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个月亮
九个月亮
芳若劝道:“小姐不必和死人计较那些。” 宁妃缓缓抬起头,静静地看着芳若,温婉的目光渐渐冰冷,芳若被看得不自在,正要开口询问,宁妃极快地抬起手,一巴掌落在她的脸颊上: “谁许你在宫中叫本宫小姐的?” 芳若还是头一遭被宁妃掌掴,委屈地跪下:“奴婢知错,娘娘恕罪。” 宁妃却没让她起来,就像是故意惩戒似的, 芳若委屈,觉得宁妃并不是因为“小姐”的称呼……而是因为她一时疏忽,称上官奥为“死人”。 宁妃看着垂幔上随着暮色渐渐显现出月亮,殿内尚未有宫人前来点起长明灯,但现在看来也大可不必。 幔子上的月亮竟在黯沉的殿内泛着粼粼波光,一共九幅幔子,九个月亮,映照在大殿内,犹如置身月光之中, 抬眼瞧着上头细碎的闪光,颇有种手可摘星辰的意境。 就连刚刚被掌掴的芳若也被这奇景惊到了,不由自主地啊了一声。 宁妃在九幅垂幔中行走,突然看向芳若:“你说,本朝什么地方崇拜月亮?” 芳若被她这么一问,马上认真地想了起来,宁妃也没真的想得到她的回答,不由自主地抬起头,伸手去碰触幔子上可及的明月。 “明月州啊……” 小时候她听父亲宁无虞讲起各地的风物志,明月州记得格外清楚, 因为名字好听,怎么会有人用天上的月亮命名地上的州郡呢? 难不成那地的人都是下凡的神仙? 她这么问父亲时被轻声斥责了一番:“不许说这样的话,天神下凡者,唯有天子。” 宁妃在殿里站了一会儿,左思右想始终不得其解,如今紫禁城中唯一一个明月州陆氏的余孽只有槿嫔陆晗蕊。 太后为何要造一座与明月州牵连如此之深的寺庙? 或者说寺庙只是一个幌子,此处压根不是寺庙! 宁妃后背一凉,太后那只老狐狸深沉的笑即刻浮现在她眼前,她心下登时慌乱起来,不敢再多待一刻,催促芳若道:“收好东西,快走!” 娘娘向来端庄,何曾这么失态过, 芳若也莫名地跟着着急起来,什么也没问,埋头收拾着香纸和供果。 芳若拎着食盒正要转身朝外走,宁妃突然抓住她的手腕,神色凝重,二话不说,大力地拖着她跑到正殿旁的偏厅内,藏在纱橱之后。 她指了指柜子,让芳若小心躲到里面去,自己则缩在纱橱后,侧耳细听外头的动静。 此处离得有些远,动静也听不大清。 太后进了理光寺的正殿,闲杂人等都屏退在外,她穿过垂幔,走到供桌前,静静地看了好一会儿。 一刻不到的功夫,一名身着暗红色朝服的男子也走了进来,拱手朝太后行礼:“微臣申黎见过太后。” 太后一言不发,走到供桌前,轻轻转动其中一个净瓶,伴随着沉重石门开启的声音,一面佛龛转到了正面。 是一个很大的佛龛,分成了大大小小十数个格子,每个格子里放着一个神主牌位,太后的目光扫视了一番,最后长久地落在“陆寒江”上。 申黎直起身上前,从案桌上拈取三支白梅香,点燃后拜了三拜,恭敬地供奉在陆氏满门神主牌位前。 静默了一会儿,申黎才缓缓地叹了声气:“上官镛和孙雅臣两只老狐狸,竟然胆大妄为越过皇上,斩了上官奥。” “对啊……陆大人再怎么能算,也算不到人心能残忍至此。” 太后说完,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又轻轻说道:“他倒是对自己的亲族格外残忍。” 申黎道:“陆大人那不叫残忍,他若要顾自己,便顾不了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