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回到家里之后,肖途辗转反侧地睡不着。睡不着就容易胡思乱想,他想起第二号说他“太英俊”,就又不由自主地面上发烧。想着想着,又觉得凄凉,他自己,又何尝不觉得这张脸不适合做地下工作呢。

    庄晓曼如同蝴蝶一般翩翩飞舞在各界名流中间,不知道流连过多少人的床榻。陆望舒这样痴恋着远在延安的恋人,也要温言软语曲意逢迎浅野博文这种衣冠禽兽。容貌是女间谍的一件利器。

    对他这样的男间谍也是吗?

    肖途自诩文才即使不算盖世,也非凡夫俗子,相信单凭写吹捧文章也能获得武藤的青眼。即便相貌丑陋,也不会因此就失去日本人的信任啊。

    可他偏偏有这张脸。

    方敏和顾君如以及许多女同学都曾眷爱这张脸上阳光的笑容。即使冷心冷情如庄晓曼、厌恶他“扮汉jian上瘾”如陆望舒,骂他时都是说“长了一张祸害人的脸”的。

    也不仅仅会祸害别人。

    也许武藤并不对男人有特别的钟爱,但是他的确对肖途表现了特殊的兴趣。据肖途观察,灯红酒绿的场合,武藤并不排斥被安排来的娇艳少女环绕左右,当然,也没有像很多日本人和汉jian那样饥色。

    有欲望,也有节制。他看起来像一个正常人。但也仅仅是看起来而已。

    肖途到现在还记得他第一次在武藤面前脱到一丝不挂的那天。不是因为某种矫情的“情怀”,实际上,他认为庄晓曼陆望舒既然都扛得住屈辱,他也没有什么例外的理由。

    他伪装了太久,所以格外害怕被逼迫着裸裎相见。

    就像平时在人前一般,武藤在床上对他也算得上温柔客气。但是这种客气仿佛浮在水面上的冰山,隐藏在水面下的,才是真正的庞然大物。他就在那里,无言地等待着,用眼神说,你除了这样,还有别的选择么?

    当然没有别的选择,他可是汉jian肖途。如果他只是学生肖途,他大可以吼叫一声老子不伺候了,然后慷慨赴死。但是他不是,就只能柔顺地躺下来、跪下来、趴下来,想象自己正在承受残酷的刑罚,这会让自己好受许多。

    但这并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武藤对他并不是全然的强迫与驱使。今日像情人那样微小的狎昵,还有临走时意味不明的警告,其实已经发生过许多次。但无论过了多少次,肖途还是觉得毛骨悚然。

    武藤征服他的理念,和他“大东亚共荣”的理想一致——单纯的暴力,又怎么会带来真正的屈服呢。

    武藤甚至有时会亲手为他一件件除下衣物,进入他时也丝毫不介意他不知是太痛还是为了泄愤在他手臂上留下的抓痕。在这种时候,肖途会隐隐觉出他对自己的宽容和“第二号”对自己的包容态度很像——然而他又为这种想法唾骂自己,无论如何,不能把敌人和同志相提并论。

    肖途希望武藤能够摆出一个应有的侵略者姿态,这样,他才能全身心地恨他。他亲手杀了恩师,方敏因他离开了,顾君如和很多像她一样的人因他而死,连庄晓曼都成为“胡峰”,和他的距离越来越远,他活下去的动力本来就不多了。

    肖途不到公馆“工作”的时候更喜欢穿长衫而非西装,武藤似乎也很喜欢他这样穿。武藤把他压在家里的沙发上,只解开几粒盘扣去咬他的锁骨,掀开下摆就长驱直入,除了修长结实的腿裸露在外,肖途身上其他地方都被遮盖得好好的。

    肖途低低地呻吟,或透明或浑浊的液体顺着他紧实的小腿蜿蜒地淌下来,yin靡难言。武藤抚着他的脸,“肖君,你哭了。”

    肖途从回忆中醒过神来,发现自己在现实中也同样哭了。他为自己回忆的内容感到恶心,狠狠擦干泪水,今晚不打算睡觉,干脆把文章写完。

    他拿出“飞马”,在台灯的灯光下,那神话中的马身边的七彩云霞仿佛更加绚烂,如同他从少年时代就在心里描绘的,祖国未来应当有的美好光景。

    这烟,是真的好抽。他再次在心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