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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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云山,龙首峰。 云气缥缈的山间,清晨里微带潮湿的空气混着淡淡清新的微风,缓缓吹来。 那一片以龙清殿为中心的殿宇,在晨光中安静地伫立着,一切是那么的宁静…… 可就在这个时候,却传来了几声“吱吱”的叫声,只见一只灰色的猴子从龙清殿后殿的一个院中跑了出来,这灰猴,正是当年的小灰,十年前,张小凡离开这里去了通天峰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就连小灰一直有所畏惧的苍松也没有回来,那之后,小灰一改往日好动爱捉弄人的性子,郁郁寡欢了许久。 只是时光如水,悠悠而过,当年的记忆仿佛也渐渐淡去,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小灰又开始在龙首峰上时不时的捉弄一些弟子们,每每要齐昊出现,才能制住它,为此齐昊也是颇为头疼,但却也无可奈何,十年前,他虽成了龙首峰的首座,但他有某种预感,总觉得师父苍松跟小师弟张小凡总有一天会回来的,所以这十年来,齐昊一直未曾动用他们两人的房间,只叫着道童日日打扫,而小灰,仿佛也期待着什么,每每夜深之时,总是回到当年张小凡的房间内。 远方,后山那片苍翠碧绿的松林,山风吹来,泛起层层波澜,如大海涌起滚滚的浪潮。那松涛声忽如海啸忽如美妙乐曲,极目可见,一棵棵松树郁郁苍苍,生气勃勃,傲然屹立。 “吱吱吱吱!”小灰此刻望着那片松林,忽然尖叫起来,借着周边树木,径直向松林而去,等到了松林,小灰却又停了下来,往松林深处张望了一眼,不时用手抓抓脑袋,仿佛有些犹豫,但只过了片刻,小灰像是下定了决心,用前肢在地上扶着,一蹦一蹦的,慢慢地向里而去,看它的模样,小心翼翼,却又满怀期待。 此刻松林的深处,有一个人望着这片松林,面对着这千万棵松树,心中一如往日初见般震撼,那翠绿的针果,挺拔的枝干,呼啸的涛声。 此刻,那人眼中的冰冷早已消逝,眉宇之间尽是柔和与怀念,只见他上前摸上一棵松树,似有所想。 师父,这里还是跟以前一样呢,这棵当年快衰败的松树,如今却如此坚忍不拔,傲然屹立着。 那人正思虑着,身边却传来一阵吱吱吱的欢快叫声,紧接着,一道灰色的影子扑进了他的怀里,只见他原本就柔和的面上露出了如往昔一般的笑容,他收回放在松树上的手,搂紧了那道灰色的影子,正是小灰。 往日的张小凡,如今的鬼厉,他看着怀里的小灰,眉宇间都是笑意,他将小灰仔细打量了一番,十年不见,小灰好像又长大了些,抱在怀里,似乎比从前重了许多,它双目间的那条痕迹,也仿佛大了不少。 小灰此刻依然咧着嘴笑着,与往日一般爬到他的肩头,习惯性的伸出手去摸弄他的头发。 鬼厉静静地站着,随即慢慢向外走去,走到松林边上,向着远处眺望,山前那一片被云雾遮挡的地方,龙清殿,齐昊师兄,你放心,等我跟师父完成该做的一切,到那时,我一定带着师父一起回来。 可世事难料,谁又能知。 鬼厉深深望着,直到天边阳光有些耀眼,他闭了双眼,缓缓吸了口气,把肩头的小灰抱在怀里,左手一挥,一柄闪着蓝芒的仙剑出现,却是当年苍松赠予他的凡意剑,此刻托着他的身子,直上青天。 龙清殿后殿,一身首座服饰的齐昊推门而出,无意望向天空,只见蓝天白云中,依稀有条蓝色光芒从云层中划出,驰骋苍天,很是壮观。 不知怎的,他望着,心中一跳,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口叫道:“小灰……小灰……”。 齐昊叫了一会儿,仍不见那灰猴出现,口中一叹,道:“来接小灰,却又不敢相见,看来是怕累及到我。” 神州浩土,广袤无垠,其中自然以中原大地最为富庶,而在中原之外,北方乃是冰天雪地的极北苦寒冰原,人迹罕至,东方则是浩瀚无边的大海,至于南方,在中原之外有十万大山,耸立边陲,连绵不尽,那里荒山恶水,瘴气毒物不可胜数,传说中更有古怪奇特的奇异荒野蛮人,茹毛饮血,凶残无比。 而在神州浩土的西面,则是有两大凶地。西北方向,是一望无际的荒凉戈壁,世人称之为蛮荒之地,其上百年无雨,气候干燥之极,偶尔有些许绿洲,却也多为猛兽凶物所占,自然普通人一进便是死路一条。而在传言中,蛮荒深处,有一处宏大圣殿,正是魔教发祥之地。 至于西南所在,便是世人谈之变色的巨大死亡沼泽。此处的气候与西北蛮荒之地截然相反,一年之中,十日里倒有七、八日是下雨的,各种奇异植物多如牛毛,繁茂生长。这等阴冷潮湿所在,向来便是世间巨毒恶兽毒虫所居之处,而此处特有的剧毒沼气,更是每逢下雨日子便从沼泽中腐烂的泥土里腾腾升起,人若吸进,若无适当解药,不出半刻便剧毒攻心而亡。除此之外,千百年间被雨水浸泡腐烂的动物躯体、树木花草,将这里变做了一个危机四伏的地方,稍微不慎踏错一步,便被吸入无底沼泽之下,永远不见天日,悲惨而死。 如此凶险之地,平日里自然不会有人前来,但就在不久之前,世间突然纷纷传闻,西方死亡沼泽之内,突腾起巨大金色光柱,直冲云霄,一日夜不息,便是在深夜之际,也将那处天空照的亮如白昼。三日之后,这金光才渐渐散去,从此之后,死亡沼泽之内,似乎便总有巨大异啸之声,隐隐传来,让那些住在死亡沼泽边缘的人们,恐惧不已。 这消息一旦传开,顿时轰动天下,以修道之人的眼光看来,灵物神器,向来都有自身灵性,这等巨大金光,自然便是奇珍异宝出世的前兆,召唤有缘人前去。而从这金色光柱来看,这异宝之神奇,实在是非同小可,一时间天下震动,正邪高手纷纷云集。 那不为人知的暗流,汹涌流动。 此刻,死泽一侧,黑水沟。 两年轻人,正冷冷对视着。 死一般的寂静,暗处明处里,围绕着此刻站着的两个年轻人,仿佛有两团势力,彼此监视、对峙着…… 那两人,一人穿着一身淡蓝衣衫,眉目清秀,只是面色不知怎么看去有些苍白。 而另一人,身着黑衣,在他的肩头,却趴着一只灰猴,正是小灰,此刻,鬼厉的瞳孔微微收缩,声音有些低沉,道:“毒公子?” 秦无炎面上有凝重之色,但声音平稳,道:“血公子!” 这十年之间,魔教势力大盛,年轻一代亦出了不少青年俊才,其中最出色的三人,有好事者将之并称为三公子,即:万毒门秦无炎,称为毒公子;鬼王宗鬼厉,称为血公子;剩下的一个是合欢派的金瓶儿,人称妙公子。 魔教四大派阀之中,只有长生堂年轻一代,没有人名列其上,后继乏人。 这些年来,这三个年轻人在魔教之中可谓是呼风唤雨,年纪轻轻便已经手握本派重权,踪迹所至,时不时便是腥风血雨,争伐血战在所难免,但彼此之间却从未碰过面。故有人曾道,待到有一朝这三人终于面对面之日,只怕也就是魔教四大派阀真正的大厮杀开始之时。 而此刻,魔教里势力最庞大的两大门派,万毒门与鬼王宗,就在这两个年轻人彼此凝视的目光中,对峙着。 气氛异常宁静而紧张,可在这个时候,秦无炎的目光隐隐看向左侧迷雾弥漫之处,忽地一笑,道:“鬼厉兄,小弟早就仰慕你的大名,今日终于有幸见上一面,真是三生有幸!” 他这一笑,原本紧张的气氛缓解了许多,四面八方那无形的压力,也随着他的一笑,开始慢慢退却。 鬼厉脸上没有笑容,面色却有些缓和了下来,淡淡回道:“秦兄过奖了。” 秦无炎仿佛刚才那一阵对峙根本不存在一般,微笑道:“有鬼厉在,想必我们这次,定能计成。”说着,他的目光又望向那处迷雾,接着笑道:“前辈,你说是也不是?” 鬼厉忽地一滞,也向着那处望去,却见本浓雾弥漫的那处,迷雾忽止,似有一道目光冷冷扫过,片刻之后,一道清光如水,忽然掠了过来,无声无息,如风吹过。 一个笼罩在黑气中的高大身影,缓缓出现在两人面前,用着毫无生气的冰冷语气,淡淡道:“是与不是,又有何干,别忘了正事。” 鬼厉听到这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声音,身形微微一颤,目光停在了那身影之上。 一道清光缓缓飞回,化作柄亮若秋水般的仙剑,在那身影旁闪了两下,便消失不见,随即,那笼罩着那身影全身的黑暗之气,也开始慢慢消弭,像是钻回了这个躯体之中,过了一会儿,连最后一丝黑气也消失的时候,一个身着青色道袍、青丝已成雪的男子出现,他那浓眉锐目之间,散发着一股威势,那股庄严肃穆之气更甚往昔。 鬼厉瞳孔顿缩,不但身形,连嘴唇也仿佛微微颤抖起来,师父的头发,他心中万般滋味,面上却是毫无表情,而一直站在鬼厉肩上的小灰,在看到苍松后,又看了看鬼厉,目光在两人之间转悠,良久,像是想不通一般,用手挠了挠猴头。 秦无炎意味深长的看了鬼厉与他肩上的灰猴一眼,笑着对现出身形的苍松点了点头,道:“前辈说的是,还是正事要紧,不过,这合欢派的妙公子,怎么还未来此?” 苍松面无表情,看了眼鬼厉,目光落回到秦无炎身上,冷冷哼了一声,道:“合欢派有几个弟子被害,中的却是黑蟾散剧毒。” 秦无炎一怔,道:“黑蟾散?”再看苍松面上不屑的神色,便笑道:“这玉阳子前辈真是好手段,前辈,那这合欢派?” 苍松淡淡道:“明日在死泽入口会合。” 秦无炎一笑:“前辈不愧被家师奉为供奉。” 苍松淡淡一笑,只隐去身形,片刻便消失在了原地。 秦无炎的眼中,隐隐闪过一丝暗色,片刻,他望向自从苍松出现后就一直站着不动,也未言语的鬼厉,嘴角勾起一抹笑,道:“鬼厉兄,见到你师父的感受如何?” 鬼厉冰冷的眼神望向秦无炎,淡淡道:“师父?我何来的师父?” 天空灰蒙蒙的,看去压的很低,有一阵没一阵也不知道从哪里吹来的阴风,拂过身体的时候,便让人觉得凉飕飕的。 一片乱草丛生的沼泽旁,间中有条隐约的小路,向里延伸而去。 萧逸才等一众青云门弟子站在死亡沼泽的入口处,向里张望,只见举目茫茫,到处是水草茂盛,偶尔有孤零零一棵树木挺立其中。空气中隐隐传来带著些腐坏的气味,而在沼泽上空,飘荡著如灰纱一般的薄雾,让人只能看到附近地方,越发显得神秘莫测。 萧逸才转过身来,看着在身后青云门十三名杰出的年轻一代弟子,他们个个面色凝重。 自古以来,死泽即有有入难出的恶名,谁也不知道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凶恶事物。此次青云门一众西来,以萧逸才的身份修行,必然是众人领袖,此刻他向死泽深处注目良久,不动声色地向众人道:“昨日,焚香谷李洵师兄传书给我,字里行间很客气地表示,要与我们青云门一道铲除妖孽,所以他们先行一步,已经进了这死泽之中了。” 他身后众人一阵sao动,只有陆雪琪面色淡然,站在师姐文敏身边,向死泽之中默默凝视,而在另一侧,第一次下山的林惊羽则冷冷地哼了一声。 萧逸才淡淡道:“其实焚香谷什么意思,大家心里都清楚的很,此次若是被他们先行夺到那件无名异宝,他们声势自然大振,这日后正道领袖之位,只怕也有人想轮着坐上一坐了。”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随即嘴角露出一丝笑容,道:“不过大家也不必着急,我料想这里异兆早现,但直至今日仍无人得到那件异宝,可见其中必定颇多曲折艰险。他们求功心切,便由得他们去,只是我们入了这死泽之后,一切都需小心谨慎。这死泽恶名远播,凶险难测,而且说不定还有魔教妖人在此,进去之后,大家必定要互相照应,切记,切记。” 一旁的曾书书道:“萧师兄说的是,天色不早了,不如我们也进去吧!” 萧逸才点了点头,道:“也好。进去之后,大家不宜离的太远,还有,更不要随便落到地面,以免被毒虫所伤,或者失足落入无底沼泽之中。” 众人纷纷点头,萧逸才右手一挥,祭起七星剑,飞身而起,当先向内飞去,随后,青云门弟子纷纷起身,化作道道颜色各异的夺目光芒,紧随而去。 片刻之后,这一批青云门的年轻精英便消失在死泽的迷雾之中。 入口的空地上,突然也陷入了一片空旷的寂静,只有水草之间,忽然不知从哪里冒上来了一个水泡,“咕嘟”一声,在这里远远传了开去。 就在这时,空地上,走来了两个女子,一个身着翠绿衣裳,容貌生得颇为俏丽,而另一个身着鹅黄衣裳,却是眉目如画,双目含媚,第一眼清丽无方,第二眼便是风情万种,倾倒世人。此刻她两人走在前,身后却还跟着一位老者,那老者嘴里大声抱怨道:“这里究竟是什么鬼地方,哪来的这么多该死的蚊虫?这才一天的工夫,老夫我就被吸了一半的血去了!” 走在前面的翠绿衣裳的女子,名叫小环,闻言转过头来,有些担心道:“爷爷,你没事罢?” 那老者,周一仙怒道:“废话,你看我有没有事?” 小环皱眉道:“奇怪,这些蚊虫也真是的,怎么专叮你一个人?我和瓶儿jiejie都没有事。” 站在小环身边那个身著鹅黄衣裳的美女,此刻也停下脚步,回首看来。她带着小环和周一仙行走在这个沼泽中间,周一仙小心翼翼却经常还是一脚泥土一脚水印,她却似行云流水,点滴污渍也不曾沾染身上。 周一仙心中气恼,看看旁边正好有棵小树,当下小心过去试了试,地上土壤还算硬实,便一屁股坐下,大声道:“走累了,休息一会。” 小环微带歉意,望了望旁边那个鹅黄衣裳的美女,被她称作瓶儿jiejie的女子笑了笑,道:“没关系,我们就休息一下吧!” 小环感激地看了看她,随即向四周看了看,只见四野茫茫,稍远处便是渐渐浓厚的雾气,看不真切,这一路行来,要不是这瓶儿jiejie带路,她还真走不进来。 此时她便忍不住道:“jiejie,是不是我和爷爷拖累你了,不然你御空而行,不是快的多?” 那女子嫣然一笑,道:“不妨,我到这死泽之中,本就不是赶路的。” 小环怔了一下,道:“jiejie,你不是为你们合欢派来夺这死泽中的异宝的吗?” 原来这个鹅黄衣裳的清艳女子,正是与鬼厉、秦无炎齐名的金瓶儿,也不知道这小环与周一仙是怎么和这个鼎鼎大名的魔教新一代高手认识的。 但金瓶儿显然对小环青睐有加,很是宠爱,闻言微笑道:“是啊!不过这次来的人这么多,并不急。” 小环心中奇怪,但细想之下,料是她合欢派门中秘密,不好再问下去,刚想转移话题,哪知她还未开口,本微笑着的金瓶儿忽地面色一冷,转过身去,喝道:“什么人?” 小环与周一仙都是一惊,举目四望,却只见四周一片雾气茫茫,并无什么。 但不知怎么,看着金瓶儿向来从容的面色,此刻却突然凝重而谨慎,而且一反她与小环谈笑时温柔安静,冷静中透露丝丝杀意,犹如换了个人一般,仿佛来的是不可掉以轻心的强敌。 片刻之后,在远方浓雾深处,忽地传来一个声音,淡淡地道:“金仙子,我等来了,出来商议大事吧?” 金瓶儿此刻似乎已经知道了来人是谁,脸色微微放松,但眼中警惕之色却丝毫不减,没有应那人,只冷然道:“三日之前,我合欢派门下弟子四人在大王村西北六里处被害,身中黑蟾散剧毒,可是你下的手。” 雾气之中的那人呵呵一笑,道:“自然不是,这黑蟾散虽是我万毒门所有,但若是我出手,根本不必用毒。” 金瓶儿哼了一声,没有反驳。 那人又道:“不过此事既然关系你我两门,又扯到了我身上,待此间事了,我自然会给你一个说法,你看如何?此次西来,异事颇多,只怕另有蹊跷,望仙子你慎重考虑,以大事为重。” 金瓶儿微微皱眉,沉吟片刻,转过身来,对小环道:“小环meimei,你和你爷爷先在这里休息一会,我到前面去和别人商量些事,天黑之前就回来。”顿了顿,她放低声音,道:“我给你的那件东西,你还在吗?” 小环点头,拍了拍左手。 金瓶儿微微一笑,拉住她的手,轻声道:“死泽危机四伏,我就在前面不远地方,你若有事,我瞬间即到。只是你万万不可随意走动,特别是远离此处。” 小环点头道:“jiejie放心,我晓得。” 金瓶儿微笑,放开手,道:“你一切小心,有事叫我便是。” 说罢,她又向周围望了一眼,随即身子忽地腾空,衣裳之下现出一道紫色光华,托着她俏丽身影,向前飞入到浓雾之中。 话说小环与周一仙二人在原地等候金瓶儿,眼见着原本就阴沉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但金瓶儿却还是没有回来,小环慢慢的有些担心,有心想去前边看看,但顾忌着金瓶儿交代的话,加上自己也没有什么信心,终究不敢走去。 又等了一会,小环不由得有些心烦意乱,抬头看看天色,却见天空中乌云渐厚,看这样子,不但是天要黑了,只怕多半还是要下雨的样子。 小环忽地失声轻呼,想起自己来时匆忙,什么都记得带了,却把雨具给忘了,这时如果下起雨来,岂不大是糟糕,连忙转头向周一仙问道:“爷爷,你带伞了吗?” 周一仙一怔,道:“伞?”片刻之后立刻会意,抬头看看天色,一时哑然,呐呐道:“我……我以为你带了。” 小环着急道:“啊!这下可糟糕了,万一下起雨来,这可怎么办?” 周一仙抬头向四周张望,只见附近只有自己身后这一棵小树,其余的都是池塘水草,哪有什么避雨的地方,不由得叫苦道:“这可完蛋了,不如我们找个地方躲雨吧?” 小环立刻摇头道:“不行,瓶儿jiejie说了,我们不能乱走,否则会有危险的。” 周一仙没好气道:“不能走?不能走等雨下来,我们只怕有得肺痨的危险了!” 小环此刻也是眉头紧皱,正着急处,忽然前方一阵轻响,却是有脚步声传了过来。小环心中一喜,一声“瓶儿jiejie”险些脱口而出,却忽然闭上了嘴。只见前方浓雾之中,快步走出了一个人影,身后似乎还跟着一个小的影子,同时传来一阵似乎有些熟悉的抱怨声音。 “跟着你那个臭小子,实在是道爷我倒了八辈子的大霉,天天提心吊胆不说,居然还要到这个鬼地方被蚊子吸血叮咬,干脆,你叫他直接把我的血吸干了得了!” “吱吱,吱吱……” 小环一怔,来的不是别人,却是认得的,那个自称道爷的,正是当初被鬼厉保下来的野狗道人,而跟在他背后一蹦一蹦的,却是猴子小灰,只是不知道鬼厉去了何处。 野狗道人走着走着,眼睛一瞄,却看到小环和周一仙正站在前方,面有奇怪神色望着自己,也是一怔,道:“你们两个怎么会在这?” 小环还没回答,野狗背后的小灰眼尖,登时认出了前方那个女子是熟悉之人,吱吱叫了两声,手脚用力,登时蹦到小环身边。 小环一见是它,立刻展颜微笑,弯腰将小灰抱了起来,也不顾忌小灰这一路走来,手脚之上有些污秽,笑道:“你怎么来了这里呀?” 小灰仿佛也听得懂她的话一般,咧嘴而笑,随即猴爪向后一指,对着小环不停比划,嘴里吱吱吱吱叫个不停。 小环自然不明白它的意思,但似乎猜到小灰的意思是鬼厉就在前边,心中一动,暗想难道瓶儿jiejie是去和鬼厉见面不成? 正在犹疑间,忽听得前方浓雾之中,有一阵沉稳的步伐传来,一个身着青色道袍的男子,一头全白的发用一青冠竖着,他面色淡淡,扫视了这三人一猴一眼,竟盘坐在离他们不远处的地上,闭上双目,似是入定了。 小环与周一仙愣愣地看着那男子,野狗道人却是有些畏惧,像是恨不得离那男子远些,而在小环怀中的小灰看到那男子,一双猴眼转个不停,还不时地用手挠挠头,似是在思考着什么。 这个地方,因为那男子的到来,此刻陷入了一片沉寂,不久,只听着天空中忽地响起一声炸雷声,隆隆传开,片刻之后,“哗哗”之声大作,豆大的雨滴落了下来。 小环尖叫一声,用手遮头,抱着小灰下意识地跑向周一仙,着急道:“爷爷,怎么办?” 周一仙也是苦笑不已,倒也干脆,将身上衣衫往头顶一翻,道:“没办法,走也不能走,躲又没处躲,淋吧!” 小环哑然,只见漫天席地,天地一片灰色蒙蒙,雨势渐渐变大,转眼间肩头已经湿了一半,而小灰此刻身子缩成一团,蜷缩在小环怀里,只是双眼却一直盯着那身着青色道袍像是入定的男子。 “嘿嘿!” 忽地,旁边传来几声讪笑,小环转眼看去,却是野狗道人不慌不忙,居然从背后一个包袱里拿出了一把雨伞,撑了起来,看去样子得意无比。 只是野狗道人还没得意多久,就觉身如坠入冰窖,那可怖黑暗的气息突然扑面而来,抬眼一看,顿时浑身颤抖,却是那青色道袍的男子,正是苍松,此刻已站了他的面前,苍松冷冷看了野狗道人一眼,一把拿过他手中的雨伞,转手就递给了小环,小环接过雨伞,看了眼野狗道人,又看着苍松,刚要说些什么,就见苍松不知从哪里又拿出了一把雨伞,递给了周一仙,从始至终,做完这些,苍松都未开口说一句话,他身上的青色道袍,此刻已是全湿透,额前丝丝白发也已湿润的贴着,可他却好似并无一丝不适,竟重新盘坐于地,闭目仿若入定。 死泽之中,伴着越来越大的雨水,渐渐还刮起了风。 小灰蜷缩着身子,一动不动地躲在小环的怀里,那双机灵的眼睛,依旧滴溜溜转动著,看看远处,又看看小环,但更多的目光,却是落在了盘坐着纹丝不动的苍松身上。 雨丝漫天落下,原本阴暗的沼泽此刻显得更加灰暗,周围一片灰色蒙蒙。 风吹雨飘,这一场风雨似乎永远都没有结束的时候,有雨伞的小环与周一仙都还好,一边的野狗道人却是早已用衣领往头上一扯,盖住脑袋,闷声不响,任凭风吹雨打。 而反观苍松,浑身湿透,却一直双目紧闭,纹丝不动的盘坐着,小环抱着小灰,撑着雨伞,看着苍松那有些苍白的面色与嘴唇,心中一动,慢慢走到了他的身旁,才把雨伞往苍松那边倾斜了一点,就见苍松立马睁开了双眼,淡淡道:“不必如此。”话音刚落,人却已消失。 小环撑着雨伞,抱着小灰愣在原地。 黄昏时刻,这一场雨突然就这么戛然而止,前一刻还天昏地暗要下到世界末日一般,后一刻却已经云开雾散,不知道是不是死泽这里特有的天气。 小环长出了一口气,把伞合起,向天空望去,只见虽是昏黄时候,但大雨过后,雾气稍退,天色却似乎比白日还亮上少许。 就连空气里那些腐坏的气味,此刻也暂时消失了。 小环回头,见周一仙也收起了伞,而野狗道人把遮头衣衫放下,哗啦啦一声响,水流如注,从衣服上倒了下来。 小环微微一笑,转过身子,放下小灰,小灰落到地上,蹦跳两下,随即全身抖动,将水珠抖的四处乱溅,连小环也躲闪不及。 小环笑骂一声,望见旁边不远处一片水草,似是个小池塘,便走了过去,找到个水草较少的地方,向下看去。 池塘里水草茂盛,便是这处水面稍宽敞的地方,也似乎倒映成幽幽清脆碧色,看不清这池塘到底多深。小环对着水面望着,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慢慢整理仪容,将被风雨打乱的发丝,慢慢归拢,只是身上衣裳毕竟被风雨打湿了一些,贴在身上,很是难受。 周围突然静了下来,从无休无止的风雨中到现在,仿佛觉得特别的寂静。 甚至连旁边青青水草之上,那晶莹水珠沿著绿色叶脉悄悄滑落,滴入池塘水面的声音,也仿佛特别的大声。 小环忍不住深深呼吸,这雨后微带甜味的空气。 突然,身后一直安静的小灰,发出尖锐而紧张的“吱吱”尖叫。 小环吓了一跳,睁眼欲问,却突然哑了声音,面前池塘之中,前方茂密水草之内,赫然竟有一双眼睛,比寻常人大了一倍以上,正注视着她。 小环失声惊叫,远处周一仙和野狗道人都是大吃一惊,但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只见小环面前池塘水面突然爆发,一道粗大水柱轰然而起,直向小环袭来。 小灰尖声呼啸! 小环面色刷地白了,但神志仍不慌乱,急迫中下意识退了一步,左手缩到怀里,说时迟那时快,眼看水柱就要打在小环身上,突地一道清光突然出现,挡在了小环面前, 那粗大水柱被清光一挡,登时停在半空,不得前进半分,水柱之中同时发出一声沙哑之极的闷呼,只见水柱在半空一阵摇晃,夹杂在白色水花中出现了一道黑色的影子,便欲落回池塘之中。 小环惊魂未定,正要后退,一个青色身影,已经闪身到了她的面前,苍松挥着剑,清光舞动,直入池塘水波之中,片刻间轰然巨响,池塘里激起一道汹涌水墙,直冲上天,高逾数丈。 那个黑色影子竟被他生生逼了出来,苍松冷笑一声,手中一片清澈光辉,猛地打向那怪物,只见那怪物吼的一声闷喊,身子被激震而起到半空十丈之高,随即重重摔下,手脚抽搐,看样子是不活了。 而这时,不远处的金瓶儿、鬼厉、秦无炎似是听到动静,都赶了过来,正好看到苍松解决怪物这一幕,四周渐渐静了下来,刚才还波涛汹涌的池塘里,水波也渐渐平静,众人的目光都向地面之上那个怪物看去,然后,除了苍松之外,所有人,都怔了一下。 这果然是个怪物,但却是个人一般的怪物。 它也和人一般,有着手脚四肢,甚至在身子上,也有紧身衣物,只不过看来是为了在水中方便,所以衣服很少。裸露出来的皮肤上,一片一片的,仿佛是鱼鳞一般的东西。 但最令人震骇的,却是它的头,这竟是一颗鱼的脑袋,嘴唇、鱼鳃,甚至连双眼,也和鱼一般,是没有眼睑的。 此刻,这鱼头人身的怪物倒在地上,从嘴里不断流出血来,身子一动不动,看来是被苍松重重一击,生生给劈死了。 小环望着地下那个怪物,委实觉得有些心寒,下意识往身旁金瓶儿的身后缩了缩,金瓶儿伸手轻拍她的肩膀,低声安慰。 鬼厉目光转动,在苍松的脸上停顿了一下,随即移开。 而小环看了看鬼厉,又看了看秦无炎,心中不由自主地一阵震动,这三个魔教最出色的年轻一代高手,突然秘密相会,其中缘由,一想起来便让人觉得既迷惑又刺激,她又望向苍松,笑着道:“多谢这位道长借伞给我祖孙,又救了我一命。” 苍松虽是淋过雨,但此刻在他身上,已全然看不出,他淡淡看了小环一眼,道:“不必。” 秦无炎看着苍松,意味深长地笑着道:“前辈啊,秦某今日可算是,重新认识了一下你。” 苍松面无表情,也不开口说话,只走到那个怪物身前,观察了一番,就好似陷入了沉思。 秦无炎看了看那怪物,淡淡笑道:“死了,前辈如此沉思,可是有所发现?” 苍松点了点头,扫视了众人一遍,道:“这怪物名叫鱼人,不算妖物,而是南疆十万大山六十三种异族之一的鱼人族。” 众人都是一怔,南疆十万大山这自然是谁都知道的,但南疆荒野之地,居然还有六十三异族所在,却是闻所未闻,这时,一旁的周一仙居然也点头道:“说的不错,这模样,确实是南疆十万大山六十三种异族之一的鱼人族。” 众人又是一怔,小环吃惊道:“爷爷,你怎么知道?” 周一仙此刻气度却是大非寻常,负手而立,面色倨傲,道:“你爷爷一生浪迹天涯,走的桥比你走的路还多,你当我白活的吗?这确实是,就是不知道,南疆离此死泽不下万里,这鱼人跑到这里,是为了什么?” 众人都望向苍松,却见苍松也淡淡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在场众人沉默了片刻,这时,躲在一旁的小灰吱吱叫了两声,跳上了鬼厉的肩头。 鬼厉看了看苍松,又望了望野狗道人,再向周一仙和小环望了一眼,似乎皱了皱眉头,随即缓缓道:“该说的都说了,就这样吧!” 鬼厉当先转身,走了开去,猴子小灰趴在他肩膀之上,忽地回头,看了一眼苍松,咧嘴而笑。 野狗道人看了看小环,又看了眼苍松,随即跟了上去。 苍松望着鬼厉离去的身影,面无表情的望向秦无炎,道:“秦公子,我们也该走了。” 秦无炎望着苍松,微微一笑,颔了颔首。