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什么东西在改变

    日子在忙碌中流逝，球赛冠军带来的欢兴鼓舞渐渐淡去，转眼就到了贝洛尼简报评选的前一天，黎斯哲本想利用时间将被丢下数天的简报演练几遍，但偏偏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找上门来。

    等她有空打开简报的电脑档案，窗外已是夜色茫茫，匆匆练了两遍就再也无法集中精神，她也不纠结，直接关灯回家。

    她拖着疲惫的脚步去搭电梯，心里还记掛着隔天要带的资料…

    〝叮〞，电梯门开了…

    「明天不是就要简报了，怎么这么晚还没回去？」

    低沉的声音从电梯里传出，黎斯哲猛然拉回思绪，抬头看向前方，萧逸天！？

    他浓密微捲的头发有点乱，刚毅的下顎冒出了青髭，衬衫领口的釦子没扣、领带松散，合身剪裁的衬衫可窥见他健壮的体魄，袖子捲到了手肘处，一手随意地拎着西装外套。

    心房颤动了一下，这是她从来没见过的颓废版萧逸天，全身散发着沧桑、性感的成熟男人魅力，若是在平时，她绝对会在心里大吹口哨，但此刻连敷衍的力气都没有。

    她扯了扯嘴角算是打过招呼，随即低头走进电梯，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什么白痴问题，没事老娘会在公司耗到现在？又没加班费！除非我脑子坏了！』

    她站在萧逸天对面的角落位置，半侧着身子，勉强打起精神回答道：「谁知道今天是什么黄道吉日，每个人都说自己的事情很重要，是十万火急的急件，若不立刻处理天就塌了，我能摆着不管吗？」你是执行长，你说呢？

    其实她并不想对萧逸天发火，但此刻的她身心俱疲、精神不济，甫一开口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话说完她便后悔了，她不该迁怒的。

    随即又补救道：「所以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嘛！」咧了咧嘴，自嘲总行了吧！

    疲惫的神情、烦躁的口气与暗哑的声音，萧逸天何尝感觉不到她的精疲力竭。

    对于她情绪性的话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反而对她的鞠躬尽瘁有些佩服，但却也对她无精打采的困顿模样感到担心，明天的简报…，她这样的状态能行吗？

    不知怎么就想起外面天候不佳，直觉反应要提醒她小心开车，却忽然记起她好像没有开车，他关心道：「外面在下雨，你怎么回去？」

    「啊，下雨啦！」她扭头看向他，无神的双眸忽然变得晶亮。

    她下意识把手放在自己的皮包上，发现竟不是自己平常揹的包，这才想起早上换了大皮包装资料，因为嫌重就把伞拿出来了，她顿时懊恼不已，两根秀气的眉毛都快变成八字了。

    「嗯，雨还不小，搭我的车，我送你回去。」看她的反应就知道她毫无准备，索性就替她做了决定。

    「哦…我…」

    黎斯哲习惯性地就要出言婉拒，但一想自己确实累了，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下雨天计程车不好叫，自己又没带伞…，她心思快速地转了一圈。

    「那就麻烦您了，谢谢。」她改变心意，决定接受他的好意，因为她可是在帮他卖命做营运绩效呢。

    ※※※

    黎斯哲说要避开附近学校夜间部下课的车潮，因此她带的路全是东拐西弯的小巷弄，二十分鐘车程中，一半的交谈在指路，另一半则在确认没走错路，而全程都在考验萧逸天的驾驶技术。

    细雨纷飞中，黑色休旅车转进公园旁的巷子里，车子慢慢减速…

    萧逸天率先说道：「尽力就好，接下来听天命就是了，不必太在意成败。」

    其实他本来是想说些鼓舞士气、激励人心的话，可是一开口却说出了这样和缓软弱的话，就连他自己也吓了一跳，这完全不符合他的行事风格，但莫非…这才是自己真正想对她说的话？他清明的脑袋突然出现了一丝杂讯…

    车子停在她指定的大厦前。

    「嗯，我会的。」她点头应下。

    这是截至目前为止，除了球赛那天，她听他说过最有良心、最有诚意、最有人味的一句话，呵、呵，她笑纳了。

    她是这么想的，简报评选本来变数就很大，若是有人为的干扰因素存在，那就算简报做得再精采绝伦也没用，她不会打包票或做任何的保证，她没有开空头支票的嗜好。

    看着她疲惫的笑脸，那双失去平日神采的眼睛，闻着若隐若现的香味，他心底最后仅存的一丝刚硬彷彿也化作了绕指柔。

    他脱口而出：「时间晚了，快回家吧！今晚早点睡，明天还要辛苦一天呢，嗯。」不知不觉说话的口气也变得温柔无比。

    车内的气氛因为他的关怀而温馨，因为他的温柔、疼惜而变得曖昧，昏暗中，她竟看到了他深邃目光中的一抹柔情…

    瞬间，她如遭电击，心跳加速外带身体像是着了火似的发热，这种感觉太陌生了，让她慌了手脚，只想赶紧逃出这个狭窄封闭的空间，无奈怀里的大皮包碍手碍脚，让她手忙脚乱了好一阵才狼狈地从安全带中解脱出来。

    匆匆打开了车门就要下车，动作做到一半才想起忘了向人家道谢！

    「嗯，谢谢你送我回来，晚安，小心开车。」她在仓皇之下匆匆告别，很没用地落荒而逃。

    她像隻被追赶的小松鼠，朝着大门一路小跑着，彷彿躲进大门就安全了。

    降下车窗玻璃，看着她窈窕的身影逃也似地衝进大厦，萧逸天莞尔一笑…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愉悦縈绕在他的心头，她的羞涩与惊慌失措，应该意味着她也有所触动吧！

    他相信聪明如她…必能心领神会自己的心意，他只是想表达自己对她的…嗯，友好？赏识？还是…好感？

    理智的男人第一次有了迷惘的感觉，摸不清楚自己真正的心意到底是什么？但…管它呢！

    萧逸天喃喃道：「祝你有个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