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李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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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潇第一次醒来的时候,鼻腔里都是消毒水的味道,窗帘是很素的青绿色,天花板灰白,有几点斑驳的脏污。很熟悉,以至于她以为她是刚从雪山上下来,只想着不知道严潍怎样了,试图撑起身子去找人,然后就被疼清醒了,眼前一阵黑一阵白,喉咙里都是血腥味,身上插满输液管,只是屈伸小拇指都能勾起浑身的剧痛。 恍惚间陈潇看见自己床边探出一颗头,柔软的黑发落在自己耳朵上,很快被头发的主人拨走了。 然后她就浑浑噩噩地又睡了过去。 她在一家小诊所里度过了半睡半醒的一个月——醒的时间少,睡的时间多。醒的时候疼痛流窜在脑神经里,可劲搅她的脑浆,有时痛得太厉害,她恨不得把脑袋撕碎了,只可惜她动也不能动。睡的时候梦里也都是有人在拿刀往自己身上割。 陈潇听不见声音,最清醒的时候她只是把眼皮撑开一半,看旁边的人在做什么。 大约是为了方便照料,陪在床沿的姑娘把黑发扎成一条长长的麻花,随着走动一晃一晃的。她有时在给陈潇倒水,有时在给陈潇擦汗,有时在付钱,局促地在自己的小布包里摸来摸去,一张张地数,然后叠成一叠递给等得不耐烦的医生,有时又在给陈潇扇扇子,这破地方连个空调都没有,陈潇昏昏沉沉间笃定这是家地下的无证小破诊所。 然而陈潇还是撑下来了,一天天地好转,像团不灭的野火,劈里啪啦灼烧着惊人的生命力。 最先拆掉的是打葡萄糖的管子。 陈潇用了整整一个月才恢复人样——恢复听力,恢复五感,能说话,能勉强进食,能活动,能打起精神。 救她的姑娘只比她大三四岁,正在摘她的绷带,给疼得龇牙咧嘴的她换药。 等换完,医生递给姑娘一叠单子,姑娘粗略地翻了翻,惊叹道:“皮肤大面积烧伤,损伤内脏,这就已经……就在愈合了?” 她很开心,安慰陈潇:“别怕,都在慢慢变好了,会好的。” 陈潇不怕,但还是点点头,扯着一口哑得刺耳的嗓音说谢谢。 “这段时间你要是去洗手间,可千万别看镜子,会吓到的。” “我不怕的。” 她露出了很不赞同的表情。 陈潇立刻保证:“那我不看。” 姑娘抿嘴笑了笑,她笑的时候温驯得像朵小花。 “请问……我什么时候能回家去?”陈潇问,因为不想显得失礼又立即补充道,“是这样,我答应了一个朋友要活下来的,我得给他看我还活着,要不然他会担心的。” 姑娘点着手指算:“估计还得一段时间呢。” 可能是心里有严潍做衬托,陈潇觉得女孩数手指的模样看起来傻得很,连自己都不如,转念又觉得自己真是大大的没良心。 陈潇往前挪了挪,下一秒因为疼痛摔进背后的软枕里,她龇牙咧嘴疼了好一阵,却还是努力地咧开嘴笑了笑:“我是陈潇,我还没问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要伸过来扶她的手顿住,她愣了愣,然后也笑起来:“我叫李霁。” “李霁jiejie。” 李霁又一愣,她低下头,用手背下意识地摩挲发红的脸颊,她很小声地嘀咕:“我第一次……第一次救人……” 陈潇弯着眉眼,仍是轻轻地笑。 窗户半开,窗帘半挂,从玻璃窗外镀进来的阳光洒满了瓷砖地板。 倚着病床护栏啃苹果的护士问出了疑惑很久的问题:“你怎么不问她为什么要救你?” 陈潇几乎脱口而出说想救就救了,有什么可问的。 可在她脱口而出前李霁先开了口:“为什么要问?这是很正常的事呀。” 护士摇摇头,撇撇嘴,耸耸肩。 病房里只剩下咀嚼苹果的咔啦咔啦声,陈潇躺回软枕里,准备闭目养神。 李霁忽然轻声说:“因为我想啊,救人是积德嘛,多做点好事的话,生活就会好起来了。” 陈潇看向她,她仰头看着白炽灯。 李霁在床头放了一沓书。 她用不着再喂水喂饭,就坐在床头生毛刺的小竹躺椅上看书。 陈潇坐得无聊,问李霁在看什么。 被问到的李霁很是兴奋,倾诉欲蠢蠢欲动,她举起书的封面,指着书名:“你看过这个吗?” 这是一本有关于英雄的漫画,陈潇看过,严潍家里有一整套,而且是崭新的,他每期都会买。不像李霁这几本,陈旧发黄又破烂,刊号两两之间还离得很远。 每次去严潍家蹭饭,陈潇就会钻进他书房里,霸占他的桌椅看他的漫画。常常她回过头,发觉严潍就悄无声息站在椅子后,目光越过她的肩头,正和她一块看书。 严潍似乎并不像自己这么热衷,但他还是会买下每一期。 出于不想败坏兴致,陈潇撒了谎:“没看过。” 李霁一改文静,手舞足蹈地介绍起漫画里的人物,叙述剧情多么精彩,多么跌宕起伏,虽然因为阅读缺漏不太流畅,但充满着她自己独特的看法和解读。 陈潇应和着,除了明明是读过的喜爱的作品却要装作不认识使她异常难受,其余的简直相当愉快完美。 李霁气喘吁吁地说完,把书放在膝盖上,两只手掌交错压着书面,咬着下唇,有些局促:“如果我也能当英雄就好了,就像这本漫画里的英雄一样,救好多的人。” 陈潇抬眼看着她,不说话,也不动。 李霁的脸腾地红了:“我,我开玩笑的……” “我也想。”陈潇说,“很想很想。” 想到像藤蔓在血管里扎根,绕满了心脏,跟着心跳搏动,日复一日生长得越来越粗壮。 “李霁姐,你相信因果吗?”陈潇问。 “什么?” “因果啊。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你相信这个吗?” “当然!当然……这是一定的。” “那你相信你我真的能做成什么事,救成什么人吗?” 诚然,陈潇从没有怀疑过自己会不会做不成什么事,正如她从不计算成功率和奖励,她在话里带上自己,不过是想问李霁——你觉得你能做到什么地步。 “可我不是救了你吗?”李霁笑了,“只要一直往前走,即使走不到终点,也能走出几步吧,总有我能做得到的事啊。” “是啊,”陈潇长呼出一口气,“只要够拼命,舍得豁出命去。” “你会成英雄的,陈潇,一切都会成功的,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李霁握住她的手腕,瞳孔里晃着白炽灯的光,那束光在跳动,彰显着强烈的存在,“因为你是很认真地在谈论英雄。” 是了。陈潇想。她曾经和很多人说过自己的理想,老师总是笑笑,摸摸她的头,朋友揶揄着说好的呀小英雄记得晚上一起去吃冰淇淋,他们都把这当成一个随意的玩笑,笑笑就过去了。可能唯一会较真的只有严潍,他往往很认真地给自己分析这如何不可能,要脚踏实地,要对自己的能力有准确的认知,总之反对的说教一套接一套。 只有李霁这种蠢蛋,和她一样凝视着遥不可及的夜空,妄想抓星星的蠢蛋,才会这么认真去地谈论“英雄”。 陈潇哈哈笑起来:“李霁姐,你也要相信善恶因果。” “因为我相信着,所以你也要相信。”她说。 李霁站起来,后退几步,站到离病床有一小段距离,稍微空旷的地方,踮起脚尖:“陈潇,你看,我学的芭蕾舞。” “不是很好啦,我在芭蕾班的窗子外面偷学的,但是我喜欢。”她举起手臂,抬起小腿,慢悠悠地转动。 是很不标准,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她在拙劣地模仿天鹅湖,却不像天鹅,像是新春的一根柳枝,柔软又喜人。 陈潇没有成为英雄,很多年后她成了让人闻风丧胆的恶龙,杀了恶龙的人才是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