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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 57:Simines(猩劫)

    

Chap 57:Simines(猩劫)

                             

    翻滾在水窪里的范胖回頭掃了一眼,大屋比起之前更潮濕陰暗,由一眾莉莉絲們口中噴吐的妖霧,在道場中央聚集起低壓雷團,並以rou眼可見的速度正蔓延。他高喊幾聲想抽身回去,卻見人頭馬站在不遠之處,不僅嚇得渾身戰慄。俗話說聚眾勇壯,孤身膽慫,鮮血淋漓的死胖子只剩半條命,自知已無法再戰,忙抓過一片麻袋遮羞,朝着鐘樓方向逃竄。

    「天竺菊推我出來,是要我趕緊逃命,怎能還想着回去?那不是添堵麼?」他在心中不斷找尋理由,為自己的懦弱粉飾,很快又悟出新發現。她的用意是希望我將道場內部真實情況擴散出去,為一味猛攻的聯合軍團提供參考價值。是的,一定就是那樣。

    正所謂狗急跳牆,體態笨拙的范胖在奔逃中跑出了獵豹的速度,當一群海神大兵出現在矮牆前,喜出望外的他口中高呼莫要開槍,便再也收不住腳步,像顆炮彈般砸了進去,頓時撂翻一大堆人。待到掙扎着起來,卻在人群里瞧見兩張熟悉面孔。

    「查理?馬洛?為何你倆也混在軍人隊伍中?」他心急火燎地推搡着他們,叫道:「來找死是不是?趕緊回去,這場混亂,不是咱們所能應付的。」

    女兵端着狙步,正面露得意地嚷嚷要一雪前恥;而眼鏡則抱着V8攝像機,稱自己是由世界之子派來做現場記錄的。范胖氣得口不能言,兩個大耳刮子甩將上去,暴跳起來。

    「我去你姥姥的,報仇?報你個大頭鬼,事實早已偏離了方向。我們只聽一面之詞,受了沙利文的誤導,只有真正融入其中才能明晰一切。你倆是不是覺得天竺菊和醉蝶花混跡在娘們窩裡心態飄了?已與咱們離心離德了?不,她倆為這個爛局付出了血的代價。」

    「可她不正在亞特蘭大餐館裡打工麼?難道今天也跑來了這裡?」眼鏡踮起腳四下張望,拽住范胖驚叫:「那她現在人也在道場麼?」

    「她在我們大潰敗之夜前,已被殘忍地殺害了,此刻的屍皮就停在帕特南污水廠底下,懂了嗎?由頭至尾,冒牌貨與咱們同吃同住,特意布下這個局。」范胖一把揪住眼鏡,道:「還有你那個未婚妻勿忘我,或許也是她的同夥,咱們上上下下全被人算計了。」

    「閉嘴!你和法國小子素來仇恨她,有什麼證據污人清白?我到此的原因,是聽說她人在道場,所以才接了這個委託,拍視頻是假,找她才是真。」馬洛一聽自己好不容易追到手的紫眼狐狸遭人詆毀,也是氣得沸騰,罵道:「反正你倆始終都嫌棄她,容不得我半點好!」

    「只恐怕醉蝶花對她現在不僅僅是嫌棄,而是仇深似海,你可知道?被她鼓譟騙來佐治亞的Dixie,一大清早就被黑幫宰了!」范胖推開他,衝着女兵大吼:「對,你沒聽錯,你看不慣的白領婊,已經遇害,現在滿意了?等這件屁事忙完,我看咱們就得散攤子了。」

    與此同時,樓廊深處的天竺菊,頭腦冷靜後垂下了雙臂。這個裝蒜的番茄,在適才交手中,表現得仍然不堪一擊,這是特意為之還是在故作高深?她不由得去想,為什麼露西總在挑釁,強調自己是殺不死的?若下定死心斗殺了她?會不會又是個詭局?

    「自從偷摸進來,我已知被高度警惕的你們發現了,除卻為范斯解套,我不曾打算要隨他離去。」天竺菊充耳不聞番茄要她去聽的悠遠歌聲,嘆道:「昨天與藍花楹離開道場後,我越走心境越灰暗,那麼糟糕的未來我該怎麼面對?所以決定留下與姐妹們共赴黃泉。」

    「可我們從沒說過非要殺你和醉蝶花,你如何來判斷藍花楹已經身死?萬一她還活着呢?」番茄不由一愣,問:「你不是還有個孩子麼?若與她們一起殉葬,她該怎麼辦?」

    「我不知你的實際歲數,也許活了好幾百年也許就是個未成年,這種事你怎可能理解得了呢?藍花楹回不來是大概率的事,生還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誠然她奇蹟般地活了下來,而我這副鬼樣,又該如何與她相處?沒有任何女人可以接受與人出軌的男友,更何況我所愛的是另一個自己。」天竺菊望着漆黑的天穹,在毛糙牆頭掐滅了煙。

    昨天晌午時分,天竺菊和藍花楹踏着雨幕,腳步蹣跚地往後山密林而去,心情如同出籠小鳥,一轉到沒人之處,便迫不及待地摟在一起,斜倚在樹幹前激吻。盡興過後,她倆整了整衣衫繼續趕路。時隔不久,奧萊莉與Dixie的身影,出現在目視所及的銀杏樹下。

    「別走那麼快,」天竺菊一把拖住她,說:「之後就得爬龍口,多留些時間給你我吧。」

    「剛才你的話說得太重了。」藍花楹朝遠處打量一番,又重新退了回去,點起支煙說:「醉蝶花堅持要來,並不全是因為積極,她其實與你一樣,想尋覓這個機會與Dixie單獨相處。鑑於妖化速度那麼快,應該會有許多話想說。有我在還可以協調你們,但我走了以後呢?」

    然而這通話說完,卻不見任何回應,藍花楹側目去看,見她正失神地剝着樹皮,兩眼發直。久而久之天竺菊緩了過來,臉色變得愈加慘白,喃喃自語道:「走了以後?是啊。」

    這是一個不得不面對的問題,天竺菊時刻記得,卻又不停想要遺忘。天下無不散的宴席,待到明天來臨,倆人將再度被迫分開,團聚則無期。該怎麼辦?她無數次在黑夜裡驚醒,搓揉着臉思慮,猶如來到世界末日。倘若Krys從神清之中解脫出來,當見到這樣的自己要怎麼面對?兩者相比,囂塵之海時的苦戀更蝕骨銷魂,早已超出了對她的愛。

    憑心而論,天竺菊對Krys一往情深,忠心從未改變,但被困在鏡像世界的小蒼蘭,生命永遠定格在6月13號晚間十點五十五分,她戰死於血腥無比的雷音瓮,時年二十二歲。

    「嘿,你還好嗎?在想什麼?」藍花楹踱步來到面前,小心翼翼地捧起她的臉,問。

    「我實在太自私了,這趟佐治亞之行,我等於是強拖着她上了賊船,醉蝶花本該待在派恩維爾,卻困守在此獨自煎熬。小蒼蘭,你總說身為半妖,能夠看破各條時空線,那麼你我會不會再次重逢?或者,在遭遇暗世界之外的時空線里,我們又是怎樣的?」

    「我急於想回到自己的世界,正為了搞懂這一切,至於能否相逢,也許只有神清里那個陌生女人知道答案。我們有時會聊天,她曾說結局都很差。」藍花楹哀嘆一聲,拍打着她雨披上的煙灰,道:「咱們還是別說這些喪氣話,餘下的一天裡,我想帶着美好心情度過它。」

    「你能明白嗎?我的未來,早在暗世界鼠輩們出現以前,就已經註定。你問了個好問題,孩子該怎麼辦?她是多麼可憐,一切根源就是因為有我和Krys這種不靠譜的爸媽,我倆自己都過得磕磕絆絆,哪能給予她幸福?只有無盡的動盪與苦難,Catherine不該降生在這個世上。」天竺菊熱淚橫流,慘笑起來:「因此,倘若我倆都不在了,她會被別人領養,反而將回歸正常,像普通人那樣長大成家,躲避濁世紛擾,平靜終老。」

    「在塵民中,像你這樣的人有許多。」露西隨口敷衍了幾句,不時抬腕看表。天竺菊趁她心不在焉,猛地掏出雷鳥照面擲去,白光乍起之際,她不出所料地應聲倒下。

    緊跟着,天竺菊快步折回道場,一來想看看吟唱者究竟是何方神聖,二來打算將莉莉絲們推出門外,能救幾個算幾個。這件事是她與醉蝶花的共同心願,甚至也包括了Dixie。然而,出現在眼前的,卻是鳶尾蝶倒在血泊之中,半張臉皮掉落在神龕前,她並沒有死,手腳機械地想撐起身子,仍打算回到隊列中,同別人那般噴吐妖霧。

    「看來她們都還活着,只是被某種邪術控制了!」天竺菊又驚又喜,剛想攙她起來,不免瞧見摔落一旁的煤鏟,瞬間明白了過來。原來番茄所謂的無限生命,全基於這些僵站的莉莉絲們,只要襲擊她就等於是在斬殺姐妹們。不過,機會稍縱即逝,當她回過神來,自己已被她們團團包圍,所有的罩袍女從懷中掏出怪刀,照着她劈頭蓋腦刺來。

    那麼事實真像天竺菊所預判的那樣嗎?她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更大的危機正在接踵而來。撲出道場的沙利文,在越過門檻的一極霎,人融化在了空氣之中。待到笨頭笨腦的人頭馬也踱步出來,空地間的三股龍捲已經式微,碉樓一線基本被聯合軍團所控制。

    原來丘下的聖維塔萊見重型拖車無法立即趕到,只得安排技師重新爬進艾布拉姆斯,稍稍移動了幾個角度,便立即讓出道來。其餘人等在牽引走障礙貨車的同時,人員也在不停穿插,終於與逃入北館的五個人成功會師。然後他們穩紮穩打,一旦牢固戰線便立即做出反擊。就這樣,鳥群蟲蟻在無數水泡的狂轟濫炸下,幾乎死傷殆盡,再也形不成攻勢。

    得知這一消息,坡下的步擊之影管家們非常滿意,看來一番精心準備還是起到了效果,各種用途的彈藥將道場內外的鼠輩們炸了個透心涼,敵人已組織不起有效反擊,恐怕用不了半小時,就將全面控制女神峰。於是,出現了兩種截然不同的聲音。

    一派發言人以聖維塔萊的領隊為代表,他堅持要求保持低烈度,待到從科羅拉多載來的陶瓷鎧甲就位後再發動全線進攻;而另一派則是以自由憲兵的頭狼們為代表,他們聲稱時不待我,縱然不攻占整片山丘,最低限度也該控制空地和周遭樓館,將頑敵壓縮進道場狹小區域內。午後四點半,空中傳來陣陣乾燥的哨音,浮現在天際線的諸多彩虹逐漸連成片,天色又開始暗沉下來,一股通透且閃爍不定的瑰麗極光穿破稠雲,將女神峰方圓一英里範圍全部籠罩起來。在它底下的屍北之角,就是正館貝巴因道場,華宵之夜降臨了。

    與此同時,大長老易主這件事也傳達到了坡下,一顆七星連環信號彈冉冉升空,炸開朵朵禮炮,揭示出山前山後人馬全已經就位。當瞧見這一幕,不論彼此爭議有多激烈,雙方只得擱置,立即命令手下全力攻山,打算一鼓作氣衝破道場,將康斯坦丁拘押起來帶走拷問。

    碉樓前本就擠滿各路小隊,紅骷髏、鬱金香以及世界之子們,還未聽全號令,便被後面湧入的人群推搡,向着空地中央進發。他們同時正在加緊通訊,想知道兩名獍行身在何方,是全數進了道場還是滯留在外。正在轟亂之際,走在最前的七名泛世界精英,忽然腦袋一歪應聲倒下,大兵們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揉眼去看,便瞧見人頭馬朝自己狂奔而來。

    在這條通向道場的必由之路上,除卻沒有清除乾淨的貨卡和牛車,還被布下了大量廢舊輪胎和板材,外加滿地狼藉磚石橫倒,一時半會還退不出去。眨眼之間人頭馬撲進人堆,抖開陰爪開始瘋狂襲殺,人們只得拋棄重武器,掏出狼牙棍、砍刀以及鏈錘等冷兵器接戰。

    由於這隻東西正在人堆里左突右沖,站在背後的鬱金香部隊無法任意開火,只得改為步槍點射。然而,紅霰、巨麗母以及各種氣硫彈對其傷害極小,反倒將前鋒轟得暈頭轉向。很快又有數名世界之子倒下,這股冒進的人馬,又被重新逼回了角碉之下。

    「這就是我堅持要等物資送抵的原因!」聖維塔萊的領隊氣得破口大罵,見繼續下去人員將傷亡更大,便招呼其餘五人套上造型古怪的陶瓷甲,分開人流衝進瓦礫堆。哪知他掃了幾眼橫倒在地的死者,面色變得越來越差。慌忙讓世界之子持續不斷地發射一式性陶土雷,同時要求人們去將營盤所有火焰發射器都帶上來。

    「底下正在不停發問,現在的形勢怎麼了?為什麼人員不進又全部退了出來?」

    「因為作祟的並不是那匹人馬般的巨型怪物,它還有一個無形幫手,正在邊上伺機收割人命!」領隊扭過紅骷髏,要他仔細分辨那些屍骸,惱道:「這群妖邪又開始搞混搭進攻,如果連戰局都看不清,還是趁早收兵退走!這哪是在負隅頑抗,別人備下了一個超豪華陣容!」

    七零八落橫臥各處的死者分為兩種,一種是遭到強大外力襲殺後,肚破腸爛的殘屍碎骸;還有一種是皮膚上布滿蛛網般的黑色流痕,遭受高壓電劈死的全屍。這就是之前滂沱大雨時,山下群賊總是打打停停的緣故,因為聖維塔萊也有自己的情報網,他們判斷出道場內,藏着一名水蛭雷神。倘若衝擊太猛,就會將它過早引入亂戰,屆時將變得不可收拾。

    所謂的水蛭雷神,是遠遠凌駕於鱸形蟲的巨妖。它能在瞬間將身軀化為無計其數的黑色蚯蚓,同雨露融為一體。只要進入它的狙殺範圍,人們便會被水窪里放射的超強電流擊中,瞬間奪去性命。想要有效殲滅它,只有沿用笨辦法,那就是鋪滿黑鐵屑,放陰火蒸乾所有。或者成本更高一些,靠飛機空投凝固汽油彈,將碉堡化為一片火海。

    這種東西出現在此,將註定有來無回,那就是為了拖延時間以期達成某種目的。

    而至於人頭馬,老實說領隊哪怕經驗再老道,也難分辨它所謂何物。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那些虛頭八腦的破麻和漁網,都是偽裝物,這東西的本質是個妖化後的活人。

    僅僅幾分鐘後,聖維塔萊便明白了過來。但凡被人頭馬擊殺的屍骸,紛紛從泥濘中爬身起來,它們被一股無形之力拖拽着,肢體開始無限延展,髒體被擠破,骨骼暴露出來,最終化為了滿身粘稠的碎骨髏龍或白原鱸形蟲,黑壓壓一大群阻擋住眾人腳步。

    趁着人群應付群妖無暇相顧,人頭馬默默退了回去,它來到道場廊下,破衣爛麻中裂化出大批亂跳的馬鬃蟲,紛紛攀搭柱頭,迅速定型並發泡起塊,以rou眼難以計算的速度連接成片。只是幾秒上下,便幻化出無數馬牙,將道場正面變為了石灰質礁岩,好似一隻巨大蟲繭。

    「不好,這隻東西正打算封門,一旦噴薄完畢,除了坦克滑膛炮外,單憑人力無法炸開!」領隊驚出一頭冷汗,忙放聲高呼起來:「換常規步槍彈,立即給我射殺它,這傢伙不是什麼人頭馬,而是只石盤麒麟,若不阻止,它會像台瘋狂攪拌機,將這座建築化為泡沫白壘!」

    而在道場內左右拼殺的天竺菊,不敢揮舞破叉子扎翻徐徐逼近的莉莉絲,非但沒能將她們轟趕出去,反倒身陷囹圄。她只感日頭猛地暗沉下來,再一回頭瞧見人頭馬正在堆砌石灰泡沫,不僅氣得胸脯一起一伏。而遠處的鐘樓破門後,正有一群打龍口上來的人在探頭探腦。很快,她在人群中找到懵懂不明的醉蝶花,便扯破嗓子揮舞雙臂,竭力想引起她的注意。

    只是這個舉手投足之餘,她立即被蜂擁而來的群女牢牢擒下四肢,人頭馬追跳上前,渾身怪皮乍起,一條花蟹般的足肢刺擊而出,頓時洞穿了天竺菊的小腹。沖天血霧騰起,在一片迷離之中,她瞧見了一對本不該存在的憂鬱牛眼,同樣也在注視着她,那果真是個活人!

    「為什麼?為什麼會是你?」她抱着血rou模糊的身軀倒在血泊之中,不敢相信親眼所見。曾經如此深愛自己的他,而今卻淪為暴星傀儡,甘心助賊,對自己甩出致命一擊。

    不過,她再也發不出第二聲,無力的身軀被莉莉絲們倒拖進了樓廊深處。人頭馬也在這聲慘叫中打了個激靈,似乎恢復了神智,它散發出無窮怒火,丟開門廊又重新撲向亂戰之中。

    與此同時,爬出鹿血灘的我們,正向着海神部隊和范胖等人靠攏,他們沒有收到最新指令,正盤踞在鐘樓一帶遲滯不前。而兩隻公羊和勿忘我,也在加緊逼問藥店老闆。

    「它們就是冒頭上來的魑魅魍魎,我怎知具體都是什麼。」布雷德利接過別人遞來的衣褲,忙不迭胡亂套上,答:「康斯坦丁說它們叫八神使,她原本也位列其中。不過這些怪人在他處還有其餘麻煩,實際坐鎮這裡的共有五名神使。你去問她本人,不就全知道了?」

    「你聽見慘叫聲了嗎?」我掏了掏耳朵,問邊上的拳王說:「那好像是天竺菊的聲音。」

    「沒有,四周全是人在說話,我聽誰的去!」裘薩克煩躁地擺擺手,從褲兜掏出一大一小兩部手機,說:「對了,還有一件事,這是Dixie臨走前被我收繳的,現在物歸原主。事到如今別再走暗世界程序,直接用手機通話。我們在集運站重新架設了基站,信號相當好。」

    「我與帕科被人頭馬擒下,墨西哥人已經死亡。」渾身污油的范胖站在人堆後,他只覓得一件上衣,仍在找尋合適褲頭。甫一撞見便拼命揮手,結巴道:「而後林銳將我推了出來,自己卻陷在道場裡,現在被賊婆娘們困住了!她們中一個叫番茄或者露西的人,是個叛徒!」

    「那你幹什麼吃的?任由她被人活捉?我說你們這群小流氓怎麼一個比一個慫包?」拳王聞聽夢中情人陷入苦戰,急得將手機重新揣回兜里,一把撈起我胳臂喝道:「不管了,趁着那道石灰質泡沫沒完成,咱們得快,立即將她拖出來才是。」

    「我沒說放任她被擒,總不能光着屁股去迎戰,而且腿骨也叫人頭馬打瘸了。」范胖被噴得無言以對,便一把拖過眼鏡和查理,結巴道:「都干點正事吧,現在被困的是咱們的人,那些好吃懶做的傭兵才不會管我們死活呢,反正已經是個大敗仗了,都隨我殺回去。」

    藥店老闆見身邊的人呼啦啦散去大半,再沒人煩他反倒無措起來,既想跟來又在忌憚着什麼,久而久之下定了決心,最終也追着腳步過來。我也有意要他帶路,畢竟現在的他是名蒼露鶺鴒,但又好奇他適才猶豫什麼,布雷德利說康斯坦丁曾告誡他,脫險後立即遠離大屋別再回去。但讓他拋開一切雜念的,是因擔憂蟲子女人見到我後,會心生厭惡不肯配合。我給予男子的每一頓毒打全被她記在心裡,以她那種不分時機場合的秉性,勢必會做出報復。

    恰在此時,黑暗深邃的鐘樓深處,傳來陣陣怪音。其實,自從極光紅幕降下前,人們便已經查覺,只是聲音微弱得難以分辨。你知道它的存在,卻完全找不到來自哪裡,甚至一度有人認為是天上流音。不容置疑的那是歌聲,在以往姐妹會跪坐一圈開質辯會時,總會吟唱這種旋律的禱歌,它由五個高低音符組成,配合着低沉和音,被莉莉絲們稱作五字誦經。

    五字誦經由女人清婉嗓子頌出時,不僅不會令人感到詭異,甚至覺得挺悅耳,然忽然在身後響起,卻聽得每個人心頭不住發怵。那是因為,所有人都知道此刻的莉莉絲們群聚在道館裡,又是誰在引頸高歌呢?才跑出沒幾步的我們,聞訊不免收停腳步,紛紛側頭去看。

    殘破的鐘樓深處,因日頭漸弱顯得越發漆黑,任何器物都辨不清稜角,一切都是朦朦朧朧的。而歌者的位置卻很明顯,它來自我與迪姐曾打開的破門背後。幾陣穿堂風颳過,令人不由打了個寒顫,最靠後的幾名海神似乎瞧見了它,忙撒開丫子奔進鹿血灘。驚懼氣氛瞬間感染了其餘人,大兵們端穩步槍,盲目地指着幽深走徑盡頭。時隔不久,一條灰色身影緩緩轉過折角,暴露在二十對眼睛前。此物顯得非常瘦小,只有一個大概形體,渾身盤繞着毒蛇般扭動的絲光,正以一種蝸牛般的速度,向着眾人徐徐走來。

    角碉前與白原鱸形苦戰的聖維塔萊們,也注意到歌聲與呆若木雞的我們,正不停打着手勢,想知道正在發生的事。人頭馬絲毫空間不願給他們,率領幾隻髏龍斜刺里撲來,立即將陣型打散。就這樣我們與碉樓間的通路再度被切斷,北館的潰兵只得全數向鐘樓退卻。

    一縷瑰色陽光自頭頂灑下,既照亮了我們也同時映亮了那隻東西。我只是瞥了一眼,心頭暗暗叫苦。這是一個黑糊糊的人形,看體型像只較大的倭猩猩,它渾身上下透着黑氣,無數絨毛漂浮起來,忽然間變得極長,猶如絲帶般隨風飄舞,正是出現在惡魘里的喬曼屍身!不過為防止突變,它已被艾莉森和迪姐挪去了月壟圓屋,誰知它還是緩步走回了道場。

    管不住手指的人開始點射,其餘海神也跟着一起射擊,我來不及阻止,無數鐵蓮子早已奔襲而去,霎那間將鐘樓後半廂打成殘垣斷壁。然而這隻東西不為所動,依舊向着人群徐徐走來。北館來人竄下瓦礫,甫一撞見也是毛骨悚然,世界之子不待細問,忙擲出兩枚手雷。驚天動地的爆響過後,兩台鍋爐冒出無窮蒸汽,已被徹底搗毀。人們正待上前檢索,哪知這團人形又從氣浪中出來,仍舊一邊高歌一邊前行。這種反物理現象不由令眾人大駭,忙從鹿血灘魚貫退出,紛紛調換彈匣,將所有特製彈全數試射一遍,依舊無法阻擋它的腳步。

    待到此物完全從黑暗中出來,人們方才看清它的真面目。那是喬曼無疑,然卻又絕對不是童屍本身,因為它不是一具骸骨,而是由無數黑色灰末,所凝聚起來的人形氣霧。任何子彈打在它身上,就形同在與空氣交戰,只是徒廢彈藥罷了。

    退下來的紅骷髏帶來一台水泡,他們打算做最後努力,幾發氣膠彈擊出,迅速在空氣中凝結出膠凍,當骨牙碎片落下,一堵晶體構成的氣牆擋住了它的去路。可惜,它的黑色絲光密度比起膠質更小,不多久便穿牆而過繼續走來。事實上,已沒有任何東西能攔下它的腳步。

    「這是什麼原理?又是何種妖邪?」久經戰陣的拳王和勿忘我相視一眼,像兩隻蛤蟆般長大了嘴,喃喃自語起來。若連他們也不識,就更別提四下亂竄的大兵了。

    面色煞白的杏子逢見這個機會,使勁甩開泅水之星的手奪路奔逃,眨眼間已不知藏哪去了。奧萊莉僵站原地,既不去揪她出來也沒有想走的意思,只是一味盯着黑色人形發呆。眼見這隻詭譎的東西離她越來越近,我只得和范胖折身回去,抱着她的水桶腰拼命撕扯。

    「你不要命了?這東西我在夢中早已見過,當時就看得叫人汗毛倒豎,活像個放射物。」

    「放射物?絲光?」她失神地望着我的臉,似乎完全傻了,嘴裡不停嘟囔:「可能有毒?」

    「喂,你給我醒醒!快跑啊!」我再也忍不下,一個帶血耳光掄上去,她這才有了反應。正因這隻東西速度極其緩慢,哪怕散步也能輕鬆避開,一下子將之甩在腦後。泅水之星退到檐下,豎起拇指開始掐算,很快發現,此物是直線運動,它的目的地就是150米外的道場!

    「這個?只能先給它隨性定義了,究竟是不是那得另當別論!」奧萊莉抹了把冷汗,扯破嗓子衝着眾人狂呼:「它可能是頭猩劫!千萬別靠近,更別讓它觸碰,此物劇毒無比!」

    正因她的聲如洪鐘,讓遠在角碉前的聖維塔萊聽了去,那名領隊四下張望,很快在我們中看見這個相同裝束的女人。他們也同樣是臭汗淋漓,自身應接不暇。見自己被鱸形蟲纏上,戰場環境又太惡劣,黑煙蔽天火光四起,短時間裡突破不了,便板起臉發號施令。此人的意思很明確,我們這支孤軍,別去管黑色人形到底是不是猩劫,趁着石灰泡沫沒完全閉合,先行竄入道場暫避。待到他們剪除所有威脅,再糾結各支人馬,內外通力攻破道場。

    就這樣,海神部隊被這隻散着絲光的東西一截為二,大部退往鹿血灘與鐘樓樓頂,小部在前面開道,朝着貝巴因道場衝去。直到這時,奧萊莉方才發現兩手空空,一直拽着的杏子已逃得不知去向。她抬腕看了看表,便衝着她脫走的方向放聲高喝。

    「想跑就跑吧,反正你的性命由己不由人,但你聽好了,既然要躲就將自己藏好,千萬別去招惹那東西。再堅持五分鐘,就會見到能夠令你信服之物。」

    藥店老闆被困在瓦礫火燼中,讓來回穿梭的大兵撞得東倒西歪,他許是被我們伺候慣了,仍不住要我過去援手。可這等混亂至極的環境下,誰還能顧及他人。他空喊一陣無果,猛一回頭瞧見人形氣霧已抵近三米之內,驚得高高竄起,在空中化為大群飛蟲四散而逃。

    很快我的耳邊響起嗡嗡聲,布雷德利大聲指責我只顧自己,口吻曖昧且放肆,仿佛別人家夫妻間的吵架。他抱怨說每次只要幻化,回頭就得費力去找衣褲,赤條條的實在難以見人。男子的咒罵我早已司空見慣,但質疑的是靠得那麼近為何他會沒事。邊上的奧萊莉正用奇怪的眼神打量我,就像懷疑我與他之間存在不正當關係,我只得將這一發現告知了她。

    「有毒不是你說的嗎?怎麼反倒來問我?夢裡見過它的人只有你,我只是通過描述外加觀察,暫時假定它是猩劫罷了!」她一把將我扛上肩頭,在紛紛墜落的焦木間左躲右閃,叫道:「你幫我看着點後面,別只顧着說話,讓鱸形們趁機偷襲。」

    說曹cao曹cao就到,角碉前苦戰的人頭馬,見側後門戶大開,率領兩隻髏龍返身殺來,拉多克剃刀和禮貌者本護衛着隊伍左翼,可一撞見它立即喪了膽,急忙朝着兩個方向趨避。就這樣,我倆被三頭妖物纏上,與前方奔逃的人群拉下一大段距離。見髏龍們近在咫尺,我驚出一身冷汗,剛想拋擲雷鳥給它們一個當頭彩,卻又怎麼都夠不到背囊。

    「你將我放下,這樣夠不到包!」我不斷拍打着泅水之星,尖叫起來。哪知這個粗蠢娘們非但不照做,反倒一個高跳躍回三隻老妖中央,這幕cao作叫人看得雲裡霧裡。

    她想幹嘛?難道是自認躲不開決意玉石俱焚麼?可為何非得搭上我呢?剛想斥責,她一個腳步虛滑又朝着北館方向狂奔,然後繞了個大迂迴又折轉原地。不僅是我,幾隻老妖也是不明就裡,猶如老鷹捉小雞緊隨其後。

    與此同時,天邊傳來陣陣嘶吼,這種聲音很空靈,不是來自地面,而是來自空中!它的忽然出現令人群與鱸形們環顧四周,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一副骨架般的巨大骷髏,如鬼魅般出現在鐘樓尖頂。其外形極其怪異,不論陰爪還是後肢都十分細長,尤其是脖頸,活像具長頸鹿骨架。此物渾身漆黑,矗立在落日下一動不動。

    「我的媽呀!這是黑曼巴!」曾經的逆流幻日恐怖記憶再度浮現,倘若它只是惡魘產物,不至於叫人渾身戰慄,而今闖進了現實中來,那種苦楚,任誰都不願重歷一遍。我拼命拍打奧萊莉催她快跑,叫道:「又有人來攪局了,被它盯上咱倆斷無生路。」

    「別害怕,這就是我之前說的,能讓天賜之人信服的東西,翡翠之華派來的灰霧。」

    亡者之路前傳白銀之翼詞根解釋:

    水蛭雷神:超級巨妖,塵民布置在貝巴因道場應付聯合軍團的四頭猛虎之一。

    石盤麒麟:超級巨妖,塵民布置在貝巴因道場應付聯合軍團的四頭猛虎之一。

    無骨蛇:魚麗燭影的首眼,塵民軍頭布置在道場的四頭猛虎之一。

    五字誦經:由五個簡單音符構成的禱歌。

    猩劫:相傳是一種動物間傳播的病毒,致死率高達七成以上,唯獨對人類免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