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潮汹涌（三）

    从上一次崇峻来接我之后，互动莫名减少，我感觉到崇峻离我越来越远，越来越感受不到他的心了。

    这一次崇峻愿意来接我之后，才刚给我会在小舅的公司做很久的承诺也慢慢瓦解了，他的工作状况不如先前那样认真专注，常常迟到也早退，可想而知都是因为胡育华的关係。因为胡育华，崇峻做了两份工作，白天在小舅那里上班是为了我，晚上还是跟着胡育华的传播工作当车马伕接送她，之前崇峻说的两个拉着他的力量，在此时已经很明显浮上檯面了。

    做着两份工作的崇峻，如何负担白天的工作？

    光靠我一个人在他心里的份量可以强大到与他心里拔河的另一端抗衡吗？

    原本这一个暑假是我一直很期待着的，因为已经没有了升学压力，终于可以好好处理跟崇峻的感情，希望有个明确的关係和未来，现在彷彿一切回到一年前的原点，我不禁感叹这八个月来的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唯一不一样的地方，就是我已经很清楚的感受到崇峻的心里不是没有我，他很想跟我在一起，但是因为胡育华他不能跟我在一起，就这么耗着、拖着，他无奈我也无力。

    这阵子只要打电话给崇峻，几乎都是胡育华接的，我一听到胡育华的声音，让我满腔满血想跟崇峻说话的心都冷了，看来胡育华黏他黏得很紧哪！

    我只能等，只能赌，赌崇峻会主动打电话给我。

    「你是不是跟我妈说了些什么？」崇峻完全没有任何试探，一开口就是直球对决。

    「我能跟你妈说什么？我没事找你妈干嘛？」

    「如果不是你，那我妈今天怎么会打电话给我说了一些有的没的？」

    「谁知道，关我屁事，我根本没做这种事。」

    眼看剑拔弩张的情势一触即发，我不会再懦弱退让。

    此时话筒的另一端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耳语声，像是在跟崇峻传达什么意念，在我这里听起来，就是一种挑拨和洗脑。

    既然如此，我们之间那比纸还薄的信任已经瓦解，退一步说，我们之间从来没有过信任，我的呼叫器新号码也不用让他知道了。

    「我知道了，我会去查、去求证清楚。」

    「你儘管去查，儘管去问清楚，你自己跟她在一起就变成弱智，连一点判断是非的能力都没有了，我根本就不是这种人，我也不屑去做这种打小报告的事。」

    如果崇峻担心的是他搞大胡育华的肚子这件事曝光，要是我真的跟他爸妈说了些什么，依照他妈的个性，怎么没有开门见山直接问他胡育华怀孕的事？

    他怎么还会怀疑到我身上来？

    这些年来引以为傲的心有灵犀，还有那一点仅存的信任都已经荡然无存，终究是错付了。

    为什么只要崇峻一跟她在一起就要怀疑我的人格？

    这些年为他受的委屈，也绝对不会跟他爸妈哭诉，也没有这样做过，我凭什么身分去哭诉？更何况我根本就不是这种人！

    我痛心的是他对我的信任及了解居然脆弱得禁不起一丝丝的考验，我真的很想甩他两巴掌，回报他对我的猜忌和怀疑，每次都用莫须有的罪名，把矛头指向我，认定我是那个在背后捅他一刀、扯他后腿的人，这么卑鄙的手段我做不出来！

    我很纳闷，每一次他知道他错怪我以后，连一丝丝的愧疚都没有吗？还有面子敢来找我？他怎么在感情上伤害我都没关係，还要对我的人格存有质疑，我真的无法忍受，我越来越后悔为什么我要为他花那么多心思，却每次都被他反咬一口，硬要诬赖我一些我根本不可能会做的事！

    我难过是为了这个，认识快五年了却还是摸不清我的个性，该说的是崇峻从来没有好好认识我，我厌倦了，更生气了，气得又哭了！

    当我终于等到崇峻主动打来的电话，我知道他顾虑胡育华在他身边，所以要求我在特定的时间打电话给他，因为他说他有很多话要告诉我。

    这一通电话我分不清崇峻的心态，也猜不到他的心情，有很多话想告诉我，会有我想听到的答案吗？

    我不知道崇峻有没有起疑心，为什么这阵子他都没有接到我的电话，他仔细一想，就会知道他的电话都被胡育华过滤了，否则他也不会自己主动打电话来。

    「你可以十一点或明天打电话给我。」

    「为什么我要听你的？你不是不相信我吗？不是怕我洩漏出去？我在你眼中不是抓耙子吗？我不是不能信赖吗？」被污衊的鸟气还没消，我对崇峻的脾气是依照我当下对他感情浓度成反比，对他感情深的时候，姿态比较低，感情淡的时候，尤其像现在这样，为了捍卫自己的人格，我就不会对他客气。

    「我真的有很多话要跟你说。」

    「到底还有什么要说的？不能一次说出来吗？」

    也好，也该是好好做个了断的时候了！

    我今天也够冷淡了，这是他的藉口，每次都说有很多话想说，到最后什么也没给我。

    我的无力感好重，不知道能说什么，现在分开我会难过吗？为什么非要把爱折磨到这种地步才肯放手？

    通过电话之后，更加深了我要划清界线的决心，我不恨他，我只恨她，如今错已铸成，我又能怎么办？在这个没有爱的夜里，更觉得凄凉无助，今天，我的冷淡他应该感受得到吧！

    经过了半年以后，我的想法依然没变，还是想走，离他越远越好，既然他不肯消失，那就让我逃吧！

    我已经没有任何信心了，就当作我看错人了，我已经给他太多次机会了！

    不能跟他过这个暑假，他的身边还是她，我最恨的就是她一直赖在他身边不肯走，被逼走的人却是我，三番两次，甚至数不清，我为这个原因走了多少次，这次是真的了！

    我不想再当放羊的孩子，我要过没有他的生活。

    ＊＊＊

    放榜了，此时此刻的我看着分发的学校在新竹，也许这真的是老天爷的安排。

    面对即将到来的桃园和新竹的分隔两地，现在和崇峻这样的处境，只要他还在小舅的公司上班一天，我就能确定他的心还在我身上。

    只是，现在我该能怎么做，才能把崇峻拉回来？

    心情实在很烦乱，现在需要有人来开释我，所以打电话给补习班同学忆庭。

    「忆庭，你放榜的结果是哪一间啊？」

    「中原，你呢？」

    「如果我能跟你交换就好了，我在新竹。」我忍不住叹气。

    「你是因为要去新竹念书，跟崇峻就此分隔两地吗？」

    「对啊，当初考前的预测就大概会是这样了，势必就是会如此。」

    「那你现在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该要怎么办，所以才打电话找你的。」

    「前阵子不是还好好的吗？最近有发生什么事吗？」

    我叹了口气，「胡育华怀孕了，她回来找他了。」

    「怎么会这样！太夸张了吧！」

    「所以我现在也不知道能怎么办才好。」原本预想的美好蓝图，现在全被胡育华肚子里的意外整个打乱了。

    「崇峻跟你在一起还会收敛一点，如果你不在他身边他就完蛋了，你实在没必要每次都替他收烂摊子，把崇峻变好之后再还给胡育华。」

    「你知道我更气的是什么吗？他打电话来问我是不是告诉他家人，他把胡育华的肚子搞大的事，他来质问我欸！我如果会出卖他，早就弄得他身败名裂了，才不会陪他去找工作，为他的烦恼烦心！自己作贼心虚就疑神疑鬼的，敢做就不要怕人家说，明明就是自己做贼心虚。」我气呼呼地说了一堆，莫名被误会，这股鸟气还是嚥不下去。

    「为什么每次胡育华回来找他，他整个人都变了？」

    「谁知道？胡育华说什么他就听什么，变成一个没有判断能力的笨蛋，我都要气死了。」

    「那就趁这一次机会结束，就好好迎接你的大学生活，去大学里找个比他更好的男朋友，简简单单谈个恋爱，也不用这么复杂。」

    我帮他隐瞒不让他家人知道的确是有罪恶感，但是这种事我实在做不出来，我的沉默是帮兇，他家人有权利知道这件事，但是我认为不用我说，这件事迟早会曝光，也许是多年以后，我也没那么多嘴去对他爸妈广播，我不想插手这件事，我也没有任何念头和行动去博得他爸妈的欢心，毕竟，我也不一定会嫁给他，再怎么巴结奉承也没用！即使想嫁，我也不会刻意做这种事，每次都把我想得那么小人，实在懒得跟他解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