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藤邀请肖途和陆望舒一起到他的私邸庆祝他的生日。

    肖途闻讯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想都不敢想这场面。他说,“领事,望舒一介女流,恐怕难登大雅之堂……”

    “肖君,你怎么会有这种观念呢?陆小姐在文学方面的成绩,你也是知道的呀。何况,肖君的未婚妻,就是肖君最亲近的人。我既然邀请肖君,怎么能不邀请肖君最亲近的人呢?”

    武藤一套话把肖途说得晕头转向,虽然,他不说这些话,肖途也不得不答应。武藤对肖途的特殊之处,恐怕就是每次要他做什么的时候,还愿意说这些“废话”。

    肖途如坠梦里,浑浑噩噩地点头,“领事说得是,说得是。”

    他把这件事告诉陆望舒,陆望舒倒是不以为意,“这有什么,你不放心我吗?有我在,他也不会和你说什么要紧的事吧,就当单纯吃饭好了。”

    肖途勉强笑道,“你说得对。”

    他之前已经充分了解了武藤请他去私邸都意味着什么。当着未婚妻的面——虽然这未婚妻是假的——他很怀疑自己会不会失态。

    沙发上,窗口前,甚至餐桌上……他根本不能再想下去,面红耳赤。

    陆望舒忽然走到他面前,抚上他的脸,“你怎么了?”

    以前,只有庄晓曼会这样对他。但庄晓曼的手有枪茧,有一点粗糙的锐利,正如她本人是一朵带刺的蔷薇。而女文人的手,格外细腻柔软。肖途心里猛然觉得软弱无比,却不能言说。他侧首,“昨天发烧了。”

    陆望舒也不多问,她站起身来,走到门前,又依依回望,“注意身体。”

    肖途点头,“路上小心。”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肖途觉得她对他最近态度好了许多。

    他懒得再想,又抽起了飞马牌香烟。

    武藤坐在主位,肖途和陆望舒分坐在他两手边。武藤打了祭红色的领带,这是清朝皇室重要仪典上常用的喜庆色。为表同庆,肖途系红色领结,陆望舒也着红色洋装。

    武藤笑道,“肖君和陆小姐才子佳人,真是一对璧人啊。”

    肖途道,“哪里哪里,我和望舒能蒙领事赏识,一起为共荣事业尽一点绵薄之力,已经是我们的福气了。”

    陆望舒道,“领事一直十分照顾提拔肖途,望舒心里也十分感激。今日领事生辰,望舒满饮此杯,祝领事事业顺遂,福绥绵长。”

    说着,就举杯欲饮。武藤拦了一下,“陆小姐,不必勉强,你的心意,我是知道的。”

    他的眼风微微扫过肖途,肖途心里苦笑,连忙接过陆望舒手里的酒杯,“领事,我来替望舒。”

    不等陆望舒反对,肖途已经一饮而尽。

    陆望舒含了一点嗔怪望向他,肖途朝她笑了笑,试图安慰。

    接下来的酒都是肖途喝的。

    陆望舒看着肖途脸色越来越红,暗暗掐自己虎口的次数越来越多,不免着急,“领事——”

    没等她说出口,她就从餐桌旁跳了起来。女佣上菜的时候不小心,把满满一碗汤都洒在了她簇新的裙子上。

    女佣吓得面如土色,不停鞠躬道歉。武藤脸色不虞,用日语训斥了她两句,又温言对陆望舒道:陆小姐,佣人笨手笨脚让你受惊了,请跟着她先去换一件干净衣服吧。

    陆望舒点点头,跟着头也不敢抬的女佣离开了餐厅。

    肖途觉得自己全身的肌rou都绷紧了。果不其然,武藤凑过来,微烫的呼吸打在他的耳侧。他想躲,却被武藤一把按住了大腿。他彻底不敢动了。

    “你和陆小姐,可真是甜蜜啊。”这句话他是用日语说的,话里的情绪不似他的动作,十分平静。

    肖途觉得他流汗了,他用汉语回答:领事是在嫉妒吗?那大可不必。

    武藤轻声笑了笑,“怎么会呢?毕竟光靠女人可是满足不了肖君的。”

    肖途觉得松了一口气,这种程度的羞辱他完全能应付得过来。他刚想回答,下一秒他又觉得如坐针毡。

    “为什么,会和浅野的女人在一起?”

    肖途的酒醒了大半,他脑中闪过无数他和陆望舒可能暴露的瞬间。但最后,他还是冷静了下来,“领事,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她只是一个想要安逸生活的女人,谁给她这样的生活,她就会和谁在一起。”

    武藤并没有被说服,“她有她的理由。你又是为什么选择了她?”

    肖途有所准备,“我们,同病相怜。”

    武藤感到有趣,“什么病?

    “领事您知道,自从我杀死了方汉州,我昔日的同学和朋友都视我如仇雠。而望舒曾经在文坛中似众星捧月,可自从她选择为天皇效力,好友们也都远离了她。”

    武藤笑了笑,手在他腿上转了个方向,“很好,红颜知己,谁能抗拒呢?”

    肖途以为过关,也扯了扯嘴角想笑。武藤却突然手下用力,掐了掐那块rou,“不过肖君,你的未婚妻要是知道你曾经在这张我们吃饭的桌子上做过什么,她还会想嫁给你吗?”

    肖途觉得早该预料到这个,真来临时加上酒劲儿,反而有些破罐子破摔。他知道武藤无论怎么样都有一张很好教养的表皮,因此平静道:领事要告诉她吗?我没关系,只怕影响了领事的清誉。

    武藤猛然攥紧了他的脖子,肖途刹那间以为自己要窒息而死。武藤显然被激怒了:你以为我真的不会吗?为了看到肖君有趣的反应,我也不在乎一点名誉。

    肖途甚至想说,你是喝多了吗,这话都说得出来。他只是慵懒道,“悉听领事尊便。”

    这时传来了女人轻快的脚步声,武藤恨恨地放开他。肖途如同被放下的提线木偶,就势趴在桌子上一醉不起。

    “肖途 ,肖途!”陆望舒连忙走到他身边,摇了摇他的肩膀。肖途依旧如同一条死鱼,一动不动。

    武藤对她温和道,“谢谢陆小姐和肖君今天做客。肖君醉了,现在天色已晚,陆小姐也不方便送他,我就派车送陆小姐回去,让肖君住客房吧。”

    陆望舒有些着急,“这……”

    武藤不容她质疑,叫来司机,起身向外伸出手臂,“陆小姐,请。”

    陆望舒不放心地又看了看肖途,微微叹气,“给领事添麻烦了。”她很深很慢地鞠躬,“望舒告辞。”

    武藤点点头,“陆小姐客气。”

    窗外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武藤站在窗前看着汽车在夜色中驶离,并没有回头。

    肖途抬起头来,也看着窗外,今晚的月色很好,没有乌云遮挡,皎洁、银白,高贵如斯。

    他忽然想起,“望舒”就是月亮。

    【2】从"他虽不择手段"开始是《潜伏之赤途》“汉jian线”第五章的原版对白复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