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九 新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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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九 新刀 巫黎伸手摸上顾琅的额头,触手一片微烫,只是低热。再去探脉,并无异常。 顾琅端坐在位置上任由巫黎摸摸捏捏。让张嘴就张嘴,让转头就转头,让蜘蛛咬就让…… “等等等等,这是做什么?”顾琅把已经伸出去的手臂抽回来,他的衣袖都已经被挽到手肘处,桌上的天蛛正虎视眈眈的看着飞走的“美味鸭子”。 巫黎一脸无辜的眨眨眼,完全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对:“试试看药对你有没有什么作用呀。” 顾琅硬邦邦的回道:“我不信药会这么快见效。”他算是摸着巫黎耍人玩的门道了,这话一听就是在胡说八道,估摸着这会儿巫黎是抱着“咬一口血赚没咬到不亏”的想法,利用他的思维定式去框他。 真可惜,没上当哦。巫黎又把天蛛放回了自己腕间,撑着下巴看他:“除了低热,没有任何不适反应吗?不止是问你现在,是服药过后的所有反应。” 顾琅闻言转而盯着自己的手腕,来来回回几次屈伸手指。巫黎以为他要说什么,他正欲开口,可双唇刚刚分开就感受到了耳畔的凛冽风声。他迅速侧身,避开了一寸的距离。耳畔的发丝轻轻扬起,巫黎有些惊讶地看着顾琅。 下午打竞技场的时候还不到这个程度。 顾琅收回手,刚刚的动作已经足够直接。他自己也很迷惑,中午喝的药算是毒,又不是什么大补丸,为什么随着药性的发挥,他觉得自己的状态越来越好?内力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可他觉得自己的五感又提升了一个档次,出手的细节也把握的更加精准。刚才那一记手刀,放在之前是绝对会被察觉的,可他这次动手,算计好的距离就是擦到巫黎耳侧,巫黎侧身躲避的动作已经是反应极快,但还是在他的手刀落到位置后才将将闪开。 “打竞技场的时候没觉得发热,我原本以为是高强度的对战自然引发的身体变化。”顾琅用手腕贴上自己的额头,他还是察觉不出自己的温度差异:“大概是对战明歌歌那一场,打完之后明显感觉到呼吸和心跳比平常快,但排队的功夫就已经恢复了,也就没告诉你。一直到打完,要不是你问我,我是真的没察觉到我正在发热。” 巫黎把他的手腕扒拉下来,又搭上了脉,眉头皱起几分:“我这个法子用的次数寥寥,你的反应到底是不是正常我也没有一个评判标准。但是……”他又把掌心贴到顾琅的额头:“目前来看你的身体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号脉完全是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的情况,连积年暗伤什么的都没有。如果不是顾琅脸颊耳朵都泛着粉色,眼眶能看出一些湿润的痕迹,再有就是手下明显高于正常值的温度……他也判断不出顾琅这会儿是在低烧状态。 顾琅笑了笑,还有心情反过来安慰巫黎:“那不就是好消息吗?” 巫黎给他弹了一个脑瓜崩:“退热的药先不必喝,我要去调整一下今晚的药方。今天剩下的时间还是按照你自己的安排来,不用刻意早早休息。” 顾琅揉着额头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有任何问题再来找我。”巫黎顺手捡了一块放在桌上的梅子干,顾琅起身送他。刚走出门口,他好像又想到了什么似的,转身朝顾琅喊:“这一遭是逃不掉的哦~” 顾琅抿唇看着巫黎一脸怪笑的拎着手中的天蛛晃荡。 “……知道了。” 巫黎弯着眉眼看他一副“看不惯他又干不过他”的憋闷样子,很是好心情地和他挥手。可是等他转过脸来,才走两步路的功夫,原本勾起的唇角紧紧抿着,眸色深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连温辞秋和他打招呼都没注意到。 —————— 接下来的几天,顾琅开始了非常规律的生活作息。上午是给他自由活动和切磋的,下午三人去打竞技场或者是散排,晚上要么和柳亭云切磋要么交流他还搞不懂的问题。要问他觉得枯燥吗?他并不这么认为,反倒是觉得很有意思。药他也在喝,持续低热两天过后什么不适症状都没了,当然大补丸的效果也没了,还被巫黎借来的方明怀的天蛛咬过一次,他自己就能感受到明显的差距,这抗毒性可比第一次接触的时候好太多了。 可说起竞技场的表现……3v3打的不能说很差吧,但也确实不怎么能见人,主打的就是一个大起大落。顾琅一个积分寥寥的竞技场新人搭配柳亭云和巫黎两个老油条,匹配到的要么是菜鸟赢得没有悬念,要么是打高端局输在顾琅的经验和意识不足。三人的积分天天蹦迪,方明怀和叶莹莹知道后都在用他们第二天的段位开赌局……不过好在他们刷的强度够高场次够多,好歹是把三个人的积分大概拉到同一水平线了,后面遇到的队伍整体质量就好多了。 再论切磋,其实大半是顾琅和柳亭云在打,剩下的是和柳亭云巫黎认识的友人,就比如现在—— “喂,想什么呢?” 千叶长生从他耳畔划过,少女气呼呼的喊声近在咫尺。顾琅飞快侧身撤步,用刀鞘挡住重剑的攻势,后背渗出了一片冷汗。 “抱歉。”他定了定神,朝一步之遥的叶莹莹道歉。 叶莹莹一撇嘴,拎起重剑又欲出手:“要不是看在你长得好看的份上……”为了美色……咳咳,美食,她可以原谅这一点分心。 其实刚才顾琅的分神只有片刻,一般人根本看不出什么,也就是她精于此道,对战斗时注意力的分配有自己的一套方法。不过这样的法子用起来很累,一场比赛中叶莹莹也不会一直这么耗费心神,只需要抓住最关键的时间出手就好了。 顾琅已经不是第一次和叶莹莹切磋了,可仍旧觉得十分棘手。眼前的少女身形灵活,步法飘逸,就算扛着重剑也能舞得堪称轻盈,轻剑出招时又是说不出的狠辣,明明长着一张软萌可爱的脸蛋,可切磋时的压迫感强到离谱。 粗略算下来,其实他的胜率是比叶莹莹要高的,七三分。但胜率并不影响切磋的过程,他每次和叶莹莹打都会收获不同的体验。大概就是,每次打完,无论输赢都能感受到自己在某个方面的不足之处。 这和柳亭云切磋的时候还不一样。他们两个都用刀,在一些基础逻辑的理解上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说句自夸的话,他们两个在刀法的使用上已经半只脚踏进了融会贯通的领域,打起来完全是下意识的就会在意对方的出招走势,反思和改进是在切磋中自然而然的进行的,基本上不会有这种,打完才恍然惊觉的细思极恐感。 柳亭云和巫黎坐在台下静静看着,一旁的桌子上还放着巫黎带过来的薄荷茶,也有一些藏剑弟子在旁围观。这地方原是藏剑山庄在成都设置的分据点,柳亭云因为一些合作事宜早就在这里混了个脸熟,现在叶莹莹也来了这边,借场地擂台一用,甚至借几个藏剑弟子上台切磋都是小意思。 巫黎盘着挂在手腕上的小白,银白色的蛇身歪七扭八的挂在巫黎指间。天越来越热,小白和巫黎终于是双向奔赴,巫黎基本上不会拒绝小白主动的贴贴了。巫黎能看出来顾琅正在飞速成长,仅仅是几日还算不上系统性的竞技场对战就能看出他的进步,无论是意识还是反应,都比初见时强太多,在一些细节的处理上甚至隐隐的开始有了个人的风格。而柳亭云作为使刀法的内行则是看出更多。 必须得承认,他当初看走眼了。其实在刚听到巫黎试探他的想法的时候,他是有过犹豫的,倒也不是他有意于别人,而是他看不到顾琅身上的特色。这么评价看起来有些抽象,一定要给出个理由的话,可能是因为他接触过的各式各样的人可能比顾琅吃过的盐还要多,自有一套判断的眼力。当日成都擂台上的顾琅就像是一块平平无奇的鹅卵石,没有什么光彩也没有什么棱角,错处也可见一二,只能说是中规中矩,也就基础功还算不错。 但是现在……柳亭云看着台上的刀光剑影,心中也在琢磨如果是他会如何拆招,这种在脑中的演练过程比实际对战的时候要更为详尽,因为不需要立刻决断下一步该怎么走,所以能够考虑到更多的可能性。而透过这些不可计数的可能性,柳亭云看到的无一不是顾琅身上的巨大潜力。 这几天除了三人固定去打竞技场的时间,顾琅和自己人打的时候柳亭云必定在一旁,看出什么问题或者手痒了也会自己上,也不是没和叶莹莹联手虐人。不过他观察顾琅的理由更多的是为了锻刀。他是说过那套为了名剑大会让顾琅适用新刀的说辞,可那也不代表刀对主人来说就是那么可以轻易替换的东西。 既然接了别人的信任,他必然是要做到自己的极致。 “当啷——”重剑跌落到擂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顾琅的刀背立在叶莹莹颈边半寸。 叶莹莹干脆把轻剑也插到台上,一边揉着自己的后颈一边活动着肩膀,在顾琅收刀后轻轻眨了下眼:“你赢啦。” “承让。”顾琅抱拳,有汗水顺着下颌滴落。今日他没戴笠帽,那张俊秀又带着少年气的脸很是惹眼。 叶莹莹一摆手,一副我大人有大量的样子:“今天要吃新开的纪家铺子。” 顾琅眉眼一弯,不切磋的时候叶莹莹还是一个很古灵精怪的小meimei。只是还没等他答应叶莹莹的要求,台下的柳亭云高声打断了他们两人之间的和谐气氛。 “叶琮可是特意来信叮嘱过我……”柳亭云边说着边在叶莹莹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幽幽的从胸口掏出一封信:“这个月的糖铺份额已经没了。” 信封上金灿灿的四个大字闪耀在阳光下,叶莹莹不可置信的表情逐渐裂开,小嘴一憋简直气到想揍人。 “啊啊啊!大哥好烦啊!怎么还专门给你写信。”叶莹莹跳下擂台,伸手就要抢过那封信。 柳亭云抬手避开,在叶莹莹气呼呼的小表情中补了一句:“下个月的也扣没了。” 叶莹莹:“!!!” 顾琅是紧跟着到了这边,先端起茶盏来猛灌两碗,可算是散了散身上的热气。他在和叶莹莹打之前还跟几个藏剑弟子切磋过,一上午下来强度可着实不低,这会儿终于是能歇一歇。不过看着眼前的状况他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你是不是打小报告!”叶莹莹呲牙一脸不善的看着柳亭云,还是想去抢信。 柳亭云干脆站起身来,直接采用无耻的身高优势:“我怕小祖宗你把这信给我撕了。怎么就是我打小报告了?没有证据不要随便怀疑哦。” 叶莹莹叉腰,深呼吸几下,余光能看到其他山庄弟子偷偷的关注着这边的情况,为了她的美丽形象,她忍!她忍!她咬牙抬头看着柳亭云幸灾乐祸的笑,她忍——忍不了! “邦——” 重重的一脚踢在柳亭云的小腿上,叶莹莹一甩蓬松的双马尾,转头就顺势扑倒在顾琅怀中,一双噙着泪的大眼睛巴巴的盯着他。 顾琅看看她,又看看柳亭云:“……?” 所以……他是该去帮忙抢信吗?最后求助的目光落到巫黎身上,可那人已经笑倒在了椅子上,整个人东倒西歪,眼泪都要笑出来了,完全指望不上。 柳亭云还有点愣愣的看着这电光火石之间发生的一切:一脸委屈的叶莹莹,不知道该作何反应的顾琅,还有一边看热闹的巫黎……主要是刚刚叶莹莹那一脚把他给踢懵了,疼是肯定不疼的,闹着玩而已,可小姑娘气鼓鼓的样子实在是太可爱了,他有点理解叶琮为什么这么宝贝这个meimei了。 “顾哥哥,他欺负我!”扑在顾琅怀中的叶莹莹俨然是一副找到靠山的样子,拽着他的衣角开始告状。至于为什么不找巫黎?那说起来她的辛酸泪都能把西湖填满!虽然相处的日子短,但她也能看出顾琅就是个实诚孩子,这种时候肯定是他靠谱。 顾琅:“……”嗯,好像,小姑娘这么可怜,不出手也不怎么说得过去。 于是柳亭云和巫黎眼看着顾琅把叶莹莹抱了起来,小姑娘安安稳稳的坐到了他的肩膀上。叶莹莹眼睛都亮了,她小时候还能得到亲哥这样的待遇,可长大了就是一堆规矩往她身上套,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体验了。 “顾哥哥!冲!”叶莹莹借着顾琅的胳膊固定住自己的双腿,双手不扶着顾琅也能很好地保持平衡,她完全是一副兴致上头的样子,指挥着顾琅就要往柳亭云高高举起的手上抓。 眼瞧着身高优势没了,柳亭云装模做样的躲了几下,顺着小姑娘的心意玩了一圈就让信被顺利“抢”走了,临了还得了叶莹莹做的鬼脸,她端的是一副得意又神气的样子。 叶莹莹得了信,顺着顾琅蹲下的动作从他肩上蹦下来,也不忘给顾琅整理蹭乱的衣服和头发,又在顾琅不解的眼神中拍拍他的肩膀。很好,这个大哥她认定了! 巫黎好容易笑过那一阵子,给边说笑边落座的几人都倒好了薄荷茶。叶莹莹看着信封上金灿灿的四个大字:亭云亲启,没忍住一阵牙酸。 行吧,这么多年过去她还是看不习惯大哥这种华丽的写信风格。 闹归闹,正事上她可不会含糊。柳亭云既然拿出来了这封信,那肯定是能让她看的,刚才那副样子纯粹是逗她玩。她摸着略有分量的信封,不知道大哥那边又有什么安排。 柳亭云对顾琅道:“你找到了一个好meimei。”边说边看着正在读信的叶莹莹。 顾琅笑着摇摇头,只是看小姑娘可怜又可爱,和人一起玩闹一场罢了,他又不是图什么别的。不过说起来,其实他是有点疑惑为什么叶莹莹不去找巫黎“主持公道”,可当他抬眼欲问的时候,正好看到巫黎边玩着手上的蛇边笑的样子…… 好吧,他懂了。找巫黎插手指不定会让类似的情况步入妖魔化的程度……毕竟是个随时都能逗人玩的主。 巫黎注意到了顾琅略带难言的目光,唇角一勾就问:“想什么呢,这么深情地看着我?” 顾琅立刻回神,否认三连:“没想什么,没有深情,没觉得你性格恶劣。” “我欣赏你敢于说实话的勇气。”柳亭云给他竖了一个大拇指,他也察觉到了,顾琅已经差不多摸准了巫黎的性格,在这种时候也能说出几句噎巫黎的话来了。 叶莹莹恰好把信看完,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看着三人:“大哥说他会来接我。”所以她的糖铺份额是真的没了!那可是两个月的糖啊!呜呜呜! “接你?回藏剑吗?成都赛区这边不是还没……”顾琅可是知道叶莹莹属于这次成都赛区的组织团,这边擂台的情况还是正紧要的时候,真论起来也还有的忙。 叶莹莹点点头:“自然是要等这边的擂台赛结束再说,可他的意思是会提前过来帮忙……这会儿已经在路上了。”她还是了解自家大哥的妹控属性的,给柳亭云的信是走的他们私人的渠道,估摸着是今天早上到的,那给她的信走藏剑山庄的路子,差不多今晚就能收到。 “说起这个,”顾琅想起来了,前几天温辞秋说他们会提前过去藏剑那边,柳亭云和巫黎还没跟他提过这件事:“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巫黎挑眉看柳亭云,柳亭云沉吟片刻:“再过几日吧。”这就是已经有章程的意思。 顾琅点头不再多问。 叶莹莹伸了个懒腰,既然她哥要来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那也就没必要再纠结了。她双手托着下巴看着面前三个非常养眼的俊俏郎君,问了一个她一直想问的问题:“你们今年参赛是为了什么啊?” 这是柳亭云第三次参加名剑大会了。叶莹莹是在三年前,也就是柳亭云第二次参赛的时候认识的他们。那时候是柳亭云,巫黎和燕陆三人组队,一路到了四强,但好像是因为当时巫黎的身体状况出了点问题,被迫直接弃权了半决赛,说起来也挺遗憾的。 这话一出,柳亭云和巫黎都有片刻的沉默。顾琅突然想起来柳亭云曾经说过“等进了八强再说”的话,那么……他们参赛的目的是为了八强,或者再往上的奖励?把心里的想法按下不表,顾琅等着看他们还没有说话的意思,看着叶莹莹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先回答道: “我吗……大概算是为门派正名?”顾琅一摊手,继续道:“你也知道世人对刀宗的风评。我一人力量虽小,但也想为宗门出力。我想着名剑大会汇聚了天下英豪,若是我能有不俗的表现,说不定会让世人对宗门形象改观那么几分。” 叶莹莹给他这个想法点了个赞,这位是个不求自身名利的,目光清正为人坦荡,而且于武学一道的天赋……叶莹莹觉得不过三年,江湖上一定能听到他的名字。 “你们两个呢?也不是少年意气的时候了吧?”叶莹莹转而看向有点沉默的两人,她倒也不是非得知道个结果,只是他们这么明显的态度变化勾起了她的好奇心,若是这一问得不到答案她就不再多谈了。 巫黎把手上的小白盘成了麻花,也没瞒着他的真实目的:“为了某个奖励。” 叶莹莹来了兴致:“什么宝贝值得你们亲自出手?”还特意招来这么有天赋的新人带在身边培养。 柳亭云接话:“你也知道,名剑大会的奖励并不是只有你们藏剑山庄出资。有些珍宝是江湖上颇有名望的大师提供,也有的来自其他合作宗门。” 叶莹莹懂了。就算藏剑山庄作为名剑大会的组织方,他们也没有权力私自动用被选作奖励的物品,比赛各个等级的奖励都是经过仔细的商讨后敲定,跟着名剑大会的招榜一起公布,这么大的盛会总要有噱头吸引人来参与嘛,藏剑山庄也断然不可能在这件事情上有任何疏漏。所以,如果想要奖励里的东西,除了真刀真枪的打到相应的名次,还真没有其他更快的获取办法。 “如果是被别人拿到,能不能换来还是两说,不如靠自己去拿。”巫黎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语气透露着几分漫不经心:“也不是没有那个实力,不是吗?” 叶莹莹一拍巫黎的肩膀:“我欣赏你的自信。加油。” “那是自然。” 这时,有个身穿名剑大会统一制服的藏剑弟子朝这边小跑过来,他把额头上的汗水一擦,又整理了整理衣领,才走到布蓬的阴影中,躬身对叶莹莹道:“小姐,擂台赛那边……” 叶莹莹起身和三人告辞:“我还有事要忙,不多留了,你们自便。” 柳亭云三人起身送了她几步,日头高高挂在穹顶正中央,今天上午的日程算是结束了。 “走吧,去吃饭。”巫黎招呼着二人一起离开,明明今天的温度很高,日头也很毒辣,但他冷白的肌肤上仍旧不见任何汗意。 ——————日常的分界线—————— 柳亭云这会儿正坐在练武场的墙头,嘴里还叼了一根狗尾巴草,端的是一副浪荡模样。他在看顾琅每日的刀法训练。 顾琅当然发现柳亭云在看他。这人从他刚到练武场就翻上墙头了,到现在嘴里的狗尾巴草都换了三根,也不知道他翻上院墙的时候薅了多少。被人看着对顾琅也没什么影响,这点定力他还是有的。 日头渐高,树影不再能遮蔽到柳亭云身上,他吐掉嘴里的狗尾巴草挪了挪地方,半边身子又到了树荫下,明明院子里有桌椅草垫,人还是在墙头没下来。 说起来他们三个人的修炼习惯都不一样。柳亭云是雷打不动黎明时分起身练刀,巫黎早上不定什么时间起床,白天大多和他的小宠物们待在一起,日落时分打坐调息,至于顾琅,他在巳时练刀,就算练武场有几分树荫,可夏日的烈阳仍旧晒得人脑袋发昏,巫黎只在刚给顾琅用药的那两天来过一次,看过一眼就不再过来,虽然他并不怕暑热,但也谈不上喜欢。 等顾琅浑身汗湿的收了刀,柳亭云从墙头一跃而下,丢掉怀里蔫掉的狗尾巴草,拍拍衣服上的灰尘对顾琅道:“收拾收拾,我带你去取刀。” 顾琅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我马上!”说完甚至是用上了轻功往屋里跑。 柳亭云看着他可以称之为活泼的背影,露出一个有点遗憾的复杂笑意。顾琅身上的那股子纯粹实在是吸引人的目光,巫黎说他像他,其实在柳亭云看来未必如此。虽然这么说听起来不像什么好话,但在他的心中,巫黎是做不到那般纯粹的。就算没有那些年的变故,一直陪在他身边的巫黎也长成不了这副模样。 幼时的伤痕不是那么好治愈的,有些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忽略不了遗忘不了。更别说巫黎本身就不是什么积极阳光的性子,他口中所谓的“像”不过是一种聊作慰藉的寄托罢了。 而顾琅,他的纯粹是发自内心的。虽然没有听他详细说过宗门的事情,但通过这段时日的相处也知道了一些他的过往。顾琅虽是孤儿,但自小就在宗门长大,师傅宽和,师门兄弟相处融洽,他学成入世只为匡扶宗门声名,武功好是好,可为人处世方面在他们这些人面前真的可以算作单纯。 他若是知道巫黎…… “走吧!”顾琅鬓角甚至还带着几分湿意,一双眼中的光芒亮到灼人。 柳亭云止住思绪,看着他这一副明显是匆匆冲过澡换了衣服就跑来的样子……怎么说呢,有点莫名的傻气。 “你笑什么?”顾琅眨眼看着柳亭云,又摸摸自己的领口衣角,虽然收拾的快,但他出门前也仔细看过了,没什么不妥啊? 柳亭云摇头,但笑还是没停。可这笑也并不让人觉得冒犯,就像是,偶然发现了什么很值得回味的笑点,又不能分享给本人知道,否则就会失去这份心情的偷着乐的感觉? “咳咳,不笑了不笑了,走吧。”柳亭云适时的在顾琅觉得有点无措的时候止住笑意,带着人往山庄去了。 霸刀山庄在成都的据点已经是他全盘掌握,兄弟姐妹们都去了别处,素日里多有信笺来往。父亲离世前他便开始被外派掌事,直到他和巫黎重逢,母亲见到巫黎后对他稍稍放心,随着大哥去了扬州,从那以后,山庄就算是正式交付到了他的手上。 打理产业,训练,锻刀,再有就是cao办宗门安排的任务。因为早年间经历了来自自家兄弟的摧残,导致他并不怎么耐烦这些俗务,事情办的都是中规中矩,不出挑也不会被人挑到错处。可天不遂人愿,宗门那边不知道为什么偏偏很看重他,就连这次名剑大会的合作事宜都安排给了他一部分。 他本以为可以借着参赛推掉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但转头一封安排下来他还是得忙。这段时间,他回山庄的时候除了锻刀就是处理这些,总算是在出发前整理的七七八八了。除了一些还必须他亲自批复的文书,倒也可以说是从麻烦中解脱出来了。 “庄主,关于接下来的锻刀安排……” “藏剑山庄那边发来了新的合作单子……” “宗门有新的任务下达……” 好吧他收回刚才的话,他根本没从麻烦中解脱出来! 顾琅瞪大眼睛愣愣的看着被一群人团团围住的柳亭云,上次他来这里取刀可没见过这种阵仗。那时候他只是被人带着去了柳亭云的书房外,等了都没一盏茶的时间人就出来了,也不知道里头是什么境况。 原来他是这么忙的吗?顾琅站在一旁有点不知道这会儿该干嘛,也不好出声打扰,就只好在那里干等着。 柳亭云自然看到了顾琅主动降低存在感的cao作,他捏着自己的眉心,深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都送到书房里。林哥批红的再给我看。” 林清,也就是福伯的儿子,这会儿刚从人堆中挤到柳亭云面前。他扶了扶被蹭歪的帽子,清清嗓子开始赶人:“行了行了,都跟我走。一帮小兔崽子都没点眼力见,没看到庄主带着客人来了吗?走走走。” 一群人又乌泱泱的往书房的方向去了。林清擦擦额头上的薄汗,对顾琅躬身施礼:“让顾小郎君见笑了。他们大半是我带的一批新人,还不知道分寸。” 顾琅摇头,他并不介意这个:“没关系,您快去忙吧。” 柳亭云摆摆手:“要是顾不过来就把邢雨泽喊来帮忙,他出去野了大半年也是该回来了。再过几日我就要出发去藏剑,正当忙的时候,他不能偷跑。” 林清应了声后告辞,可算是拿到正经批准去抓壮丁了,臭小子这回别想跑。 “好了,去取刀吧。”柳亭云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顾琅一边跟着他走一边问道:“不着急去处理吗?我这边……” “没关系。”柳亭云打断了他的话,“其实他们的问题大多数不需要我亲自处理,只是我这段时间借着参赛和锻刀把这些事情都甩了出去,新人又多,林哥一时没看住。别这么看着我,山庄没了我照样转。”他有点好笑的看着顾琅一副“你可真是辛苦了”的表情。 “真没你想象的那么可怕。你以为我做这些做了多少年啊?”这话说出口也能听出他的自信。 不过顾琅还真的不知道他们两个具体多少岁,只知道是比自己的年纪大,于是他问:“你今年多大?” “嗯?”柳亭云不知道他怎么想起来问这个:“我今年25岁,巫黎,和我同岁。我接手山庄这边,算起来已经有八年了。” 八年,顾琅在心中默默一算,岂不是比现在的自己还要小?一年前,他好像还是在某个不知名的村落打山贼来着…… 人比人气死人。顾琅想着,师傅说的果然没错。不过他也没有和柳亭云比较的必要,每个人的道不同,坚持自己就好。 “你很厉害。” 这夸赞可真是朴实无华,直接又坦荡。 柳亭云脚步都被夸得一顿,莫名的有种突然听到一句大实话的微妙感觉。他不知道顾琅是怎么联想到的这一点,迎着那双坚定的黑亮眸子,柳亭云嘴唇张合,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气氛突然之间就变得尴尬起来。 顾琅在柳亭云复杂的目光中摸摸鼻子,他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原本坚定的目光也开始飘忽,可是他刚刚夸的很真心啊!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吧? 柳亭云就看着顾琅朝他无辜的眨眼。行吧,直球天克万物。 “……没什么,走吧。”柳亭云不再看他,脚步加快了几分,直奔锻刀坊去了。 顾琅紧跟着他,心中已经开始期待新刀会是什么模样,握着刀柄的掌心都渗出了薄汗。 刚进入锻刀坊就感受到了比周遭更为灼热的空气,里面的锻刀师忙忙碌碌,也没有人凑上来说什么。柳亭云很习惯这样的状态,带着人往里间走去。 “呶。”柳亭云倚在门边,双手抱胸一副世外高人的淡定模样,视线往屋内的刀架上一瞥。 顾琅紧紧抿着唇,心跳都比平日快了三分。刀架上放着的还是他熟悉的刀鞘,可一入手他就察觉到了刀身重量上的细微变化,抽刀出鞘,寒光凛冽肃杀,刀身一片雪亮。 “……好刀。”顾琅现在分不出哪怕一丝心神去想什么赞叹的话,他舔了舔有点干涩下唇,眼中满是跃跃欲试。 柳亭云自然是看出了他的兴奋,一抬下巴:“去吧。” 顾琅突然把自己的视线从刀上撕扯下来,紧接着盯住了门边的柳亭云。 “你来。” 柳亭云挑眉。他的刀是昨日交给了专门的刀匠保养,故而这时候两手空空。 “你来。”顾琅重复了一遍,这是他难得的锋利姿态,直接取下腰间的横刀朝柳亭云丢去。 柳亭云抬手利落的接刀。 “你来,你会!”顾琅这话说的笃定,而柳亭云…… 他摩挲着刀鞘上的纹路,逐渐握紧了刀。 他确实会。 顾琅,该说他大智若愚吗?这样的聪慧啊……柳亭云提着刀和顾琅一路去了个空地。真的就是随处找的,锻刀坊外的空地,一侧是锻刀坊的院墙,一侧是寥寥几棵小叶榕。顾琅倒是知道这山庄的练武场在什么地方,上次来的时候去过,但是离这里太远了,他等不及了。 “请指教。”顾琅拱手一揖。 柳亭云也敛下神色:“请指教。” 横刀出鞘,霎时间刀光片片。 只是试刀,再加上柳亭云也没用傲霜刀,本就算不上正经的切磋。比起刀势的凌厉,两人都是更重视变化,你来我往之间更像是一场表演,一场刀舞。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锻刀坊的院墙上就围满了人,还有陆陆续续朝这边来凑热闹的山庄弟子。没有人出声打扰,只是静静地欣赏着美妙的刀曲。 “钉——”刀背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顾琅握紧了发麻发烫的手,近在咫尺的刀光映出二人同样专注的脸。 从未如此畅快过。顾琅的情绪在这一刻达到了某种从未踏足的领域,挥刀好像呼吸一样自然,明明和之前用过多年的刀手感不同,可此时此刻被他握在手中的刀好像他身体延伸的一部分,太过自然,太过合适了。 柳亭云敏锐的察觉到了顾琅状态的变化,心下微讶,手上的动作一转,俨然是换了打法。不再是柔和的招式往来,一提一挥之间都带上了几分凌厉和杀意。 顾琅果然没有让他失望,紧随着他的变化改了出招的动作,招招式式越发狠辣干脆。所幸他还记得和他打的人是谁,柳亭云掌握着分寸也没有真的被他伤到。 好容易等他卸掉了那股劲,崭新的横刀哐啷一声掉在地上,顾琅更是直接脱力跪倒,还是柳亭云手快架住了他,不然他就直接脸朝下跌在地上了。 这回是真的刀都握不住了。顾琅神色还是懵懵的,被柳亭云半扶半抱着到一旁的树下休息,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顾琅枕在柳亭云膝上,还在飘忽的视线慢慢聚焦,逐渐看清了半片蔚蓝的天空,半片苍翠的树影。还有一个正在拿手给自己扇风的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 柳亭云低头看着笑到停不下来的顾琅,唇角有些无奈的勾起。虽然看上去是傻了点,但确实值得高兴。 顾琅现在累极了,比那日中毒力竭还要累,但他的精神好的不得了。他还在笑。颤抖的指尖想要摸上腰侧放刀的位置,可努力了半天也只是挪动了分毫。 柳亭云看出了他想做什么,把放在身侧的刀拿到了他的胸前,还贴心的握着顾琅的右手腕搭在刀鞘上,轻笑道:“在这儿呢,跑不了。” 顾琅咧着嘴角抱着刀,好一会儿才从二傻子的状态恢复,有了些许力气的手握紧了怀中的刀。 风声愈盛,顾琅突然有很多话想说,他想说他刚刚不是控制不住的力竭,又想说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就进入了化境,还想说这把刀真好,也想感谢柳亭云引导他的刀势,还有,他饿了,也有点渴……总之乱七八糟一大堆。 可嘴唇张张合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嗓子眼里堵着的棉花好像让他不会发出除了笑声之外的音节。 还是柳亭云搭上他的脉搏,确认他恢复了正常的心率后低声引导着他调整呼吸节奏。 “别着急,只用鼻子呼吸,对,吸气,要慢……停,闭气用嘴呼出来。好,慢慢再来几次。” 按照这个节奏慢慢呼吸几次后,顾琅脸颊上的红晕散去不少,大脑也慢慢冷静下来,虽然感觉自己能说话了,但还是没开口。这会儿他还想趁着清醒赶紧回味一下刚才的心境。柳亭云也就背靠在树干上等着他沉思。 “谢谢。”顾琅敛下思绪,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对柳亭云道谢,不管是刀还是刚才的对练,他都该对柳亭云道谢。不,仅仅是嘴上说说的道谢都太过微薄。他皱起眉,下意识的开始思索自己还有什么能做的。 柳亭云听到这句谢谢后颇有几分恍神。当年的巫黎也是这么郑重地看着他,对他道谢,然后皱眉,觉得自己仅仅是一句道谢分量太轻,可一时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谢我做什么?这是你自己有天赋,刀不过是外物。”柳亭云伸指点在他紧皱的眉心:“我的母亲和我的师傅都教导我,人和人之间是有缘分的,不要觉得道谢太轻,我不为这个,有这份心意就够了。” 顾琅抿唇,确实有被安抚到。 “不过话说回来,你是怎么知道我会这个?”柳亭云一直用的都是傲霜刀,霸刀的身法和刀宗还是有差距的,若是没有专门接触过,拿着横刀绝对做不到刚才的程度,对打都是勉强,更别说还能引导刚入化境的顾琅刀势了。 顾琅眨眨眼,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不过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只是大半都是出于他的猜测:“第一,刀法相通。我们打了那么多次,你本就是修习北傲诀,双刀使的那么好,基本的道理都是一样的,没道理拿着横刀不能耍两手;第二,你用单刀的时候……怎么说呢,有些像巫黎。”虽然巫黎当日在他面前打的那一套是霸刀弟子的基本刀法,但今天柳亭云拿着横刀再度出招,他就看出了问题所在:“你们师承同一人?他用刀更加写意随心,刀势缥缈灵活,你嘛,应该是要修习北傲诀的缘故,比起巫黎要板正许多。” 刀锋走势有章法绝不是什么坏事,这说明柳亭云的基本功是下了苦功夫的,他师门也有一位前辈,他当年练功的事迹至今仍在流传。今日的情况,若是换了巫黎,他也能凭借经验引导他的入境不被打断,但是做不到让他力竭至此。这种可遇不可求的巅峰时刻自然是体验的时间越长越好,他休息到现在也有一刻钟了,可浑身的力气只恢复了平日的三分。 这还仅仅是正常人的三人,而不是有武功的三分。所以,虽然他觉得枕在柳亭云腿上有些不妥,但也是真的没力气挪动分毫。 柳亭云听完他的一番分析沉默半晌。顾琅见他这个反应,心里清楚自己大概是说中了什么,不过…… “我无意去刨根问底,也不想再当一回好奇的猫。你和他之间发生了什么我权当不知道。你今天没问过我这句话,我也没说什么。” 柳亭云有些复杂的看着正笑的一脸纯良的人。这话里的猫指的是什么他们心知肚明,借着这个机会说出来…… 聪慧至此啊。 他揉了揉顾琅散乱的额发,收拾好情绪似笑非笑的看着顾琅正在打鼓的肚子问道:“要不要背你回去?” 顾琅有些尴尬的低咳两声,他确实是饿了。只是要被人背着……略微尴尬。他这时还没意识到刚才切磋的时候有一大堆人围观,他是怎么被抱到这边来的也是有很多双眼睛看到了。 柳亭云看出他的犹豫,慢条斯理的提出了另一个选项:“或者抱你回去,我也不介意。” ……那还是算了吧。怎么一个个都和巫黎一样爱捉弄人啊?顾琅默默抬手半圈上柳亭云的脖子,退而求其次。他看着人把两把刀佩在腰间,顺着柳亭云的姿势趴到了他的背上。 柳亭云稳稳的起身,勾紧了顾琅的大腿,他还是头一回背着除了巫黎以外的人。平稳的呼吸声清晰地响在耳侧,这会儿的顾琅有点类似于喝酒喝多了无法自由支配肢体的状态,虽然是趴在了柳亭云的背上但腿还是很难自主发力,柳亭云也只能把人搂得更紧一些担心一个不注意让人摔下去。 顾琅老老实实趴着,怀疑自己的腿会被勒出淤青。疼倒是没有多么疼,就是觉得别扭。为了配合柳亭云背他的姿势,也因为他这会儿实在是没力气,整个胸膛是完全贴到了柳亭云的后背,搭在柳亭云肩膀上的双臂也随着他走路的幅度晃悠着,搂着吧,不合适,放这吧,碍眼。顾琅干脆眼不见心为静,枕着柳亭云的肩膀闭上了眼睛。 看不见就当没发生。自我催眠大法,启动! 柳亭云还没走到他的院子就听到了耳侧传来的均匀的呼吸声。他脚步一顿,歪头朝顾琅看去。只见他闭着双眼,神态一派平和。 还真是睡着了。看来是累极了。 柳亭云脚步更轻了几分,一路回到自己的院子,把人放到床上,这动作都没把人吵醒。 柳亭云活动了活动肩膀,看着睡得正香的顾琅。其实顾琅闭上眼睛的时候看上去要比平时更加成熟一些,他的那双眼睛…… 柳亭云的指尖轻轻的触碰到他的眼睫,痒意惹得顾琅微微皱眉,一翻身别过了脸去。柳亭云的手僵在那里,有点后知后觉的惊讶,好像是也没料到自己会做出这样的动作。 他轻叹一口气,收回手来把腰间的两把刀解下放在床头,再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那双眼睛啊……盈满了少年意气,认真看着一个人的时候目光干净又纯粹,很难不让人心生愉悦。 啧。 饿了。柳亭云负手出了屋子,心绪纷乱之下并没有注意到床上躺着的人眼睫正在颤动,俨然是在装睡。 啧,几个意思啊? 顾琅双目发麻的盯着陌生的床帐,好饿啊…… ——————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