女儿都是有野心的。 有野心是好事,但也往往意味着风险加倍。 许家在一代代的更迭中到现在还能不倒,原因之一就是一路求稳。 许海民心里也清楚一味的求稳永远都不能带领许家走向最高点,但他更不想成为倾覆许家的罪人。 许家总有一天会和历史长河中所有的家族一样走向覆灭,但至少不能在他手上。 他不会允许许司铎胡来,至少现在不会。 但他也不能随意轻慢的处理了这个把谢珩、贺南枝和许司铎捆在一起的小姑娘。 许海民有预感,或许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姑娘会成为破局的关键也不一定。 他的思绪过了一圈,转过头重新看向沈嘉禾。 “你现在在燕州大学上大一?学的什么专业?” 许海民话里一点都不掩饰调查过她的事情,因此沈嘉禾不知道许海民为什么这时候要明知故问,但她还是如实回答了。 许海民微微颔首,“有没有出国交换一年的打算?燕大的书记和我算是旧识,我记得燕大每年都有和海外知名高校的交换生项目,想不想出去看看更大的世界?” 沈嘉禾愣怔了一下,心情有点复杂。 许海民如她所料的一样想要她从许司铎的世界里消失,但用的方法却意外的很尽人情,只是把她送去国外一年而已。 沈嘉禾不知道许海民一年之后的打算,但她现在看来应该没有拒绝的余地。 “嗯。”沈嘉禾点点头,态度近乎温顺。 许海民的神情不变,微微叹了口气说:“其实我也很清楚现在的年轻人都提倡自由恋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这一套早就过时了,但是作为一个父亲,将心比心的说,你还太小了。” 沈嘉禾依旧微垂着头,没有说话。 许海民也不介意,接着往下说:“我希望在你做出选择之前,去看看更广阔的世界,你能进入燕大说明自己本身就足够优秀了,你的未来有无限的可能。去国外交换一段时间,你也能认识更多的人,见识到更多的风景,如果最后你还是选择成为一个附庸品,我也会尊重你的选择。” 一个附庸品。沈嘉禾无声的重复这个词。 许海民说了这么长时间,这个词是唯一一个带有明显感情色彩的词语,但已经足够表明他的立场了。 在许海民看来,或者在所有外人看来,她在和谢珩他们的关系中只是一个附庸品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