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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青啊,你可一定要揪出偷俺家牛的混账!”大爷一根木拐杖跺得邦邦响,扶着佝偻的老背,喘着粗气骂着娘,“俺媳妇就指望着卖牛的钱治病噢!结果让那瘪三耽误了!” 穿着一身泛黄麻衣的高个青年一边搀扶着大爷一边把大爷送出门。待送到门口时,对大爷哈腰抱拳,郑重地说道:“大爷,我一定帮您找到您家的牛,您就放心吧。”见大爷叹了口气,又杵着拐杖歪歪扭扭地离开后,才当着烈日擦了把汗。 汗水早已把衣领打湿,糙人的布料湿哒哒的粘腻在肌肤上,发酵出一股叫人生厌的酸味。其实这味道也全不是今日酝酿出的——长青已经将近三天没洗澡了。崇国发大旱已有近两个月,底下百姓叫苦连天,当权者却无所作为。其实地方政府分明建有水库,只是那水分发给了谁,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刘长青抬着头,被太阳焦灼得睁不开眼,只感觉汗水一边流着,一边被蒸发成阵阵热气。她呼口气,甚至能冒出一溜烟,可想而知这旱季带来的高温。那烟窜到头上破破烂烂的门匾上——歪七八扭地刻着“明镜高堂”四个大字。名字多堂皇,店面就有多破败。要不是这天热得连热浪都不舍得吹一阵,这残旧的牌匾也怕要摇摇欲坠地摔个狗吃屎。 其实前几个月她还是能威武的。那时她在衙门当个小捕快,负责处理各种小案件。然而工作了快一个月,她实在看不惯衙门的草菅人命和对皇权贵族的庇护,奋笔疾书写下一长卷公文,揭发了各种不作为,希望能亲自传到皇帝手中,给老百姓们一个交代。结果手续过于繁杂,第一关她都没过,文书就被直接打下来了,顺便给她的履历上写下了个黑历史,然后被部门直接踢了出来,流落街头。 嘿,等等,这时候一定会有人疑惑——咦,怎么女人也能在官场混迹?这不是触犯了朝廷禁令吗?可刘长青是什么人呐。她自幼父母双亡,却被习武之人慧眼识珠。那人先收留她,教了她些基本武术,又见她天资聪颖,恐怕此地会局限她的天资,便指点她上山拜师。她知道这江湖容不得女子,便自小装作男儿身,又与男人吃住,生活习性都与男性别无两样。再看看这青年的相貌——高耸的眉骨,略高的颧骨,稍显凶戾的三白眼,紧抿时成一条细缝的嘴唇,还有较为方正的下巴。本身就长得英气十足,偏男相,那股习武之人的狠劲更是叫人猜不到她与刻板印象里温婉可人的江南女子挂钩。再加上风吹日晒铸就的麦色肌肤,足足八尺的身高,还有那粗壮有力的胳膊和宽阔的背肌,谁能猜到这是个女儿身呢? 好吧,说回正题,那现在刘长青在干嘛? 如你所见,她自己在小村庄里开了个“冒牌衙门”。尽管没有正经营业执照,但古道热肠还是叫民众信赖的,更何况她收费又低,办事也比官府利索。长青因此处理了很多村子里的事情,甚至有城镇的人也找上门来求她帮忙,也算小有名气了。甚至有不少受了帮忙的村民来上门提亲的,毕竟小伙长得端正壮实,人又善心,谁家姑娘不喜欢呢?虽然这些“好心”都被她尴尬地一一回拒了。 然而,屋子后头,传来一阵嘀嗒的马蹄声,还有兵器间摩挲的金属声。刘长青脸色一沉,向身后望去。远处,成片的焦燥枯草堆中被军队踏出一条径路,是政府派遣的军队要来村里征兵了。好听点是“征”,难听就是抢人。不服从就要交粮,可是这大旱季,百姓连自己的温饱问题都难以解决,何谈交粮抵役? 刘长青地处崇国。与崇国相邻两国的小国鞅国欲统一天下,成就霸业。若是十年前,崇国必然能击败对方。然而十年前,自帝王更替,天下就没一日太平。新帝荒yin无度,不置朝事,原本成熟的管理政体正在一日日瓦解。此次鞅国一攻,再加上旱灾当头,崇国必招架不住。政府只能临时抱佛脚,火急火燎地大规模征兵,可是训练几日的新兵又怎能敌得过蓄谋已久的鞅国之势?可不论如何,此举也只会苦了百姓罢了,当权者虚度光阴挥霍财富,而百姓只能用血rou之躯堆叠出重重围墙。 刘长青知道此地不能久留。 她跑回屋里头迅速收拾衣物,搬起东西准备开溜。却不想军兵已至。屋外头站着无数盔甲在身的士兵与马,黑压压一片,气氛沉重得如阴云当头。领头的人下令全村男丁从屋内出来,并派人抄屋。 刘长青没想到官府人手动作如此迅速。咬咬牙,还是屋子窗户一跳,往外一溜烟地跑了。 官府的人刚踏进屋里,就发现里头空空如也。为首的人叫了几个人去抓,其他的人则拎着男丁们出来。妇女们哭着求大人的饶恕,可不论是泪如雨下还是声嘶力竭,也劝不动铁石心肠。刘长青躲在枯草里一个劲地往前冲,直到身后不再有马蹄声随行,才小心翼翼地直起腰来,往后查看情况。 确认了没人,她才拍了拍胸口,把肩头上顶着的那一袋衣物一松。 “妈的,现在上战场不就是送死吗?这旱季又没水又没粮的。去了不就是送人头?”刘长青叼着一根狗尾草,指着天破口大骂,“上天啊,你要是有点良心,你就救救咱们百姓吧!看看咱——个个都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哩!” 说完话,她猫着腰,把狗尾草弹到地上,只觉得嗓子扯得太用力,干涩得不行,顿时又懊悔白费口舌。摸了摸喉咙,艰涩地挤出一阵断断续续的咳嗽声,结果一抬眼,就见到身旁出现一滩水。 见鬼了,这荒山野岭,方圆百里全是枯草,哪来的水? 她吓得一怔,凑到水面前,瞪圆了眼睛细细打量着那滩水。明明在这片干燥的黄沙上生出,却并不浑浊,反而像山间鹅卵石堆砌出的泉水般清澈,映照着灰头土脸的她。哪怕这水有毒,她不喝也要被这天燥得渴死,便心急如焚俯下身去大口饮水。谁料这水竟甘甜十分,入口清凉,咽下顺入胃与肠后喉腔里也是清甜的余味。她正如痴如醉地喝着水时,便听到一个人声:“嘿,小伙子,跳进来!” 她吓得连忙起身去擦嘴,看到池子里头映着一张老爷爷的脸。那人脸圆圆的,白溜溜的胡须飘飘扬扬,一脸慈祥。等她又看水面外的四周,却发觉空无一人,只觉闹鬼,吓得往后踉踉跄跄退了好几步。却听到那人“欸欸欸”的说了好几句,直直逼着她又去看那水面。 “小伙子,我就是你刚刚说的话召唤出来的东西。你放心,我是神仙,不是什么妖孽。”老爷爷顺着自己的胡须,慢悠悠地说着,眼睛里都是笑盈盈的。 “呃,妖怪都这么说。”刘长青一脸鄙夷地看着对方。 老爷爷被这话气得够呛,刚想生气训斥她几句,却不想水面里又映出另一个男人的模样。那男人一袭白衣,青丝被白丝带扎起,仙气飘飘。皮肤白皙,眼睛狭长,眉毛与睫毛都十分浓密,山根与鼻子都较宽厚——却不显愚钝,反而是一种沉厚稳重的钝感。这是个相当英俊的男人,眼睛里透露出一种悲天悯人的慈悲为怀之感,让人只觉仙气飘飘。 “老先生,凡人不信我们,莫不要责怪他们。”男人的声音低沉又有磁性,在水面里传来,具有好似能引起涟漪的穿透力,“吾等是华山之仙,听汝召唤而来,望救济天下苍生。吾等非妖孽之徒,为真正仙人。否则汝方才饮泉水之举,危及性命,不应如现在这般安然无事。” 刘长青听此言极是,思索半晌后便凑上前去,“那……你们要怎么帮我们?” “小伙子,你先跳进来。你进来之后,这边就是华山山脚,我们有东西要给你。”老爷爷捋着胡须,继续慢悠悠地说着。 刘长青眉毛一抬,半信半疑地用手指戳了戳水面,发觉居然一指头便戳到了老人家鼻子上,那真实的皮肤触感惊得她连忙缩回手来。老人家被戳得眉毛上蹿出几道火气,抿着唇后退了几步,忍着怒火叫她赶紧进来。此时她明白这水就像个穿梭门,于是便将半个身子先探进去,之后那后半截身子和提着的衣物也就顺势溜了进来。 没想到,这一转眼之间,她人就从那头的荒山野岭跑到了华山之下。 这华山确乎是不一样,非崇国般尘土飞扬,反而山脚下植株都生得郁郁葱葱。太阳并不炽烈,气候十分宜人。不远处半山上,甚至有一池清泉,还有奇珍异鸟驻足池水边高高砌起的石块。相比起此时深陷大旱的崇国,这儿足足像仙境。刘长青对二人神仙身份总算打消了半份疑虑。 “两位神仙大人,怎么称呼?”刘长青单肩扛着衣袋,沉下头来紧紧抱拳。 老人家笑盈盈地捋了捋胡须,“喊我水瀑公公就好。”一旁身高足有九尺的白衣男人则神色淡漠,眼底不见丝毫波澜,言辞沉稳,“吾乃丹鹤仙人。” 刘长青忍不住细细打量这丹鹤仙人的样貌。她自幼在男人堆里长大,却从未见过这般绝色男子。这一盯,便不禁失了些神。不想那人察觉她的端详,竟同她眼神交接,惊得她猛地一低头,只觉耳根有些发红。长青忍不住挠了挠脖颈后端。 水瀑公公发话:“郁祉,拿神卷来。” 语毕,刘长青便见丹鹤仙人抽出一支通体剔透似玉作的卷幅。 水瀑公公接过,递交给长青,又叫她摊开手来,一只手浮在她手心上端,中空处冒出一阵金光,“小伙子,现在,我以你的名字来封印这神卷。刘……” 然而话还未说完,老人家突然一顿,金光刹间开始消逝。刘长青发愣,见那老人家突然背过身去,连忙拉郁祉过来。两人头一凑,在那鬼鬼祟祟地说着什么。刘长青想凑过头去听,却竖起耳朵来只听见一阵含糊不清的吐字。 “哎哟,怎么会这样呢……”水瀑公公眼睛一打转,一脸不可置信,“那竟然不是个小伙子,而是个——姑娘呀……” 郁祉也显然愣住了。他沉默了半晌,才开口说道:“老先生,姑娘又何妨?心怀苍生,亦能成大器。救济百姓性命,非只有男子才可为。” 水瀑公公看着他那双充溢着悲悯为怀的眼睛,不禁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责怪自己老顽固。紧接着回过身来,叫刘长青继续摊开手心,刚刚仪式尚未完成。长青单挑一眉,一边看着那两个手心间蕴着的金光中窜出一缕金烟,在神卷上烙印下她的名字,一边问着:“水瀑公公,您刚刚同那位丹鹤仙人谈论些什么呢?怎么一开始仪式进行的一会就中断了呢?” 水瀑公公只是说着“年轻人别管这么多”来敷衍了事。而在她低头细细打量着那神卷上烙印着的熠熠生辉的名字时,郁祉则静静地盯着她看。 那神卷便被放在她手上。水瀑公公吩咐她交置给崇国圣君,“你得当着他的面打开,让他按照上面的指示进行,旱灾就会停息。切忌过早打开——法力会失效的。另外,务必妥善保管,否则恐怕引起天下大乱。” “旱灾停息,那……这大乱的天下呢?”刘长青一愣。 “天下之乱,是人心剖测而为,非天庭可管!”水瀑公公又捋了捋胡子,叹了口气。 临走之际,刘长青乞求二位神仙让她洗浴一番,换身干净的衣服。水瀑公公两袖一挥,她便从头到脚都焕然一新,洁净如初,连那干燥的头发也变得顺滑。长青提起手来,用鼻子凑上去使劲左嗅嗅右嗅嗅,却闻不到一丝酸臭味,只是一身清爽,内心别提多开心了。 “此外,今后上路,你可以同郁祉问话。只要你在心中呼唤他姓名,他就会对你有所回应,以助你一臂之力。时间不早了,我们暂时与你告别了,年轻人。来,上路吧!”水瀑公公郑重地说道,紧接着两袖一挥,变出一道水门来,直直通往崇国。 刘长青纵身一跃,瞬间便来到了崇国的又一荒郊野岭。只是这地僻又陌生,叫她摸不着东南西北,哪知道通往宫殿的路?她一想到方才公公说的话,便心中试探性地发问:“丹鹤仙人,你在吗?” 那低沉的声音下一秒便在她脑海中作响,“在的。” 她心中不禁感慨这仙人声音的动听——更何况相貌也如此俊朗。紧接着又在心中发问:“你能告诉我皇宫的路怎么走么?” “往你的西北方向走大概十里,就能到街上。先出发,到了之后再告诉我吧。” 她连忙按照指示行路。没走两步,就听到男人的声音像潮水般涌上覆盖整片脑海——“顺便,我听得见你方才心里在说些什么。” 方才? 她见太阳快下山,擦了把汗,庆幸凉风很快就能卷走热浪。过了半晌,才后知后觉,他谈的“方才”是什么。那不就是她在心中对他声音与相貌的赞美吗? 她顿时尴尬地耳根发红,连忙咳嗽了几回。却没听见那头再有声音。这浪潮涌上后又平复,瞬间沉寂,紧接着海面只是风平浪静,叫人乏味,甚至蒙上几层失落。 在刘长青上路时,华山那头,水瀑公公只是仰头望天,长叹一声,“虽身为女子,却力拔山河气盖世,必然能大有所为啊!哎……这是凡间千百年难遇一奇才,今后恐怕能作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成就呐!” 刘长青一路赶到街上,已饿得不行,从衣袋里掏出几枚铜板,买了几个菜包子来食。她一边狼吞虎咽着,一边加快步伐,听着脑海里郁祉的指路。不过一个半时辰,终于走到皇宫门首,此时已是深夜。 长青被门卫拦下后,掏出衣袋中塞着的神卷,声音嘹亮有力地喊道:“在下刘长青,是华山派来的人,现今务必要参见圣上。唯有将此卷交付于圣上,才能遏止这场百年难遇之大旱。” “哪来的招摇过市的江湖骗子?”一侍卫不屑地说道,长刀贴得她更紧了,只差半寸就能将刃怼到她身上来。 刘长青见状,连忙后退几步。刚想说理,却不想那侍卫又拿她打趣,言语讥讽,“现在真是什么猫猫狗狗都敢来碰瓷皇宫了。穿得一身破烂的穷酸小子,还敢见圣上?现在江湖骗子的谎话真是信手拈来,真是想富贵想疯了。” 长青知此状不好应对,内心刚打算问话郁祉,却不想一个戴着乌纱帽的黑衣男子从不远处悠悠走来。那人一发话,侍卫们纷纷收起长刀,抱拳向他哈腰问好,“蒋大人好。”男人勾起唇角,轻轻挥手,动作慵懒又沉稳,“都起来罢。” 蒋大人将身子对过她,眼睛半眯起,又看向他们,“你们,都向这位先生道歉,方才过于无礼了。” 那些侍卫见此形势,才知错,连忙跪在地上乞求她的饶恕。她怔住,却不是因为这齐齐下跪的画面的冲击力,而是这男人的长相——尽管被乌纱帽裹得严实,但那缝隙中倾泻出的几缕青丝还是让她第一眼便想起了谁。再看那五官,尤其是那较为宽厚的鼻,整张瘦削的脸上都显露出一种稳重。浓眉密睫,可狭长的眼睛里,却少了份悲天悯人的气息,只是有种隐匿着的怪谲。 呼,这不是——丹鹤仙人么? “您是……丹鹤仙人?”她试探性地发问。那人先是一愣,随后轻轻一笑,那笑盈盈的眼睛居然有几分说不上的蛊惑。而那回应的声音是如此熟悉的低沉,“噢,是的。” 华山的神仙就是厉害,居然在凡间也有一席之位,还特此来营救她。她感动得说不出话来。那人说道:“是我的人方才对你无礼了。现在天色已晚,圣君也已就寝,不如让我为你先安排宿位,明日再商议这事?”说着,眼睛扫了回她手中所握着的通体剔透的神卷。 在去往客栈的路上,一路上灯火通明,热闹十分。可刘长青才从刚刚被营救的喜悦中跳脱出来。她已经跟了一路,观察着眼前这“丹鹤仙人”的走姿,却越发觉得不对劲。这人走起路来悠悠的,倒不似仙人般飘逸洒脱,而是给人一种被风雅粉饰的野俗之感。再联想那眼底里见不着悲天悯人,反而是一种说不上来的诡谲,她便觉愈发诡异。于是试探性发问:“丹鹤仙人,您今日在华山脚下同我说的‘水遁之术’究竟怎么习得?” 此时,他们已经到客栈门口。那人回头,对她满脸笑盈,后方客栈灯火通明的光照得那笑容愈发怪谲,似乎要从明亮处跳脱出一抹阴戾,“‘水遁之术’这术,还得事成后才能教你。” 她瞳孔一震,这才确信眼前之人并非丹鹤仙人。今日谈话,哪有涉及这一内容,全然是她瞎编的!于是,她心中疯狂呼喊着丹鹤仙人的名字,却无人应答。只能连忙后退几步,抱紧手中的神卷,下一秒向身后繁荣街市瞬间奔去—— 只是下一秒,就被一股蛮力拽到客栈之内。这力非人为,而是妖术所致。她见那眼前的繁荣街市赫然被木门隔断,而自己被那妖力揪着向后拖,直直地甩到墙上。这突如其来的冲击力震得她心脏一紧,只觉得千斤巨石砸到心上,脊背被碎裂的木板划出几道大口来,火辣辣地烧着。她咬着牙,将怀中的神卷抱得更紧了,抬着头恶狠狠地看着这“假丹鹤仙人”一点点靠近自己。 “没想到你还耍阴招来试探我,实在是我小看你了。”他踏着木地板,鞋底的声音撞得清脆。 是啊,这“假丹鹤仙人”尽管与他相貌一样,言行举止却与他截然不同。这人身上的阴戾邪气重得她喘不过气来,根本不像丹鹤仙人般仙气飘飘,叫人心安。她抱紧这神卷,却被一脚踹得蜷缩在地上。那人狠狠踩了她好几回,每一脚都落在她脑袋上,疼得她声嘶力竭地喊着,手上动作却不放松丝毫。 这神卷,承载的是天下苍生的性命! 她心中仍然在狂喊着丹鹤仙人的名字,却不受任何答应,只觉绝望。闭上眼来,下一秒头发就被拽着,强行提了起来。那人凑过来,与她的脸近在咫尺,紧紧盯着她那双如磐石般坚毅的眼睛,“你确定你不给我?” 她吐了口血,直直喷他脸上,咧开嘴说道:“给你有什么用?这卷只有我能打开,我死了,你一辈子也打开不了。” 蒋大人眼睛半眯,听罢,用衣袖抹去脸上那滩鲜血,松开了揪住她头发的手。她挨着墙,喘着粗气,却仍旧紧紧抱着神卷。 他一打响指,这周围客栈内部的布局,瞬间变成一座牢房。她屁股挨着的地方从木墙变成了石板,坚硬十分,硌得她屁股疼。四周被茅草所围,墙角还放有油灯,为这黑漆一片的牢房添上几分光亮。 蒋大人坐下来,只是笑盈盈地看着她。可那嘴角带着的笑,却不怀好意,尽是老谋深算的诡计。他命人端来一碗食物,接手后将碗放在地上。“松手吧,抱的这么严实做甚么?你也说了,我抢了后没你也没什么用,那我也没必要夺过来。” 刘长青半信半疑地微微一松,见他没有任何动作,才小心翼翼地将神卷藏在屁股后方。却见他下一秒使出一妖力,将她强硬往前一弹,让她猝不及防地往前倒,而双手被直直地拷上铁镣铐。刘长青大骂:“cao你妈的逼,就给我玩阴招,你他妈的一辈子都别想打开这卷东西!” 蒋大人被骂了也笑盈盈的。可他没有抢她身后那神卷,“你看,我这不是遵循规则么?我没有夺来,只是依牢内规定,要为犯人扣上手铐罢了。” 她气得肝疼,只是咽下这口气,顺便咽下那口欲喷涌而出的血。 “方才这么对你,确实是太无礼了。哎,还没自我介绍呢。我叫蒋榆柏,当朝臣子。你呢?” 刘长青咧开嘴,“呸”了一声,“你他妈谁啊?我有必要告诉你我的名字么?” 蒋榆柏却看她屁股后方那画卷上烙印的名字,对她态度置之不理,仍然笑脸盈盈地说着:“刘长青……相当好听的名字呢。” 她一脸鄙视地看着他,一副被恶心到的样子,“傻逼玩意,假惺惺的,我他妈的到时候就改名,真晦气!” 蒋榆柏盘腿坐,俯下身去看着她,笑着说道:“长青,选择我这边,没什么不好的。我自有一支力量庞大的军队,足以匹敌鞅国进攻,这天下今后要不就是我的,要不就是鞅国的。你难道还指望崇国现在的圣君么?你帮助这圣上,遏止了旱灾,也遏止不了内外之战,最终不过落得流离失所下场。现在投靠我,你就能享有一辈子荣华富贵,不必再穿着粗布麻衣,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了。” 刘长青直接一唾沫喷他脸上,血与唾沫混杂在一块,“傻逼玩意凑这么近恶心谁呢。投靠你?笑话!你居然让我去信赖你这样一个满嘴谎话,一心反叛的妖孽之物,岂不荒诞!自古皇权富贵不过一纸笑话。登上高位,谁还会记得踩过多少具尸体,经受过多少好处?每一个当权者,恨不得将所有恩泽过自己的人置于死地,免受后患之忧——因为这些人清楚他的弱点,掌握他的把柄。” “那你为何又信奉这当今圣上?”蒋榆柏仍然没有生气,用衣袖擦干净她的唾沫与鲜血。 “信奉,何谈信奉!”她大笑,“这是神仙所吩咐的命令,我也不理解为何非要给圣上看。你以为我信皇帝?皇权富贵,我一个也不信!可是我是为了百姓——这旱灾,不能再继续了!” 蒋榆柏见状,只是沉默良久。随后将那碗食物拉近,“来吧,吃口饭吧。你现在估计也饿了,先别激动了,歇一会罢。” 那碗里盛着蛋炒饭,色泽鲜亮,香气扑鼻。刘长青咬着牙,向后拉着身子,决不让自己的鼻子多闻几分味道而难以抵制诱惑。“吃他妈的吃,谁知道你在里面加了什么毒!” “你都说,你死了,我也拿那卷没什么用,我为何要下毒来置你于死地?”蒋榆柏声音里透着一股笑意。 刘长青仍旧别过头去,一动不动。 蒋榆柏只是站起身来,拍拍她的脸,“那我就放在这,你饿了再说,时间不早了,我也得休息了。”语毕,便起身离开了。 她见状,确认他彻底离开后,开始挣扎,试图摆脱这镣铐。却不想这玩意坚硬得不行,而且似乎受妖术附体,她越挣扎,那玩意就捆得越紧,似乎有股向内收的力压得她生疼。她明白这样挣扎只是消耗体力,别无用处。只能忍着饥饿,咬着牙,先依偎在墙上闭眼睡去。 等她睁眼时,空腹的空虚感叫嚣的更严重了,饿得她胃部都在抽搐。眼前坐着的蒋榆柏都冒着重影。那人叹着气,关心似地说道:“怎么这么顽固呢,叫你吃又不吃,现在又饿得要昏厥过去了。” 刘长青咬着牙,“你他妈的拷着我的手,我吃什么吃?” 极度饥饿的情况下,脑子里嗡嗡响,连那声音都变得飘渺又虚幻,“拷着手怎么不能吃?弯腰,用嘴吃。” 卧槽,那他妈不就是要她当狗吗? 这侮辱人的损招真够恶心人的,她虽然饿得迷糊,也绝不示弱。还是咬着牙,想着挺身去。对方却直接摸上她的背,轻轻向下压去,叫她被动弯下腰,嘴直直凑到碗前。 “来,张嘴。” “你他妈……”她开口想骂,这手放的位置却转到了头上。那宽大骨节分明的手包住她的脑袋,强行她往下凑,让她张着嘴的舌头都磕到了碗角,疼得慌。 “来,张嘴,一口口吃,别急……” 她就是没吃,也被机械式地拎起来,又放下去。一来一去,嘴巴上沾了香喷喷的饭粒,那诱人的香味实在叫人难以抗拒。她终于被饥饿打败,向食物妥协,开始吐出舌头,小心翼翼地吃着饭。 蒋榆柏的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脖颈,一点点摩挲着她那块裸露出的肌肤,笑盈盈地说着:“可别太急了,长青,慢慢吃。”他的指尖上结着茧,有些粗糙,摸上时叫她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终于吃完最后一口后,蒋榆柏微微勾起唇角,拉着她的头凑了过来。“长青,我最后问一遍,你真的不投靠我么?” “傻逼,你他妈的要我说几遍?你听不懂人话吗?”她大骂。 蒋榆柏冷笑一声,松开了她的脑袋,顺便松开那手铐。前脚还没歇息完,后脚,他便抽出一条铁链。这妖力一施,铁链如有自主意识般向她袭来,狠狠穿过衣服,扎进她的肌肤里,竟然扣上她的肋骨!她瞬间疼得无法呼吸,开始声嘶力竭地喊叫着。 “长青,你不会死的。这铁链附了妖术,不会碾碎你的脏器,只是附着在你肋骨上——” 他说完,一拽铁链。镶嵌着肋骨的链子一拉紧,疼得她发出一声哀嚎,被强行往前拖去,只感觉脏器被这金属蹂躏到钻心得疼。每扯一下,都在将她向阎王府里推。她疼得泪水直直涌出,鲜血不断从嘴里喷溅,发出呜呜咽咽的悲泣声。 蒋榆柏命手下将牢房门一开,随后一只手拿着神卷,一只手拖着链子向前直直走去。若等那链子拖拽才被强行拉起,她那被镶嵌进铁链的肋骨恐怕受不了多一份冲击力,这蛮力要将她脏器都摇匀。她只能踉踉跄跄地向前爬,佝偻着背,双手快马加鞭地扶着地面。 蒋榆柏走出单间牢房,大摇大摆地走着。这一路上,无数犯人坐在牢中,目睹着这一惨绝人寰的酷刑。为了不让肋骨被铁链拽得近乎碎裂,刘长青只能更快地向前赶,手被坚硬的石底硌得生疼,不一会就磨得血rou模糊。泪水与鲜血在脸上斑驳流淌,她发出悲鸣声,感受着其他牢房里犯人们的审视。 “长青,你真的不投靠我么?还是,你喜欢这么一直走着呢?” 他走得更快,拽得也更狠。长青哭得鼻涕淌下来,成一长丝,垂到地面上,混着鲜血在身后留下斑斑驳驳的印迹。之后,他领着她拽到了转角楼梯出,她又屈着腿爬下了几层阶梯,被层层台阶震得又吐了几口血。 她再也没力气骂人了,只是不停吐着血,感觉喉咙里火辣辣地烧,鼻子里一片铁锈味。 “你知道么,长青,我之前一直喜欢养一条狗……”蒋榆柏仍然大摇大摆地走着,满脸笑意,“我特别喜欢大型犬,像你这样的,我就很喜欢。” 她疼得快昏过去,失血过多以至于眼前的人都成了重影,只是行尸走rou地爬着,只觉这走廊永无止境,仿佛一辈子都走不完,如此漫长…… 她活了二十多年,装了二十载男儿身,几乎没有活过自己真正的性别……她不是不想做个女人,只是这世间容不下女人。她心系苍生,甘为百姓作孺子牛,可倘若以女人身份而活,就只能一辈子困局于房舍,洗衣做饭带娃,管着那些油盐柴米、生活琐事。她希望自己能脆弱一些,服软一些,或许摆底点姿态,会活得更好罢。尽管女人们一辈子困于房舍,却不用像男人一样厮杀战场,将性命赌在这重重险境中,是不是她一开始就走错了……她想服输了,她想…… “长青,你想要什么?”多年以前,她师傅问过她。 “我想要就济苍生,让百姓过上幸福的生活!”年幼的她,扯着稚气的嗓音说道。 师傅摸摸她的头,“我们长青就是志气就是高啊!那你一定要记住,想要就济苍生,就必须心系百姓,绝不能被威逼利诱所屈服。这条路上,有太多拦路虎了……” 她想个屁的服输! 她咬着牙,忽然觉得眼前的世界都通明了。终于,她被拖到新的牢房里。这附近空无一人,简直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一个私人牢房。蒋榆柏手一挥,那铁链松开她肋骨,又穿破血rou,垂落到地上。那鲜血喷涌而出,浸湿了她的衣物,也浸湿了地面。她勾起腰来,狂咳血不止,尽管钻心疼痛,却觉此时一切都明亮了许多。 她仍然在心中喊了声丹鹤仙人,却依旧没有受到任何回应,心中开始怒骂这些仙人的无能。 “你可不能失血过多死了啊。”蒋榆柏说着,蹲在地上,将神卷置于地面后便开始解开她衣物,要用妖术为她疗伤。 可没想到,那衣物一解开,露出的竟是裹胸。 蒋榆柏一惊愕,细细端详她五官,才寻出来几分女性的痕迹。接下来,他将手抚上她那鲜血淋淋的腹部,开始施以法力。那青绿色的光朦朦胧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