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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之笛林塞】新绿之季

    

【时之笛林塞】新绿之季



    林克x塞尔达/时之笛

    微博点梗,时间设定在林克取得鼓隆红宝石后,存在较多私设。

    *

    热浪扑面而来,蒸得视野一片朦胧,细汗拢聚成液滴,行将从额角滑落。岩浆沸腾而鲜红,包围着块块高耸岩石,行走其间时只消多瞟一眼脚下,便不免要心惊rou跳,更不必说还要发足奔跃了。

    洞顶处几只蝙蝠扑扑乱飞,翅膀托着燃烧的火焰,不时发出尖鸣。如今已经到达龙xue深处,面前一方洞口深不见底,隐约能听见其中传来闷雷般狂躁的兽吼,一旦从这里跳下去,就只有鼓足勇气击败它这一条路可走——

    “殿下?塞尔达殿下?您有在听我说话吗?”

    春日和风偷入半开的窗口,拂动裹发的头巾,罗莱唯一的学生困倦地半趴在桌上,久久没有回应。年轻的女教师不由得叹一口气,搁下讲义和教鞭,快步走到桌前。

    罗莱伸出一只手,在半睡半醒的公主脸旁挥了又挥,扬起一阵微凉气流,吹散女孩恍惚所见的深xue火海,把她拉回现实。

    眼睫闪烁片刻,塞尔达缓缓睁开双眸,正对上她的老师略显无奈的神情。女孩心跳蓦然一停,反射性地站起身来,动作之大险些带倒身后木椅,这才觉察自己已是第三次在上课时走神打盹,一时羞惭难当,粉白的双颊顷刻涨得通红,嗫嚅着连声道歉。

    塞尔达垂低了头,十指扭绞在一处,满心惴惴不安,罗莱瞧见她眼下浮出两团青晕,摇一摇头,也不忍对小公主多加责怪。

    王后病逝多年,海拉鲁王膝下仅有这一个女儿,自然对她寄予厚望。塞尔达时年不过九岁,深知肩头责任重大,故而极为早熟。她这位学生向来最勤勉不过,门门课程都力求做到最好,从不吝惜精力。

    “没关系,”她温声说道,“殿下要注意休息啊,不然学习也是事倍功半。”

    告别了女教师,塞尔达步伐沉重地走出教室。思绪不断绊住公主的裙摆,她眸影长垂,全未留心自己行至何方,险些一头撞入侍女长刺花的衬裙。听见惊叫声一连串响起,她茫然抬首四顾,廊壁间装饰的新鲜花朵的香味,此刻才迟迟冲入鼻端。

    塞尔达已连续几夜难以成眠。她时常想起那个闯入中庭的男孩,见证林克所经历的一系列冒险,而她的感知如此深切清晰,仿佛她就是他。

    也许自望见彼此的面容起,他们就将演绎预言中的情景,无论相隔多远,都被无形的纽带紧密相连。

    同样地,她也能准确描摹出拥有邪王之眼的人踏过的道路。塞尔达打心底里不相信盖侬多夫会遵守订下的盟约,他所许的承诺比沙塔更易坍塌。

    *

    “你在说什么?海拉鲁如今十分和平,怎么可能出现所谓的勇者?王国根本不需要勇者来拯救!那不过是你的梦而已!”

    “我并非质疑您的统治,只是盖侬多夫已将武装力量带入王城,我不认同这是为和谈做准备。科奇里族匿于森林,鼓隆、卓拉两族近年同王室联系不甚密切,一旦城堡突遭袭击,远水难解近渴。盖侬多夫心怀叵测,此人不能信任!”

    “统一战争才过去几年?你极力阻拦我和格鲁德族结盟,是又想看到战争发生吗?别以为我不晓得你那些小孩子过家家的把戏,委派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子作为王室使者,四处收集什么精灵石,我看你是童话书读太多了,满脑子拯救世界的妄想!”

    “盖侬多夫已经开始行动了!”一声喊叫划破空气,化作利刃深深切入这对父女之间,公主直视着国王,两手于身侧紧攥成拳,“森之精灵已受戕害,若非林克来到城中说明情况,我们尚且蒙在鼓里。此人若为寻求和平而来,何必谋夺我手握的时之笛!”

    女孩在父亲的注视下站得笔直,她那么努力地维持尊严和体面,不肯让难过的神气稍露半分,可惜眼窝陷落成泉,内里蓄着一汪清水,只消一眨就盛不住那满腔的伤心,令其失衡地淌下。

    “你先回去吧,往后不必再进言。我会让希卡影卫调查此事。”海拉鲁王见状心头微软,他捻了捻颌下胡髭,背转过身再度开口,君主的声嗓间渗入些许父性语调,“塞尔达公主,我允许你旁听国政,可还没允许你干涉军国大事!”

    “是,我知道了……多谢陛下。”塞尔达沉沉颔首,她逐步后撤,直至遁入窗前昏昧的光影中。希卡乳母从至暗处错步滑出,筋骨坚韧的双臂及时揽住女孩,疲惫搠透四肢,公主自觉已毫无气力,顺势在英帕怀里合上了睫毛浓黑的眼瞳。

    “英帕,我想去时之神殿。”她喉咙发涩,仅能挤出这么一句。

    冷质条石砌出宏阔的殿宇,时间洪流凝固于内,状若茧中蛱蝶。高轩门扉百年不开,女孩抱膝孤坐墙角,窗外灰鸽扑棱着翅膀飞掠而过,遗落一串哨声。她蜷缩在自己思想的最底层,白齿一味抵进下唇,目光在掌心的时之笛上流连。

    这件古老的乐器由时空石制成,正是王室不示于外的宝物之一。釉瓷般蓝润的表面隐约透射一抹光晕,女孩模糊的倒影于其中明灭,正如她此刻的心绪一般,无数念头纷乱地交错。

    塞尔达思忖一刻,终于下定决心,倏地立起身来。

    无法与林克同行已让她愧疚难言,她不能被动地等待他回到自己身边。

    她要奔向他,找到他。公主要找到她的勇者,做第一个迎接他的人。

    *

    塞尔达知道林克离她很近了,但她想不到的是,此时他们竟这样接近。

    城堡的排水口颇为狭窄,只容得下一名孩童进出。女孩匍匐前行,四周水声湿沥透衣,有什么物体挡住了光线,她心中一动,忽然就停了下来。

    黑暗间另外一双眼睛正闪烁着,瞳中蓝色隐约可见,不可思议地与她对视,在那里,女孩清楚地望见了自己的影像。先前她运用希卡身法一路绕过守卫时,心跳也不见得比现在更快。

    “塞尔达!”林克率先惊叫出声,连忙从排水口抽身退开,好让女孩慢慢爬出来。男孩站在堆叠的木箱上,张开手臂笨拙地接她入怀。她是活生生的,不是梦,也不是风。

    “你怎么会在这里?”闻言她掀开兜帽,垂颈金丝纷披开来,他嗅到她发间河水的味道,日光一蒸便散尽了。

    “我是来找你的。”他扶她站稳,那双手比她的手大上一圈,干燥、有力而温暖。

    突然在此地见到塞尔达。林克不免懵然。但听她亲口说想见自己,他既感到讶异,又由衷地欣喜。男孩本以为女孩仍会在中庭的窗前等候他,郁金香于身旁粉盈盈地开放。可她却来到他面前,狼狈而恳切。似乎从初次邂逅开始,她便总是出乎他的意料。

    公主究竟是什么生物呢?接下德库树临终的嘱托,出发去森林以外的世界前,林克就此事专门请教过无所不知的兄弟们,其中一位翻阅半天书本,才给他下了个颇为模糊的定义:公主一般都是些女孩子,住在名叫城堡的大房子里,她们通常像花瓣一样柔软易碎,稍微一碰,眼泪就啪嗒啪嗒掉下来。

    等到真正与这位公主见面的时候,林克方才发现,他们说得既对又不对,塞尔达的确住在比树更高的城堡里,触摸起来也委实柔软易碎,可她从没在他眼前落过一滴泪。

    林克自护城河处潜入城堡,为躲避巡逻的守卫数次就地翻滚,难免满身泥尘。彼时他应塞尔达请求讲述科奇里森林骤生的变故,说到忘情处,竟一把攥住她的手,用劲不分轻重,待他松开以后,公主白皙的手上赫然现出几道黑印。

    他不由愣住,一瞬间紧张不已,倘若她哭泣或发怒,那又该如何是好?可塞尔达眉头都不皱一下,仅是睫颤眼眯,反手把泥渍抹到他的鼻尖上。肌肤相接处微生清凉,笑容似红花刹那绽开,她的双眸耀动狡黠光彩,像极了面具上描绘的基顿。

    于是林克便明白了,所谓公主,一定就是他见过的最可爱的女孩子。

    “英帕没跟来么?”他歪头望向她背后,不见希卡女子抱臂的修长身影。

    她用力摇头,声音不无心虚地压低:“没有……我是自己跑出来的。”

    视线扫过她光洁的额角、低垂的睫毛,其上犹存些许湿亮痕迹。林克忽然觉得塞尔达的状态很不对劲,不禁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脸颊,陈述时满含关切:“塞尔达,你不高兴。”

    她重新戴好兜帽,没有承认,也不否认,只是抬头盯住他的面孔,没头没脑地开口:“林克,能见到你真好。”

    河水潺潺流动,男孩不再多问,仅是扬起笑脸,朝女孩伸手相邀,“塞尔达,跟我走吧!我们一起去外面玩!”

    *

    将几样面具逐一带给塞尔达看时,林克便觉得她的反应十分有趣。对于军事政治和神话历史,公主侃侃而谈,风度成熟远超于己,却不甚清楚同龄人的兴趣所在,亦不知晓城下流行的风尚,在这方面几乎有种惹人怜爱的天真。

    或许正因如此,林克才总是希望塞尔达能走出城堡,和他一起玩耍,旅途中有许多好玩的发现,他都想一一展示给她。

    如今他的愿景化作现实,她终于又与他相伴而行,人来人往,他们手牵着手跑过街头,在摊位和商店前几番流连,最后驻足于王城之外,直面海拉鲁平原上悠长的风。

    天气晴朗得可爱,野生风信子摇曳着淡紫花穗,蒲公英金黄纽扣般四散,他们在茸茸的青草地上捉住一只蚱蜢,两只蝴蝶,把战利品装进林克携带的玻璃瓶,来到一棵大树下共享浓荫。

    塞尔达摩挲着火之精灵石,代表汀之神力的灼热赤红于内部岩浆般流动,烧得她声线亦干涩,“林克,你下一次要去的地方是卓拉之里吧。”

    林克嗯了一声,颇有些跃跃欲试的模样,“我好久没游过泳了。”

    想起自己目睹的惊险场景,她埋低面庞,声音快要钻进土里,“我很抱歉……不能陪你旅行……”

    他拍拍她紧绷的肩膀,把一块糖塞进她掌心,“没事的,塞尔达。我一吹起摇篮曲,就感觉你在我身边。这样算来,你已经陪我走过很多地方了。”

    “林克,”她双肩一松,握紧他的左手,那只挥动科奇里之剑的手,男孩腕间鼓隆手环金光闪烁,倒映出女孩坚定的神情,“能把你的勇气借我一些吗?”

    他满口应承,“当然可以!”

    女孩攥住那颗糖果,随即抬起头来望向他,男孩不由得敛容正色,听见她说:“林克,我想送你一首歌。”

    见她捧起时之笛搁在唇际,他也跟着取出萨莉娅所赠的陶笛。她领先演奏,他紧随其后,不知不觉间,他们都闭上了眼睛,任凭指尖在孔窍间有节奏地浮跃,跌宕音符缀成时光之曲,幽远空阔,一如逝水难回。

    待余音消散殆尽,塞尔达才叹息般启口:“请记下来吧,这就是时之歌。”女孩一手前伸,掌间托出青蓝的陶笛,“林克,我想把这个交给你——”

    男孩稍加思索,却用手推回女孩平摊的指尖,阻止了她的动作,“塞尔达,精灵石尚未收集完毕,你不用现在就把它给我。既然时之笛是开启门扉的关键所在,那我们还是分开保管比较好。”

    他捋了一把额发,迟疑片刻,略显害羞地补充道:“……而且我还想再见到你呢。”

    暖流从心头涌起,她凝视着他,蓦地笑逐颜开,“你说得对,是我考虑不周了。”

    勇者和公主倚坐于树下,对彼此都有说不完的话。她讲述自己上课打盹的糗事,他一面听一面同情地点头,“不但要学海利亚语,还要学格鲁德语啊……听起来好枯燥。”

    她苦笑着解释:“没办法,出于外交需要。格鲁德人的语系和信仰同海利亚人不一样。”

    “说起来,我们科奇里族也有自己的语言。”他挠挠头,“但萨莉娅一直坚持教我海利亚语,说以后会派上用场。幸好我都学会了,能这样和你讲话真好。”

    禁不住塞尔达的一再请求,林克说了几句科奇里语。那是一种她从未听过的语言,像榉树摩擦枝叶沙沙作响,也像飞鸟捕风的鸣啭。女孩两手托腮,入迷地倾听。

    “那喜欢一个人,或者一样东西,又该怎么说呢?”塞尔达虚心求教。

    林克认真地想了想,然后答道:“如果换成海利亚语来表达……应该是‘你就像我的绿叶’吧。”

    他念叨着这句话,兀自陷入沉思,“小时候我就觉得,自己和大家有些不同。只有我在长高,只有我需要学两种语言,可是没人告诉我为什么要这样做。都说科奇里族一旦走出森林就会死掉,可我……”

    “但林克就是林克,不是吗?”

    感觉到她的手覆在自己手背上,他长出一口气,被语焉不详的眷恋搅得心烦意乱。为了摆脱这份情绪,他故意装作难受的样子,大叫一声向后倒在草地上。

    仅是一个恶作剧而已,林克如此想着,任凭塞尔达含着哭腔呼唤,一下下摇晃身躯,沉住气等待片刻再睁眼,却在对上她水光盈溢的眸子时手足无措起来,急忙支起上身想要道歉。

    “林——克——!”她拉长了声叫他的名字,头一次带上咬牙切齿的意味,旋即气势汹汹地扑过去,把他撞得四脚朝天。两膝抵在他腰侧,塞尔达投注的视线令林克心跳略略加速。下一步她会对他做什么呢?

    谁知下一刻纳薇便从耳后帽沿处钻出,细声提醒道:“塞尔达公主!林克的弱点是挠痒痒!”察觉身上女孩双眼危险地眯起,男孩顿感大事不妙,刚想张嘴说话,一只手就瞄准他的肋骨抓去。

    “纳薇!你、你这个叛徒……哈哈哈哈哈……救救我!真……真的要死了!”

    *

    翻滚打闹之中,林克的科奇里式软帽皱折在地,塞尔达笼发的头巾也终告散乱,几片草叶从半空中飘悠着坠下,他们凝视着彼此,并不急于说话,胸口两肋波动起伏,纯粹的欢乐满盈于眼中,浓得一震便要滴落。

    “我、我投降了!”满脸通红的勇者率先开口,他已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四肢乱挣也躲避不开她在肋间一味抓挠的手,只得连连向他的公主讨饶:“塞尔达……饶了我吧!你可比多东哥王难对付多了!”

    “我有那么丑么?”她说着,又恨恨掐了他一把。

    他一边闪躲一边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

    塞尔达跨坐在他腰上,闻言哼了一声,王室端肃神态尽去,全然忘记掩饰那份娇憨,“叫你吓我!”

    “林克,你又喝牛奶了吧?”女孩扬起了眉梢,圆滚滚的手指头触碰一下他的嘴角,冰凉沁心,“看,这里还留着奶渍呢。”

    “哎?真的有吗?”男孩跟着伸手去摸,听到塞尔达的笑声,蓦然间羞赧起来,双颊也泛红了,眼珠四处乱转,就是不肯盯着她瞧。

    “真的有那么好喝吗?”她颇感兴趣地问道,吐息一阵阵扑在他的耳垂上,他痒得想探手使劲揉搓,但还是点头回答:“嗯,有很浓的香味,而且我听说……多喝牛奶可以长高。”

    林克还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塞尔达半身俯在窗前,溪畔惊鹿般闻声回眸,直起腰来,比自己高出些许。

    塞尔达笑得满目清亮,和他在一起时,她笑的次数便会成倍增加。她故作严肃地捂嘴咳嗽一声,从林克身上翻下来,抚平揉皱的裙襟,摸出一块干净手帕帮他擦拭唇际。

    女孩近在咫尺,她的眼睛极之湛蓝,因凝睇渐生湿润,不知是否会有雨从中落下。男孩本自林间来,未曾见过真正的大海,可当她眸光闪烁时,浪花就相继涌现,徐徐拍打他心里的那道礁岸。

    可惜她余怒未消,背转过身不看他。

    “塞尔达,你别生我的气啦。”林克拉住女孩的手摇了摇,见她仍鼓着两腮不回头,他灵机一动,脱口而出:“我给你看个好玩的东西怎么样?保证你从没见过!”

    *

    “这是要做什么?”塞尔达手拢蝴蝶,好奇地看着林克从背包里抽出一根德库木枝,连和他赌气都忘了。

    他得意地向她眨眼,“马上你就知道了!”

    蝴蝶在塞尔达手里悸动般扑闪不休,纤细的触角和足窸窣扫过掌纹,她仿佛收到一封春天寄来的信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林克看在眼中,不禁也高兴起来,示意女孩展开手掌。

    “你看!”

    随着德库木枝轻轻一触,欲飞的蝴蝶忽地变作精灵,一团淡粉光晕升至半空,映亮女孩的双瞳。她嘴唇微张,惊讶地打量手心里这个小小的奇迹。

    精灵振翅之时,细微嗡鸣令空气激起涟漪,它自上而下绕着公主飞行一圈,撒放治愈的魔法,驱散她的焦虑和劳累。

    ——但这些都比不上他的笑容带给她的暖意。

    她明明那么开心,却突然很想放声哭泣,只得使劲昂起头,不让泪水落下来。

    “塞尔达,这是不是很有——”最后一个字未能出口,他已被她紧紧抱住。

    生怕自己箍疼了女孩,男孩犹豫地收拢双臂,把手放在她背后拍了一拍,悄声问道:“你不生气了?”

    女孩胡乱摇头,声音闷闷的,“一点都不。”

    “那就好……”林克长舒一口气,继而对怀中的女孩轻声说道,“我相信你,塞尔达,我永远相信你的决定。不管别人怎么讲论,你都是我心里最棒的公主。”

    感受到塞尔达不断点头,他笑着放开了她,转而侧身躺倒在草地上,还伸手拍了旁边的位置让她一块躺下,“塞尔达,你想听故事吗?你肯定想不到,死亡之山上还有一头奶牛……”

    *

    日影渐近,欢乐的时光仿佛无限拉长,又仿佛只经过短暂的一瞬,但它已然刻入他们的生命中,并作为珍贵的回忆被双方反复重温,既夺不走,也忘不掉。

    “塞尔达?”林克低唤一声,未得回应。

    温热的重量倾覆下来,渗透布料弥漫在皮肤间。树荫之下,塞尔达阖目依靠于他身侧,任凭光和风掀动额际发丝,呼吸之声细密均匀,轻搔他的锁骨和脖颈。她看起来饱含倦意,又显得格外平静安宁。

    她太累了,就让她好好休息吧。林克想,将一缕金发从指腹下小心抽出。尽管他的冒险故事并未讲完,不过日后总有机会补上结尾。他还没来得及告诉塞尔达,远在中庭相识以前,他就在梦里见过她了。

    她的话语回响于记忆中,林克逐一捡拾起那些音节,自顾自地微笑了。塞尔达,如果你的梦里也有我的存在,真希望那是个美梦啊。

    “我像你的绿叶吗……”仿佛对他的询问作出应答,她的声线忽自空气中生根发芽,又轻又软,似兰草零星漂浮于水面,撩得他耳尖不禁一颤。林克侧过脸去,只见塞尔达倚在他的肩头,合拢了眼睫低声呢喃。

    他的朋友、他的公主此刻正梦呓着,肌肤显出百合的质地,衣襟上也沾染一股百合初绽的芬芳。

    “你不像我的绿叶,”不必费心挑选措辞,言语已自然而然地溜出唇齿,他的视线剪裁出她面影的轮廓,女孩于浅眠间依旧颦蹙两眉,似有无穷心事难解,然而他最爱看的是她的笑颜,“你就是我的绿叶。”

    在他这么说的时候,某种异样的感触忽然挣脱心音束缚,自胸腔深处流遍全身,甜蜜而温纯的,令人舒服的微痛。它不同于林克数年人生中体验过的任何情绪,他尚不能为此赋予名称。

    男孩只觉得肚子和手脚都暖洋洋的,他好想哼一首自编的歌,又希望就这样沉默下去,只要能一直看着她——永远是不是太短了?

    虽然尚未醒转,女孩却似乎听见了男孩的话语,她把头更深地埋进他的颈窝里,金色双眉舒展开来,红润的嘴角向上翘了翘。日光断续晶亮,一段段淌过她的侧颜,照得五官愈发稚气秀美,摇荡着他的心襟。

    困意大约是能够传染的,不多时,林克也开始一个接一个地打起呵欠,眼皮沉重得翻不开。他决定先睡一觉,醒来再送塞尔达回城堡,并启程寻找水之精灵石。

    彻底跌入梦乡以前,他握住了塞尔达的手,心想若是如此行事,便能保护她不受梦魇侵扰了。

    年少的公主和勇者好似一对皮毛蓬松的小动物,头并着头,呼吸融入呼吸,手指蜷握一起,在阳光下的草地上幸福地睡去。

    就让时光稍作止息,等一等这两个孩子,好教他们不那么快地面对注定的命运。未来的路这样遥远,这样漫长,小憩一时半刻,又有什么关系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